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聽了這話,並不像劉夫人所想的那樣得意,只淺淺一笑。劉夫人怎不明白周夫人的心思,拍她肩膀一下:“你啊,不要如此,要曉得,你仁孝,對你只有好處呢。”
“我曉得,可是嫂嫂,這會兒我真恨不得一口氣把勤兒吹大些。”雖說周老夫人已經(jīng)去世了,但周夫人心中,還是有什麼東西壓著,只有兒子長大,娶了媳婦,才能真正地讓兒子知道自己心中怎麼想的。
況且,周夫人想起月蘭說的話,如果月蘭所說是真的,周勤和周瀾之間的兄弟情分,到時候兒子如果攔著自己,那自己該怎麼辦?
周夫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劉夫人不由奇怪:“你這會兒難道還有別的心事不成?此刻京城之中,誰不稱讚你,說你在喪禮上哭的死去活來,還暈過去好幾次。比起來,你的兒媳,那位周家的大奶奶,卻顯得太過冷靜了些,頗有些人認(rèn)爲(wèi),大奶奶做的不對呢。”
“別人說什麼,也不過……”周夫人有些心煩意亂地說了這麼一句就對劉夫人道:“況且你也曉得,這會兒侯府的總管還是秦家,我想和侯爺說,伺候過老夫人的人勞苦功高,不能再使喚纔是。可每回都找不到機(jī)會。”
“你和妹夫,難道這些日子,他都沒回你房裡歇息?”劉夫人問的隱晦而且私密,周夫人的臉不由微微一紅才道:“畢竟還帶著孝呢,再說了,侯爺想著等過了年,就去廟裡住上一年。嫂嫂,這要去了一年,秦家在這府內(nèi),早已成勢,那時要換,就沒這會兒這麼便當(dāng)。”
劉夫人瞭然點頭,接著笑了:“其實還有個主意呢,妹夫既然有心要往廟裡去住一年,自然是要帶使喚人的,倒好把秦家給派去。”
這也是個辦法,周夫人不由微笑,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
周侯爺要往廟裡去住一年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周瀾知道後倒並沒覺得驚訝,畢竟周侯爺丁憂三年,又十分哀傷,去廟裡住上一年,散散心也好。於是周瀾和月蘭商量後,就來尋周侯爺,意思要去廟裡陪周侯爺。
周侯爺聽到兒子有這份心,對兒子點一點頭:“你有這份心很好,但我去了廟裡,這府內(nèi)你弟弟還小,你留在這府內(nèi),替我看家也好。”
“可是,爹爹,兒子……”周瀾還要繼續(xù)勸說周侯爺,周侯爺已經(jīng)擺一擺手阻止兒子往下說:“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你的孝心我記在心上呢,孫子守祖母喪只有一年,也不用丁憂,等你過了百日去上值,也該好好地做出一番成績來。如此,就是最大的孝了。”
周侯爺?shù)脑捳f的周瀾胸中一股豪氣升起:“是,父親的意思兒子曉得了。”
“自然,若你還能給我添個孫兒,我就更欣慰了。”周侯爺這話說的周瀾面色微紅:“爹爹,這件事,也急不來的。”
看見兒子臉紅,周侯爺不知爲(wèi)了什麼心情就喜悅起來,伸手拍拍兒子的肩:“好了,我也
不過說說而已,這種事,我是過來人,怎麼不曉得是急不得的,記得當(dāng)年,你娘有了你的時節(jié),那也是……”
周侯爺面上閃現(xiàn)的笑容是周瀾從沒在他臉上見過的,周瀾不由輕聲問:“爹爹還記得娘?”“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問,我怎會不記得你的娘呢?你娘那時候最喜歡穿一條石榴紅的裙子,還笑著說,等到她做了婆婆,就不能穿這樣鮮豔的裙子了,就要穿了青色或者藍(lán)色。所以要趁年輕時候多穿幾件鮮豔的。我和她的好日子啊,就只有那麼短短的幾年。瀾兒,我對不起你的娘。所以,你要信我。”
周侯爺?shù)难坜D(zhuǎn)到周瀾身上,周瀾看著父親的眼神,喉中有些哽咽,那天和月蘭說的話還在耳邊,自己不該啊,怎麼可以不信自己的爹?
