周夫人卻如磐石一樣,定定地坐在牀上,看著周勤一言不發。很快張三家的就來回話,說書房的院子已經整理好了,周夫人命張三家的帶著兩個婆子,把周勤推推搡搡地推到那院子裡面,再讓兩個婆子和小廝在院內服侍,院門上了鎖,除了換班和傳遞飲食衣服之外,那道門並沒被打開。
張三家的雖然依言做了,但也曉得周夫人這樣不是常法,悄悄地去稟告了月蘭,月蘭曉得了前因後果,用手按住額頭:“這事,還真的沒有辦法了。”
“今兒劉府那邊來人,問二爺怎麼沒有回去劉府,夫人都命人說,二爺偶感風寒,不能過去。大奶奶,您瞧,連夫人的孃家,夫人都不打算搭理了,更何況別人?”
張三家的也忍不住哭了,月蘭長嘆幾聲:“那,要是去稟告侯爺呢?”
“侯爺就算到了大門口,夫人曉得了,也能把二爺放出來,可是夫人也會和侯爺說,這是爲了二爺讀書好。大奶奶,我到了今兒,才曉得,夫人竟然如此的,如此的……”張三家的也曉得,這樣的話不該對月蘭說,但還是忍不住,月蘭曉得張三家的沒說出口的,是兩個字,瘋狂。
難道說這侯府,就真的如此要緊,讓周夫人已經喪失了理智?還是她原本就是這麼一個固執的人?爲達目的不惜使出所有手段?月蘭想著想著,額頭有些疼起來,張三家的也曉得月蘭還在月子中,不能多想,嘆了口氣才道:“等大奶奶您出了月子吧。”
也只能如此了,紫雁等張三家的一走就對月蘭嘆氣:“夫人原先似乎也沒這樣過,怎的現在,如此瘋狂?二爺怎麼說也是她親生兒子。”
“到了現在,也只有等,除了等,似乎也沒別的法子。”月蘭曉得就算把消息告訴樊棟,讓樊棟去告訴劉尚書,劉尚書就算出了面,周夫人都未必肯把周勤放出來,畢竟母親爲了兒子好,讓他安心讀書,關在書房之中,這樣的事說出去也是能說的嘴響的。
倒不如少了這一事,等自己出了月子,再慢慢地和周夫人周旋,好讓周勤從書房內出來。主意打定,月蘭也就繼續坐月子,周夫人自從和周勤吵了一架,把兒子給關在書房中後,對月蘭這邊也就越發地不關心了,思思的滿月酒,也被周夫人藉口還在周老夫人孝期,不能大張旗鼓,來了個不辦。
月蘭也沒在意,只和特地回侯府的蕙蘭說了幾句話,也就打扮起來,抱著孩子和蕙蘭一起往周夫人上房給周夫人請安。在路上,月蘭把周勤被周夫人關起來的事兒和蕙蘭說了,蕙蘭聽的眉頭直皺:“沒想到夫人對自己親兒子都能下手,我倒看錯了她。”
“你到這會兒,也別看戲了,怎麼說那是你親弟弟。”月蘭的話讓蕙蘭點頭,卻又嘆了口氣,月蘭曉得蕙蘭想起前事,也沒再和她多說,兩人進到周夫人上房內。
周夫人真是連裝都不
想和月蘭她們裝了,月蘭行禮下去時候,周夫人的臉色一直都不好,也沒叫月蘭站起身,還是蕙蘭上前攙了月蘭一把,月蘭這才順勢站起身來。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說不出話來。
還是周夫人開口:“大奶奶,大姑奶奶,你們兩個,也別在我面前裝什麼孝順了,我曉得你們……”
既然周夫人先開口,蕙蘭也就直接問道:“我聽說,夫人把二弟給關在書房內讀書。”
“我自己的兒子,想怎麼管教都是我自己的事兒。怎麼,大姑奶奶有意見?”周夫人的話中,有著濃濃的諷刺,蕙蘭急忙道:“女兒並不敢,只是我們姐弟,許久沒有見面了,我也該去瞧瞧二弟。”
“不許!”周夫人只淡淡地說了這麼兩個字,就對蕙蘭斜眼望去:“大姑奶奶還是回去吳家做四奶奶吧。來人,送……”這是暗示蕙蘭是嫁出去的女兒,不能再管周府的事兒了。這一句把蕙蘭的脾氣給說上來了,況且她自從出嫁之後,因著吳夫人疼愛,更不像在閨中時候那樣靦腆。蕙蘭一句站起身對周夫人道:“夫人休要下這逐客令,我倒瞧瞧,這侯府之內,可還有人敢攆我。”說著蕙蘭也高聲叫來人。
周夫人和蕙蘭一前一後高叫來人,兩邊的從人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一擁而進屋內,周夫人已經指著蕙蘭對自己的丫鬟道:“把大姑奶奶送出去。”
蕙蘭卻對自己的丫鬟道:“走,我們去書房,瞧瞧二弟去。”這截然相反的兩條命令,一時讓兩邊的下人都爲難起來,到底要聽誰的?周夫人見下人們爲難,冷哼一聲:“我還是這侯府的當家主母呢。”
