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恭敬應是,和蕙蘭一起走出去。剛走出內書房,蕙蘭就拉著月蘭的手:“姐姐,先生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聽的糊里糊塗的,什麼有了自己,纔會有別人?!?
“我也在想先生的話呢?!痹绿m對蕙蘭溫柔地說,接著頭微微一側:“我想,先生的意思,是不要太輕賤自己了。”
輕賤?蕙蘭的眼立即瞪大一些:“姐姐,是誰敢把你不放在眼中,你可是……”月蘭見蕙蘭誤會了自己的話,伸手抓住她的袖子:“不是別人,先生的意思,是我不要把自己看的太低,不要太爲他人著想,偶爾也要看重自己,也要爲自己想想,因爲侯府主母,是要撐起整個侯府的。”
這是月蘭自從和周瀾重新訂婚之後,頭一次說起這個話題,蕙蘭啊了一聲,接著抱住月蘭的肩膀撒嬌:“我曉得了,姐姐,不,以後要叫嫂子了,先要自己珍重,然後才能去幫助別人。若是自己都沒有了,又怎麼幫助別人呢?姐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蕙蘭的話讓月蘭笑了:“說的對呢,不過這裡面的意思,我還要再細細地想想,我們回去吧。這會兒,老夫人該午睡起來了。還有……”
月蘭停下說話,有些遲疑,蕙蘭高高興興地拉著月蘭往前走:“姐姐,你要說什麼,就和我說,有什麼爲難地呢?!?
“你以後,可不許再叫我嫂子,總要等到,等到……”
月蘭的臉難得地紅了,蕙蘭噗嗤一聲笑出來,故意拉長了聲音:“我曉得,姐姐這會兒害羞呢,不過沒關係,姐姐就是嫂子,嫂子就是姐姐,這啊,是不會變的。”
不會變嗎?月蘭淺淺一笑,既然如此,就照秦先生說的,偶爾也要想想自己,偶爾也要讓自己快樂。
兩人回到周老夫人上房,周老夫人午睡已經起來了,在秦嫂子的服侍下,坐在院中染髮。蕙蘭一進院子就看見秦嫂子在給周老夫人把白髮一根根地染成黑色。蕙蘭驚訝地叫了一聲,上前對周老夫人道:“祖母從來都不染髮的,怎麼今兒要染髮?”
“老夫人說,她有了孫媳婦,又是自己很喜歡的人,若是一頭白髮,顯得老了許多,別人未必把她放在眼裡,於是就把頭髮染黑,告訴我們,她啊,還年輕呢。”蕙蘭哦了一聲,周老夫人已經嗔怪地對秦嫂子道:“就你亂說。”
“瞧,我說出實話,老夫人就不高興了。”秦嫂子故意攤開手,衆(zhòng)人都笑了。
周老夫人又拉住月蘭的手:“我呢,也曉得自己的身子骨,其實熬不住幾年了,就想等著把這日子過下去,能多看你幾年,就好了?!敝芾戏蛉说脑捵屧绿m的鼻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月蘭努力控制著,對周老夫人道:“老夫人待我的好,我一直記得呢,我要能多服侍老夫人幾年,自己也高興呢?!?
秦嫂子又笑出聲,蕙蘭也笑了。有婆子擡著兩盆蘭花走進,看見衆(zhòng)人
都在院中,婆子也就把花放下,上前對周老夫人行禮:“老夫人,這是大爺吩咐我們送來的,說他好容易尋得的蘭花,共有兩盆,不敢自賞,特地命我們送到老夫人面前,還說,有一盆,想讓樊姑娘賞玩?!?
月蘭見那兩盆蘭花都不是常見的品種,此刻打著花苞,一股幽香襲來,聽到婆子這樣說,臉不由紅了。
蕙蘭已經問出來:“這蘭花確實不是常見的,從哪來的?”
“說是滇中來的名貴品種,叫什麼雪素,還說……”婆子努力回想,奈何想不出來,只得對蕙蘭道:“大爺還說了許多的話,說深谷幽蘭,從遠處來到,還有些什麼,我就記不得了?!?
蕙蘭調皮一笑,摟住月蘭的肩膀對周老夫人道:“祖母你瞧,哥哥才和嫂子定下,就不記得我這個妹妹了,兩盆蘭花,一盆送祖母,另一盆讓嫂子賞玩,我這個妹妹,就什麼都沒有?!?
“你啊,不懂你哥哥的意思,你哥哥的意思是,他先和你嫂子說好了,那等到以後,你這個小姑子就可以和嫂子親熱了?!敝芾戏蛉艘岔樦ヌm的話往下說。
蕙蘭手一拍:“果真如此呢,哎呀,還是祖母想的周到,我竟沒有想到呢。”月蘭被她們說的雙頰飛紅,推蕙蘭一把:“少胡說八道了,我要進屋了?!?
