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事兒都沒做好,倒好意思討賞了。”周夫人的神色這會兒更加難看,張三家的已經預料到周夫人會這樣說,恭敬地應是後才又道:“其實大奶奶也昏過去了一會兒,只是後來太醫來了,才……”
“那也不一樣。”周夫人越發厭惡地說了一句,見張三家的垂手侍立,周夫人想了想才淡淡地道:“那就拿二兩銀子去。”
這和周夫人之前許的,差了許多,但張三家的曉得,這對周夫人來說,已經是開恩了,因此張三家的只恭敬應是,也就退了出去。
周夫人等張三家的走出,十分厭惡地看著一桌子的精緻菜餚,揮手示意丫鬟們把這些都給收了,真是什麼都沒做好,什麼都不順心。
張三家的匆匆走出周夫人上房,就往月蘭上房去,不過她並沒走進屋子,也沒進產房,而是直接進了後院,這裡是兩位穩婆住的地方,大戶人家的女眷,比不得外面人,生產時候,穩婆在家裡住上十天半個月的情況是很正常的。
此刻兩位穩婆房中點著燈,王穩婆喜氣洋洋,在那盤算著將要到手的賞錢,雖說月蘭生的是個女兒,可瞧著周圍人的對待,王穩婆就曉得,這一回的賞錢不會少。
林穩婆心中卻是另一番念頭,當初照了張三家的說法,在生產時候藉機下手,若能一屍兩命是最好的,可是怎麼都沒想到,太醫來的如此及時,救回月蘭的命,還讓月蘭平安生下女兒,也不曉得周夫人會不會遷怒自己?
張三家的腳步放輕,從門縫處往裡面看,看到王林兩個穩婆都坐在那,神色卻各自不同,張三家的已經曉得緣由所在,輕咳一聲就走進屋內。
瞧見張三家的走進,兩個穩婆急忙站起。雖說這兩個穩婆都曉得周夫人和月蘭婆媳不和,但對著張三家的,兩人還是叫的十分親熱。
張三家的也說了幾句客氣,又笑著道:“夫人特地命我來瞧瞧二位,說二位都辛苦了。”
“這是我們應當做的,算不上辛苦。”林穩婆也打起精神和張三家的說話,張三家的漫應了就道:“我們夫人添了孫女,心裡很是喜歡,讓二位在這多住幾日,二位家中要有什麼事情,就說給我,我去辦就好。”
“說來,我家裡還真的有事,想拜託張嫂子。”林穩婆曉得這是張三家的來遞話,急忙就說了這麼一句,張三家的哦了一聲:“是什麼事,你說給我,我讓小廝們辦去。”
這?林穩婆瞧了眼王穩婆,王穩婆已經笑了:“昨兒鬧了一夜,我這會兒乏了,想先歇歇,你們有什麼私房話,盡說去吧。”
“哪有什麼私房話?”林穩婆嘴裡說著,已經和張三家的走出屋子,剛一走出屋子,林穩婆就對張三家的道:“夫人……”
張三家的對林穩婆比個手勢,就高聲地道:“林嫂子,你不用送我,這是我自己家,難道還不曉得路?”
林穩婆會意,也
高聲道:“不過白送幾步,張嫂子,您慢走。”說著林媒婆低聲:“到底如何?”
“你放心,我們夫人是個寬厚仁慈的,她說,這事兒,怪不得你,命我拿二兩銀子來給你。”張三家的也把聲音放的低低的,林穩婆這才放心下來,長出了一口氣:“哎,我,這件事,我也真是有愧。”
“林嫂子,你讓我去辦的事兒,明兒早上一準有信,你放心。”張三家的又高聲說了一句,這才低聲道:“你也曉得的,我就不再多說了。”
“是,是,一定不會有第三個人再知道這件事。”林穩婆急忙應道。
張三家的和林穩婆這故意做張做勢,秦嫂子已經在月蘭做月子的地方聽到,眉頭不由緊皺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了,倒像是故意說給我們聽似的。”
“由她去吧。”月蘭低低地說了一句,秦嫂子已經不贊成地道:“大奶奶,雖說首惡沒除,可是若不是這些爪牙,大奶奶也不會受了這樣的罪,再說了,張三家的也是左右搖擺,算不上真心爲大奶奶。”
“這世間,能求得幾個人的真心就好了。再說張三家的想要的,我現在給得起,而她所給我的,也是她現在所能給的,別無其他。再要真心,豈不強人所難?”
