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周夫人才對賴大家的道：“別的也就罷了，勤兒和他，分開也有大半年了，關係還這樣好，我瞧著，比和劉家那邊的表兄還好，實在……”
“夫人，不單二爺和樊家舅爺關係好，大奶奶看待舅爺，也像眼珠子一樣呢。”賴大家的在心裡小心著措辭，果真這話讓周夫人的眼裡閃出一絲閃光。賴大家的正要再說上幾句挑撥的話，就聽到裡屋傳來周侯爺的聲音，周夫人急忙站起身往屋裡走。
周夫人走進屋內，見周侯爺只是翻了一個身，周夫人這才鬆了口氣，給周侯爺把被子蓋好，賴大家的已經又走進來，見狀小心翼翼地：“夫人對侯爺，真是一片癡心，從沒改變。”
“我對他的心，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至於侯爺知道不知道，我不曉得。”周夫人喃喃地說了這麼一句，真恨不得把這片心全告訴周侯爺，無奈何周侯爺只是在那沉睡，彷彿什麼都不知道。
“明兒你去給嫂嫂那邊傳個信，就說她的主意很不錯，照這樣辦。”周夫人的手眷戀地撫上週侯爺的臉，久久纔對賴大家的說出這麼一句。
主意？賴大家的很想再問個清楚，但看著周夫人的臉色，不敢再問下去，低聲應是退出。周夫人的手從周侯爺的眉毛緩緩摸到下巴，到後來才猛地把手收回來，罷了罷了，就這樣吧。丈夫雖好，兒子的前程才最爲要緊。
爲了兒子，讓自己做什麼都可以，更別提把丈夫分出去一半呢？不甘心也要甘心。如此，纔不失爲一個慈母。
周夫人說服著自己，面上神色漸漸從溫柔變的凌厲。見周侯爺已經睡的很沉，周夫人站起身，緩步來到外面，和丫鬟們交代著周勤的起居。周侯爺已經睜開眼，看著走出門的妻子，聽著她在那對丫鬟們的吩咐，周侯爺的眉不由皺緊，自己的妻子，改變的越來越多了，然而，還能相信嗎？
聽到腳步聲再次傳來，周侯爺又閉上眼，不要去想，睡吧睡吧。周夫人走到牀邊，伸手去摸下週侯爺的臉，見他的酒已經漸漸退了，周夫人也鬆一口氣，寬衣歇息。窗外月光依舊冷冷地照在院內，什麼時候，彼此不疑的夫妻，變得彼此懷疑，彼此不信任？
樊棟回來的第二天，月蘭見到了奶媽和劉三叔，月蘭不過例行問過劉三叔幾句，說他辛苦了，劉三叔也就領賞退出。月蘭這才請奶媽坐下，對她笑著道：“有些話也不能問劉三叔，就想問問媽媽，阿弟在那邊上學，日子過的如何，可曾淘氣？”
“姑娘您太擔心了，小爺從來不是個淘氣的人。”奶媽先說了這麼一句才皺眉道：“不過，這些日子，姑娘，也不是我想的太多，總覺得有些人想把小爺帶去不好的地方。虧的有你三叔，他白天跟隨，夜裡小爺也規(guī)規(guī)矩矩唸書，纔沒有發(fā)生這樣的事。”
奶媽這話雖然簡單，月蘭的眉卻皺的更緊：“媽媽，您說，這是有人有意
的呢，還是無意的？”
“姑娘，這話您說的不對，必定是有意的，不過就要看是那種市井之人想賺點錢，所以故意引逗，還是另一種了。”奶媽的話意有所指，月蘭不由輕聲嘆息：“哎，那天我去公主府赴宴，回來時候趁著醉意，和夫人說了幾句，願夫人早日醒來，不要執(zhí)迷不悟。”
“姑娘您說這樣的話，必定會讓夫人惱怒的。”奶媽的話讓月蘭笑的有些苦澀：“是啊，對她來說，我說這話，不過是種示威。然而媽媽我和你說，我真的有些厭了。”
厭惡這種日子，厭惡防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除了極少數的幾個，在別人面前，不能縱情歡笑。不單是自己，就連周瀾，只怕也是早早就厭惡了這一切。月蘭輕聲嘆息，奶媽瞭然點頭：“姑娘，我曉得您心中怎樣想，可是周老夫人，她的心，姑娘您必定很清楚。”
“是啊，我不能辜負老夫人，於是就只能辜負我自己了。”月蘭的話讓奶媽也嘆息，輕輕拍拍月蘭的胳膊：“姑娘，不但是您，還有姑爺呢。”
“我曉得，我嫁給誰，也會有這各種各樣的事兒。只是有時候，我又想……”月蘭面上露出疲憊之色，奶媽上前心疼地把月蘭抱在懷中，月蘭掙脫出來，對奶媽搖頭：“媽媽，不要這樣，想來，我還爲了你呢。”
“姑娘，姑娘，我只恨不能爲你分擔什麼。”奶媽用手擦著眼淚，聲音已經十分哽咽，月蘭輕輕地拍拍奶媽的手：“媽媽，您爲我所做的已經夠多了，阿弟那裡，只要您多費心，不管是市井之人也好，還是別的人。這種有意引逗，都不能讓他們成功。”