月蘭跑回自己房內,身後傳來善意的笑聲。
秦嫂子還在那說:“老夫人,照這樣子,索性這兩盆蘭花,都送給樊姑娘去,這樣才叫不分開?!苯又质切\(zhòng)人的笑聲,月蘭覺得自己臉上更是紅的不能看,掀開鏡袱,看著鏡中滿臉飛紅的自己。月蘭又把鏡袱放下,用手捂住心口。周老夫人已經和月蘭說過,等堂叔到來,就可以重新把這婚事定下,到時候……
月蘭覺得命運著實太眷顧自己,雖說設置了不少溝坎,可是到了現在,有皇后娘娘的話,別人做什麼都不能改變這一切了。今天收了這盆蘭花,明兒是不是就可以更光明正大地接受周瀾送來的東西?丈夫,他終要成爲自己的丈夫了。
“姑娘,秦嬸子說,老夫人說,都在一個屋裡住著,蘭花擺在哪裡都一樣的,叫我們把蘭花擡進房裡?!弊涎阋呀泿е⊙绢^把那兩盆蘭花擡進屋裡,放在窗下。這屋內頓時充滿了蘭花的幽香。
“這可不成,老夫人若要賞花,難道還要走過來,還是放……”月蘭話沒說完,周老夫人已經在秦嫂子攙扶下走進。
聽到月蘭的話周老夫人就笑著上前:“都和你說了,這蘭花,就放你這裡,你以爲我老人家就看不出他的心思?”
月蘭被周老夫人這麼直接一問,臉頓時更加紅的不能看。蕙蘭已經跟在周老夫人後面進來,聽到這話也連連點頭:“就是呢,哥哥的心思,誰都瞧的出來,他一個從不關心什麼花兒粉兒的人,怎麼會巴巴地,從大老遠買了這麼兩盆蘭花蕙蘭。月姐姐,我告訴你,
方纔那婆子還在外面說,要個人出去,聽聽怎麼服侍這蘭花,還說了,這蘭花可嬌貴了,一定要服侍好了?!?
“紫雁,你出去聽聽?!痹绿m只有尋些別的事做,來抵禦面上的緋紅。周老夫人已經拍著月蘭的手:“你也不用慌亂,你們這會兒,是過了明路的,沒成婚的小夫妻,你也不用害羞,今兒這屋裡,也只有我們幾個人。月丫頭,我就想問問你,我孫兒對你的心思,已經是人人都曉得了。你呢,這心中,對我孫兒,可有什麼想法不成?”
周老夫人的話剛說完,蕙蘭就哎呀一聲:“祖母,您這問的,讓人不好答呢?!?
“去,我又不是沒有年輕過,誰又是生下來就老了的?月丫頭,婚姻雖是父母之命,可也要兩廂歡喜纔好。我就想問問,你對我孫兒,心中到底……”月蘭的臉已經火紅起來,擡眼看一眼周老夫人,聲音越來越低:“老夫人,我心又不是石頭做的?!?
雖然聲音低,周老夫人卻聽清楚了,她高興地笑了:“好,就這樣吧。月丫頭,我曉得你是個知禮法的人,一步都不多走,一句話也不多說的。只是月丫頭,我更想和你說一句,當初你進府時候,我就和你說過,從此以後,我就把你當孫女,你也和我說過,我們之間不能有什麼隔閡纔對。今兒當著惠丫頭,我也和你說一句,你心裡,也不要對我們有什麼隔閡纔是。既是一家子,那就有什麼話就要說出來,有什麼疑惑就要問出來,那樣藏藏掖掖,肚裡做事的,我向來不喜歡?!?
月蘭眼淚落下,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對周老夫人點頭。蕙蘭也笑了:“嫂子,祖母這樣疼你,我也不高興了呢?!?
周老夫人已經把月蘭摟進懷裡,見蕙蘭這樣說,周老夫人把蕙蘭也摟過來,心疼地道:“我可不光是疼你姐姐,也疼你呢,你們兩個,名雖姑嫂,實則要情同姐妹纔好。以後大家齊心協(xié)力,纔不會被人挑撥,不然的話,縱親如母子,一旦隔閡了,有些話,就說不出口了。”
周老夫人後面的話已經帶上嘆息,秦嫂子明白這是說的周侯爺,蕙蘭的大眼閃動一下,沒有再問,只是乖乖地偎依在周老夫人懷裡。月蘭曉得周老夫人的心事,只把蕙蘭的手更握緊一些,對周老夫人鄭重地道:“老夫人的意思,我全然明白了,從此之後,不管是夫妻,姑嫂,乃至以後的母子,我定不會讓人有給我們隔閡,離間我們的機會?!?
“好,好?!敝芾戏蛉税言绿m和蕙蘭的手都疊握在一起。這一刻,月蘭看到了周老夫人深深的疲憊,那是她的兒子,她費盡了心血養(yǎng)大的孩子,但爲了孫子,周老夫人卻要反對兒子,周老夫人心中之苦,是不能爲外人道的。
月蘭突然明白了秦先生的意思,先要自己好,自己立起來,然後纔能有能力去保護別人,保護自己所珍視地一切,而不是在他們被傷害之後,懦弱地守在一邊哭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