月蘭並不放在心上,秦嫂子長聲嘆氣,月蘭已經笑了:“我曉得你心有餘悸,可是這會兒,畢竟平安度過了,再說,若真不能平安,也……”
“大奶奶,沒有什麼萬一也許。”秦嫂子幾乎是尖聲叫出來,月蘭對秦嫂子安撫地笑笑,接著側耳傾聽一下:“你也聽見了,張三家的往外面走了,去,把她叫來,就說,我有話要問她。”
秦嫂子應是,快步走出屋子,月蘭低頭看著在自己身邊睡的很香的女兒,在她小臉上親了親。張三家的剛走進屋,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張三家的不由停下腳步,等月蘭擡起頭,張三家的纔對月蘭道:“大奶奶喚我,有什麼事兒?”
“我今兒剛得了一個女兒。”月蘭把女兒的襁褓整理一下,語氣和緩地說,張三家的不由愣住,這事兒,這會兒只怕來往的好的人家都曉得了,爲何還要特地說?
“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快快樂樂的,在這侯府內過日子。”月蘭繼續說下去,不過語氣已經不像方纔那樣平緩,反而帶上一絲寒意。
張三家的猛地意識到什麼,不由自主地給月蘭跪下:“大奶奶,小的並不會攛掇夫人把姐兒抱到身邊去養。”
“我的孩子,自然是我的,誰也奪不走。”月蘭曉得張三家的誤會了,但並沒叫她起來,依舊平靜地說著,說完後才又道:“雖說今兒我是有驚無險,但我依舊不願意以後,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這樣的事情?哪樣的事情?張三家的頓時意識到是什麼事,對月蘭已經帶上了哭腔:“大奶奶,這件事,怨不得小人,小人也要先聽夫人的,再暗自幫大奶奶
,不然的話,小人自己就先沒命了。”
“就算聽了夫人的,也有可能沒命啊。”月蘭淡淡地說著,張三家的額頭已經全是汗,她想起的,就算賴大一家,賴大全家,這會兒的處境張三家的也恍惚聽說過,流放之地自然沒什麼好的,聽說小賴吃不得苦,成天嚷著要回來,然而哪裡能回來呢?
張三家的這回是真被月蘭嚇的快要哭了:“大奶奶,大奶奶,我們不過是些下人,您和夫人之間,您和夫人之間的爭執,我們真是,怎麼選都是錯的。”
“張媽媽,起來吧,我又沒要你去做什麼,也沒恫嚇你,好好地說話,怎麼你就這樣了。”月蘭的語氣越溫柔,張三家的越不敢起來:“大奶奶,大奶奶,小的只想安安穩穩地,在這侯府裡過了下半世,別的,什麼都不想。”
“既然如此,在平常時候,夫人的平常話語,你自然要聽,可是像這樣的話,張媽媽,你還是不要聽了。我可沒有第二條命。”月蘭見張三家的已經被嚇的差不多了,這才居高臨下地說出這麼一句。
張三家的對月蘭連連磕頭:“是,是,大奶奶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小的以後,定然更加知道分寸,不該去做的事兒,絕不能去做。”
“起來吧。”月蘭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張三家的這才抹著眼淚站起身,瞧著月蘭還想再說兩句,月蘭卻已經打個哈欠:“我累了,要歇著,天也晚了,張媽媽,你也請回去吧。”
張三家的還要上前服侍,月蘭已經擺手,紫雁靈巧地上前:“張嬸嬸,您回去吧,大奶奶這邊,有我呢。”
張三家的忙行禮退出,她一走紫雁纔對月蘭道:“大奶奶,您也太便宜她了,這麼大的事兒,只說了這麼幾句。”
“不然怎麼辦呢?她又比不得賴大一家,還算有幾分識機,有一點良心,若是全無良心,這會兒我怎還能在你跟前?”月蘭有些疲憊地說著,紫雁的嘆氣聲更重,月蘭望一眼熟睡中的女兒:“我只願,你大爺回來時候,這一切都結束了。”
周夫人的惡毒那時已經被世人知曉,周侯爺也沒法再幫妻子隱瞞,所有的這些都該結束,而不是戴著面具裝作一家人。月蘭真的很累很乏了。一家人啊,該是親親熱熱毫無芥蒂,能哭能笑的,而不是這樣說了一句話,還要擔心別人心裡怎麼想。
紫雁見月蘭沒有再說話,細心地服侍月蘭躺下,但願吧,這一切早點結束,不然就連下人們,都覺得心神不寧。
轉眼洗三那天就到了,早早地周夫人就命人準備好了,因還在孝期,來的人都是比較親密的親戚,先到的是劉夫人,瞧見周夫人,劉夫人已經悄聲道:“你上回說的事兒,我已經安排妥當,算著再有幾天就發榜了,等到人來報了喜,到時再由那些秀才說話,你們家大奶奶,可是還在做月子呢。”
大喜之後再大悲,周夫人脣邊現出一抹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