“爹爹,兒子……”周瀾的話再次被周侯爺打斷,周侯爺只是擺手:“不要再說了,阿瀾,我記得很多事,有時候不說,是因爲(wèi),因爲(wèi)……”
“兒子說過,兒子從沒怪過爹爹。”周瀾瞭然地爲(wèi)周侯爺加上一句,周侯爺?shù)男θ萦行┛酀骸翱墒牵皇悄銢]怪過我,我就能心安理得的。”
“侯爺,夫人來了。”小廝在外面?zhèn)鲌螅芎顮斒掌鹚季w,對周瀾微笑:“你我父子,彼此心照就好。”
“是!”周瀾輕聲應(yīng)是,周夫人已經(jīng)帶著丫鬟走進(jìn)屋內(nèi),見到周瀾在屋內(nèi),周夫人微笑:“大爺這些日子,常來侯爺跟前伺候著,侯爺這心裡,也很歡喜呢。”
“兒子只是覺得,原先對爹爹照顧的太少,一直勞煩母親事事周全,此刻雖逢新春,卻因家中有事沒有應(yīng)酬,正該好好陪陪爹爹。”周瀾給周夫人行禮後,恭恭敬敬地說。
周夫人正在讓丫鬟佈設(shè)著菜餚,聽到這話對周侯爺微笑:“聽聽,果真大爺是個懂事的人,這樣好的孩子,侯爺您該很欣慰纔對。”
“不管是勤兒也好,還是他也罷,還有已經(jīng)出嫁的蕙蘭,這幾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夫人,這都是你的教養(yǎng)之功啊。”周侯爺?shù)脑捵屩芊蛉嗣蛎嬕恍Γ又芊蛉藫u頭:“我可沒有這麼大的功勞。”
說著周夫人給周侯爺打了一碗粥:“我想著侯爺這下日子因著老夫人的事兒也十分辛苦,飯也沒有好好吃,就吩咐廚房給侯爺準(zhǔn)備了些滋補(bǔ)的湯水。這粥是用烏雞湯熬的,那些浮油都打掉了,侯爺吃吃看。”
周侯爺依言舀了一勺粥入口,對周夫人點頭:“不錯,這粥很好。”不等周夫人露出笑,周侯爺已經(jīng)對周瀾道:“你這些日子也辛苦了,來喝一碗。”
“這是母親特地給爹爹熬的,兒子也不好來分。”說著周瀾微笑:“再說兒子有您媳婦照顧著呢。”
“大奶奶體貼大爺,就如同……”周夫人話沒說完,飛快地瞟周侯爺一眼,眼裡的笑容已經(jīng)把想說的話全都泄露了。
周侯爺正要再打一碗粥來喝,看見妻子看向自己的那雙含情目。
想起方纔周瀾和自己說的話,彼此體貼,彼此退讓,這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然而,到底妻子,有沒有真的在心中退讓呢?她的體貼,又有多少是面上裝出來的呢?周侯爺沉吟著把粥碗放下,周夫人已經(jīng)讓丫鬟再打一碗湯來,還往上面夾了幾樣小菜:“想來這些,侯爺也還順口。”
“你的體貼,我一直知道,你也一直很體貼這幾個孩子。”周侯爺這話讓周夫人有些愣神,接著周夫人就笑了:“侯爺,我的您的妻子,大爺他們叫我一聲母親,我自然要好好照顧教養(yǎng)他們。”
“我竟從沒因爲(wèi)這件事謝過你。”周侯爺?shù)脑捵屩芊蛉税櫭迹又芊蛉司蛽u頭:“夫妻一體,說什麼謝不謝的?”
周瀾聽著周夫人和周侯爺?shù)膶υ挘X得實在坐不住了,隨意說了兩句閒話,也就告退出來。
“記得當(dāng)年這兩個孩子進(jìn)京時候,阿瀾都還沒有十歲。”周瀾雖然走了,但周侯爺還是十分感慨地說。
“是啊,那時候剛見到大爺,還有些奇怪,大爺生的瘦小了些。後來才曉得大爺那時候,還很傷心姐姐的去世。”既然周侯爺要懷念往事,周夫人也就陪著他懷念個夠。
周侯爺看著周夫人:“你初進(jìn)門的時候,我還是聽說過什麼繼母不慈的話,那時候我對你,心裡還是有些不認(rèn)可。幸好,你是賢妻,才解了我的疑惑。”
這些話,周夫人從沒有聽過,她不由看向周侯爺,周侯爺?shù)纳裆嬖V周夫人,他這話不說說著玩的。周夫人不由嘆氣:“侯爺,您……原來剛開始竟沒信過我。”
“你怪我嗎?”周侯爺已經(jīng)伸手握住了周夫人的手,安撫並且試探地問,周夫人擡頭看著丈夫,不曉得該怎樣回答,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好回答,說怪還是不怪,似乎都不對,似乎都……
過了很久周夫人才緩緩搖頭:“這些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侯爺今兒肯告訴我,我很高興。”
周夫人說話時候,周侯爺?shù)难蹃K沒離開過她的臉,特別是周夫人的眼睛,周侯爺想從周夫人的眼中,看到周夫人到底在想什麼,她對自己,是毫無保留呢,還是一直只有面上情分。
周侯爺很少這樣看著周夫人,周夫人不由有些窘迫起來,她輕輕地把手從周侯爺手中抽出,輕聲:“侯爺,我們年紀(jì)也這樣大了,您還這樣瞧著我。”
“老夫尚且可以聊發(fā)少年狂,你我的年紀(jì),真說起來都還不算太大,爲(wèi)何我就不能這樣瞧著你?”周侯爺難得掉了一句書袋,掉的還很恰當(dāng),周夫人不由笑了笑纔對周侯爺?shù)溃骸昂顮斶@眼神,似乎只有我們新婚時候,才見過,因此有些懷念呢。”
“那時候你若知道我曾這樣想過你,你怪不怪我?”周侯爺並沒忘記自己的目的,再次追問周夫人。
周夫人擡頭看著丈夫,脣邊現(xiàn)出一抹笑,接著溫柔地道:“怎麼會怪侯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