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國公府的家教一向都還好，老夫人您也說過的。再說那位公子，雖然紈絝些，可大爺也從沒在外面過夜。”

秦嫂子繼續安慰著周老夫人，月蘭和蕙蘭已經相攜走進，月蘭還在聽，蕙蘭已經上前挽住周老夫人的胳膊：“哎呀，祖母您就是想的太多了。哥哥已經是大人了，以後還要出仕，難道一輩子不和別人交往不成？再說了，別人紈絝，哥哥也不會去學。”

“你說的，倒是一套套的，說罷，和誰學來的？”周老夫人收起愁緒，對蕙蘭含笑問著，蕙蘭已經過去拉住月蘭的胳膊，把她拉到周老夫人跟前：“還能有誰，自然是姐姐教我的。哎呀，祖母我和你說，姐姐雖只大了我三歲，可是這些道理，我覺著，比嬤嬤們還要強呢。”

“不過是嬤嬤們說的沒有那麼和軟，我稍微和軟了些，哪是比嬤嬤們強？”月蘭含笑對蕙蘭，蕙蘭抱住月蘭的胳膊撒嬌：“我不管，就我覺著的，姐姐說的，我愛聽。”

“你啊。”月蘭點一下蕙蘭的鼻子頭：“這樣是不成的。”

“我還小啊！”蕙蘭又歪一下頭撒嬌地說，周老夫人笑出聲，看向月蘭的眼裡帶上一絲遺憾，要是，樊家沒有敗落，這該多好啊？

月蘭裝作沒有瞧見周老夫人眼中的遺憾，和蕙蘭一起由陪著周老夫人說笑。

周瀾在誠國公府一直待到吃了晚飯纔回來，進府時候天都已經黑了，看見秦嫂子帶著人迎出來，周瀾不由啊了一聲，面上現出慚愧。

秦嫂子已經走上前：“大爺回來了，今兒在誠國公府，和哪位公子一起玩耍？”

“和三……”周瀾只說了這麼一個字就對秦嫂子道：“秦媽媽，我只是出去散散，並沒有去亂來，祖母她怎麼還不放心？”

“老夫人不是不放心，是怕辜負。”秦嫂子的語氣越輕柔，周瀾越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對秦嫂子道：“秦媽媽，我不會辜負祖母，也不會辜負地下的娘。”

“我也這樣說，姑娘和樊姑娘還是這樣說，但是老夫人的心，你是知道的。罷了，也別說什麼了，跟我進去見老夫人，然後再回房。”

秦嫂子曉得這事不是自己勸幾句就能完的，拉了周瀾去見周老夫人。

周瀾進了周老夫人臥室，見周老夫人換了睡衣，靠在牀頭但沒歇下，急忙上前給周老夫人跪下：“祖母，這一回，是……”

周老夫人沒有說話，也沒讓周瀾站起，只是看著自己的孫兒。周老夫人越這樣，周瀾越慚愧，對周老夫人道：“孫兒曉得回來晚了，累的祖母懸心，可是祖母難道不信孫兒？”

“我怎麼會不信你？”周老夫人緩緩地道，接著才又對周瀾道：“就是因爲信你，所以我纔沒有打你罵你，你不是孩子了，也該有自己的想法，可是瀾兒，祖母是怕，怕你迷失，畢竟多少大人，都被這京城迷了眼，更何況你。”

“祖母是不是，其實不信的是父親？”這樣的話周瀾不是頭一回聽周老夫人說，但這一回，周瀾突然想起什麼，大膽地問出來。

周老夫人沒想到孫兒會這樣問出來，有些震驚地看著孫兒，對周老夫人來說，心中對自己的兒子是有怨言的，但那是夫妻之間的事，不癡不聾，不做家翁。周老夫人當然也不能去做惡人，而是想等兒子自己發現。

可是這些年下來，周老夫人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錯了。兒子還是深信不疑，認爲他的妻子是全天下最好的繼母，寬容大度。有好幾次周老夫人慾言又止，不說的原因，其實是心裡漸漸知道，兒子信的是兒媳婦，而不是自己。

“祖母！”周瀾再次輕聲叫出，執著地等著一個答案，周老夫人的淚都下來了。

周瀾膝行幾步，靠在周老夫人牀邊，如同兒時一樣：“孫兒知道，祖母一直惦記著我娘，因此也怕母親對我不好。可是孫兒已經是大人了，再過些日子，就該成親了，到那時給祖母生下重孫。祖母以爲，孫兒還是孩子嗎？”

周瀾的話讓周老夫人眼裡的淚頓時掉落，周瀾擡頭看著祖母：“祖母，有些事，我明白一些，但孫兒是男子，該是建功立業的，這些後宅院內女人的事，原本就和孫兒不大相干。”