奶媽連連點頭，接著再次伸手把月蘭抱在懷中：“我的姑娘哎，您就多哭兩聲吧。”
“我不苦呢，我就是偶爾矯情一下。”月蘭這一次沒有把奶媽推開，而是靠在奶媽懷中喃喃地說。過了好一會兒，月蘭又笑著道：“再說了，我這會兒吃的穿的，使奴喚婢的，在別人眼中，這是享福呢，既要享福，自然就要承擔點苦了。”
奶媽把月蘭的臉擡起來，仔細瞧著月蘭的臉，良久才十分欣慰地說：“姑娘果真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跟在奶媽身後，吵著要繡花的小丫頭了。”
“媽媽也老了。”月蘭依戀地看著奶媽，伸手輕輕地撫著奶媽的臉：“媽媽您放心，我會養(yǎng)您的老。”
這是許多年前，幼小的月蘭曾對奶媽說過的話，奶媽覺得眼中淚水又要流下，急忙對月蘭道：“媽媽還沒老呢，姑娘，你以後啊，生了哥兒啊姐兒啊，還要媽媽給你帶呢。”
月蘭深吸一口氣，對奶媽綻開燦爛笑容，是的，厭一會兒就好，不管怎樣，日子都要過的好好的。而不是自怨自艾，就像周夫人一樣，困在那裡，把好好的日子過的不成樣子。
樊棟歸來，周勤放假，這讓周老夫人因蕙蘭出嫁的傷心沖淡了很多，況且蕙蘭回
門那天，周老夫人也親眼見到蕙蘭日子過的很不錯，和姑爺之間也很恩愛，這顆心也就放下。今年因著新結親，年下送年禮來的時候，吳府送來的禮，比往常還要厚了幾分。
周夫人收了禮，看著禮單吩咐下人們照樣送份回去，卻坐在那開始嘆氣。賴大家的明白周夫人的心，曉得周夫人這一則是喜，喜的是吳府這會兒看重周府，若有一天周勤繼承侯府，自然也是周勤的極大助力。
周夫人另外還有憂，憂的卻是吳府這樣看重周府，不過是因爲蕙蘭，蕙蘭可是周瀾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啊！到時候這個助力是周勤的還是周瀾的，一切都要看是誰繼承侯府。賴大家的已經探聽到劉夫人的那個主意，覺得周夫人能轉而想通很不錯，因此對周夫人道：“夫人，您嘆什麼氣呢，外人再如何。也不如侯爺的話說的重要。”
賴大家的話讓周夫人心中豁然開朗，站起身對賴大家的道：“你說的確實很對，哎，我這些日子，爲了些不應當想的事，人都快不像人了，虧的有你。”
“小的不過是替夫人分憂解難罷了。”說著賴大家的小心翼翼地又道：“這兩天我男人一直唸叨著夫人，說許久沒進來給夫人問安了。”
這是來問關於總管的事兒了，周夫人心裡明鏡似的，卻對賴大家的一斜眼：“怎麼，這會兒就等不及了，我還想……”
周夫人話沒說完，就有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跑進來：“夫人，夫人，老夫人屋裡有人來報信，說老夫人方纔暈倒了。”
周夫人聽說周老夫人暈倒，面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緊接著周夫人才收起面上喜色，對丫鬟道：“請?zhí)t(yī)了不曾？”
“已經讓秦總管去請了，大奶奶也趕過去了。”丫鬟匆忙稟報著，周夫人扶了賴大家的手，匆忙往周老夫人上房跑去。
剛走到院門口，就見丫鬟婆子們跑出跑進，一臉慌亂，連素來不大慌亂的秦嫂子，面上都透出慌亂之色。
難道說周老夫人已經……周夫人覺得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周夫人面上還是很慌張地拉住秦嫂子的胳膊問：“秦家的，婆婆她，她究竟怎樣了？”
“婆婆還請往裡面來。”回答的不是秦嫂子，而是聽說周夫人來了之後出門迎接的月蘭。
周夫人一下聽出月蘭的聲音和往常一樣鎮(zhèn)定，不由擡頭看向月蘭，月蘭面上雖有些傷心，但總體還是鎮(zhèn)定的。見周夫人不說話，月蘭繼續(xù)道：“婆婆，還請往裡面來。”
秦嫂子也很機靈地伸手扶住周夫人，周夫人這纔跟著月蘭往裡面去，屋內下人們沒有外面院子內的那樣慌亂，周老夫人躺在牀上，雙眼緊閉，面色已經有些灰白。這一回，就算她醒過來，只怕也……想到這個可能，周夫人心口狂跳起來，喜悅開始包圍著她的全身，但是周夫人還是面色憂傷地看著周老夫人：“婆婆，您要早些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