“兒媳也是這侯府的大奶奶呢。”月蘭已經抱著思思站起身,溫柔地說了這麼一句,接著把懷中孩子交給奶孃:“走,我也該帶孩子,去瞧瞧她二叔。”
“你,你們,都反了不成?”周夫人氣的指著動也不動的下人們說了這麼一句,月蘭笑的更加溫柔:“婆婆難道忘了,那天公公說的話,他說,兒媳是這府上的大奶奶呢。”月蘭的話讓周夫人也冷笑了:“好,好一個府上的大奶奶,難道你……”
“我們先出去吧。”月蘭輕輕一拉蕙蘭的手,和她一起帶著奶孃和丫鬟走出周夫人上房,周夫人面色黑如鍋底:“去,跟著她們,不許讓她們見到勤兒,這世道,怎麼可以反成這樣。”張三家的急忙應是,帶著婆子丫鬟跟著出去。
瞧著屋內的人都出去了,周夫人這才頹然地跌坐在椅上,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周夫人的貼身丫鬟曉得這會兒周夫人正在憤怒,並不敢上前和周夫人說話,只遠遠地垂手侍立。月蘭已經瞧見張三家的帶著人跟著自己和蕙蘭,並沒放在心上,只和蕙蘭一起徑自地走到書房院內。
院門被一把大鎖鎖著,門邊還站著一個婆子,瞧見月蘭和蕙蘭走過來,那婆子急忙上前對兩人
行禮,蕙蘭瞧也不瞧那婆子,只瞧著那鎖:“打開。”
“回大姑奶奶的話,夫人有過吩咐,除了有事,這把鎖不能打開。”婆子也曉得蕙蘭這是來尋晦氣來的,但這心中畢竟更怕周夫人,於是小心翼翼地對蕙蘭回話。蕙蘭哦了一聲,就冷笑道:“你不敢打開?”
婆子點頭,蕙蘭又往張三她們瞧去:“想來你們也和她一樣,不敢打開這鎖?”
張三家的賠笑:“大姑奶奶,小的們,畢竟吃的是夫人的飯。”
蕙蘭的眉一挑,已經笑了:“很好,很好,你們都是很忠心的人。”說完蕙蘭話鋒一轉:“那麼,跟著我來的人,可吃的不是周府的飯。”說著蕙蘭就伸手指著那鎖,對自己的身邊人下令:“給我把這鎖砸了。”
蕙蘭帶來的人齊聲應是,就上前要去砸鎖。婆子不料蕙蘭會這樣做,急忙給蕙蘭跪下:“大姑奶奶,這鎖砸開了,夫人會要了小人的命的。”
蕙蘭把那婆子一推:“夫人是和你說,不許人把鎖打開,可沒和你說,這鎖被砸開是怎麼罪?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說話間,蕙蘭帶來的人已經在那砸著鎖,婆子擡頭時候,看見張三家的在給她使眼色,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婆子心裡哀嘆一句,繼續低眉順眼地跪在一邊,任由衆人砸鎖。
周勤被關進書房之後,哪有半分心緒在書上,猛地聽到外面傳來嘈雜聲,急忙讓小廝出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廝也曉得周勤不耐煩,急忙跑到院子裡面聽了聽,歡歡喜喜地跑進書房對周勤道:“二爺,大姑奶奶帶著人在砸鎖呢。”
周勤頓時歡喜起來:“好,果真大姐姐疼我。來來,我們也從裡面幫忙。”小廝急忙應是,兩人來到門前,周勤對外面扯著嗓子:“大姐姐,你慢慢砸,我不著急。”
蕙蘭聽到周勤的聲音,噗嗤一聲笑出來,對裡面道:“你自己一點都不著急?”
“我就曉得大姐姐會來救我的,就算沒有你,還有嫂子,我纔不著急呢。”周勤笑嘻嘻地說著,蕙蘭不由也笑了:“不光我,還有大嫂也在呢。”
“二叔你不用擔心,我還帶了你侄女呢,你侄女啊,還沒見過你呢。”聽到月蘭溫柔的聲音,周勤更笑開了花:“好,就曉得嫂子對我好。”
兩邊在對話,下人們也把鎖砸的差不多,正要把門打開,突然遠遠地,周夫人的貼身丫鬟從那跑來,對衆人高聲道:“夫人說,方纔接到邊關來的信,大爺,沒在戰場上。”
丫鬟這一聲雖然高,也不過比平常說話聲音高了一些,但聽在月蘭耳中,卻像一個霹靂一樣,她的身子搖了搖,不相信自己方纔所聽到的,下人們卻已經把鎖砸開,把門打開,周勤從門裡跑出來,伸手抓住已經跑到衆人面前的丫鬟的肩膀,高聲問道:“你說,你方纔說什麼?大哥,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