孫兒真的是長大了，周老夫人想欣慰地笑笑，但那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滴落在周瀾揚起的臉上。周瀾語氣還是沒變：“孫兒是能護住祖母和妹妹的人。祖母，雖說這侯府，在別人看來十分耀眼，可孫兒不稀罕啊。”

“胡說。”周老夫人把孫子抱在懷裡，眼裡的淚怎麼都忍不住：“你父親在外拼殺，你是他的嫡長子，這是你應得的。況且，不爲你自己，也要爲你娘想想。她吃苦受累，換來的那些誥封，憑什麼要分給別人一半去。”

“可是祖母，就算我得了誥封，封……”周瀾的話被周老夫人打斷：“那不一樣。”說著周老夫人捧起孫兒的臉：“我曉得你是好孩子，可是有些東西，不能讓。”

所以自己就要娶個名門閨秀？好藉助岳父的力量？周瀾沒有再說話，周老夫人以爲已經說服了孫兒，放開他的臉：“我也不求別的，只要你得到你該得的就是。別的，我不去求。”

周瀾垂下眼簾，心中卻掠過月蘭的臉，不知道她會說什麼？

“昨夜大爺回來，老夫人又和他說了許多話？”周夫人聽著小賴嫂子的回報，懶洋洋地打個哈欠：“這麼說，你們也是不曉得說了些什麼？”

“秦……秦家的把人都趕出去了，只剩下她和一個小丫鬟站著。小丫鬟哪記得這麼多？”小賴嫂子曉得只有擡出秦嫂子來，於是周夫人的怒氣總算被壓下去了一些：“罷了，就算知道了說什麼，還能怎麼做？”

小賴嫂子連聲應是，周夫人沉吟一下：“後日要去劉府，你們把那些東西都打

點好了。”小賴嫂子曉得周夫人潛臺詞，急忙應是。

但願，自己嫂子和自己的計謀能成功，周夫人在那沉吟，這座侯府，本就該屬於自己和自己的兒子，這纔不辜負這麼多年的辛勞。

周老夫人不常出門，嫌棄出門一次要前呼後擁，勞師動衆的。除了每到年節要進宮朝賀之外，上次動念想去進香已經是難得的了。這一回要去劉府，周夫人事先請示過周老夫人，因此並沒動侯府儀仗，只用了幾乘轎子，大轎坐了周老夫人，幾乘小轎坐了月蘭蕙蘭和秦嫂子等幾個有臉面的管家娘子。秦三帶了管家小廝在前開道，周瀾騎馬帶著人跟在轎後，在周老夫人看來已經是勞師動衆了，但在周夫人看來，還算是輕車簡從。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劉府去，月蘭坐在轎內，很想掀起簾子往外看看京城風光，又擔心看見周瀾，索性就在那絞著帕子，今兒早上出門時候，月蘭遠遠看了周瀾一眼，周瀾往月蘭這樣看來，見月蘭看向自己就把眼轉開，活像自己欠了他一千兩銀子。

想起月蘭卻不覺得好笑，只想嘆息，自己對他說的話，再過幾年他就明白，是真的爲他好，不是爲了別的。

周瀾看著月蘭的轎子，覺得興味索然，這麼近，卻不能說一句話，那麼多的人，都擋在他們中間，還有那許多的從人。也許，自己這一輩子，離月蘭最近的時候，卻是一個門內一個門外，那時候她還能和自己說話，說的還是心裡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隔了千山萬水。

“那什麼，上回你說的，是花什麼？”周瀾越發覺得百無聊賴，索性問小廝，小廝先是驚訝，接著就笑了：“大爺不是說過？”

“是，是，等大爺從劉家溜出來，再和您說。”周瀾瞪眼過來，小廝急忙改口。周瀾沒有說話，只是想知道，這樣的花花世界，真能把人給填滿？而不會覺得，心中還少了塊什麼？

周夫人的伯父，曾任過順天知府，後來又任了一任禮部侍郎，就在禮部侍郎上致仕。但並沒回家鄉，因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在外面做官，劉府內住著的，就是劉侍郎和劉老夫人還有幾個孫兒孫女，劉夫人一家子。因劉老夫人幾個兒媳都不在眼前，掌了劉府中饋的倒是劉夫人，閤家共居，這也是常見的事。

周家的人到了劉府時候，劉夫人已經奉著她的伯母劉老夫人，帶著女兒們在二門處迎接。轎子在二門處落下，劉夫人已經上前一步，周老夫人被扶出轎的時候，就聽到劉夫人熱情的招呼聲：“親家老夫人向來都是康健的。”

正走出轎中的月蘭感覺有人看著自己，擡眼看去，見是劉老夫人，月蘭正要給劉老夫人行禮，蕙蘭已經在和她的表姐妹們打招呼，還回頭招呼月蘭：“姐姐快來，這是我三姐四姐五妹妹。”

劉家的姑娘們都含笑看向月蘭，月蘭收起思緒走上前，和劉家的姑娘們彼此行禮，互稱姐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