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周勤轉身看向周夫人：“母親，親孃，您到底要怎樣才肯收手？原來我以爲的，全都是錯的，全都是錯的。”
周勤的狀若瘋狂，嚇到了周夫人，她跑上前抱住兒子：“勤兒，勤兒，你醒醒啊，你醒醒！”
“娘，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周勤低頭看著周夫人，聲音很低很低，這樣低的聲音，讓周夫人更加害怕了：“勤兒，兒子，你不要嚇娘，不要嚇娘。”
“我不會，娘，我不會嚇你的。一直都是你在嚇我。”周勤的話讓周夫人不知該怎麼回答，月蘭已經對周勤道：“二叔，這事……”
“嫂嫂，你不用解釋，也不要解釋，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周勤只說了這麼一句，就什麼都沒說了，接著，周勤的身子往後倒去，這讓周夫人大驚失色，大聲道：“來人，來人，快來人。”
月蘭想上前，已經被周夫人推開：“你滾，你滾，就是你們，才讓我的兒子這樣。我的勤兒，我的勤兒啊！”周夫人的聲音在夜色中聽著，更加地淒厲。月蘭曉得，自己再在這，只會被周夫人遷怒，於是月蘭帶著從人，悄悄地離開。
出了周夫人院子，紅燕才心有餘悸地道：“大奶奶，您不曉得，方纔我真的以爲，自己要死了。雖說我曉得夫人的樣子，和她平常的樣子是不一樣的。可是方纔，我還真是……”
紫雁拉一下紅燕的袖子，紅燕才意識到這會兒不該說這話，月蘭已經回神過來：“說吧，哎，這事兒，也是我連累了你們。”
“大奶奶，怎麼能算得上連累呢？夫人的脾性，哎，怎麼就變成這樣呢？”紫雁想安慰月蘭，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說出這麼兩句。月蘭已經笑了：“是啊，原本就是這樣的，我們回去吧。今夜，要好好歇息，明兒一早再說。”
紫雁急忙應是，可是月蘭話雖這樣說，這一夜，侯府上下，只有思思這個孩子能睡得著了。月蘭在燈下坐了一夜，看著窗下的蘭花。不知道天亮之後，又是什麼情形。
天還沒亮，城門剛開，周侯爺就帶著人進到京城，敲響侯府的大門。守門人看到周侯爺突然回來，驚了一下就急忙打開門：“侯爺，您回來了，這，怎麼也沒有個信？”
周侯爺一臉陰沉地走進門，大踏步地往後宅走去，秦三知道消息，急忙出來迎接，將到二門時候，秦三看見周侯爺，忙上前迎接。
“很好，很好，我把你提爲總管，想的是你能照顧府內，誰知府內現在各種亂七八糟，而你，竟沒著人通報我一聲。”周侯爺的話讓秦三登時就給周侯爺跪下：“侯爺，並不是小的不願報，是……”
“就算有人攔著你，你也該著人報我，你要知道，這侯府，是定北侯府！”周侯爺一腳踢在秦三身上，就走進二門。秦三還是恭恭敬敬地跪著，等到周侯爺走進二門，秦三才敢站起身，對小廝們道：“瞧瞧，這事兒，哎
，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秦三叔，您啊，做的夠好了。”小廝們在那安慰著秦三。
秦三依舊搖頭：“不好，不好。”
周侯爺已經走進周夫人上房，在廊下的丫鬟瞧見周侯爺，手一抖，那盆洗臉水都差點潑在周侯爺身上，接著丫鬟就大聲喊道：“夫人，夫人，侯爺回來了。”
周夫人也是一夜沒睡，周勤雖醒過來，但不肯說話，拒絕一切。這會兒聽到丈夫回來了，又想起月蘭說的話，周夫人的心頓時提的高高的，但還是走出門迎接周侯爺：“侯爺回來了，原本不是說……”
“好，好，這會兒，你還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周侯爺瞧見周夫人，一腔的怒火都有了發泄的對象，一巴掌就打在周夫人臉上。
周夫人明明曉得事發，可還是高高地昂著頭：“侯爺爲何打我，我又哪裡做的不對了？”
“很好，很好！”周侯爺怒極反笑，“你做的都對，錯的是我，是我，我不該，娶了你這個書香門第的妻子，玷辱了你。來人，取紙筆來，我要寫休書！”
周侯爺的話讓院內的下人都嚇得跪下，唯有周夫人還站在那裡不動：“周虎，我嫁了你這麼些年，今兒才曉得你的心，原來，你從沒把我當做你的妻子，也從沒把勤兒，當做你的兒子。”
“你，你到了這時候，竟然還說這樣的話？”周侯爺氣的鬍子都快豎起來：“沒把你當做我的妻子？你是定北侯府的主母，這十多年來，你令行禁止，連總管們，都聽你的。勤兒怎不被我當做我的兒子了？”
既然已經撕破臉，周夫人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因此越發毫無畏懼：“你嘴上說的好聽，可是你自己做的呢？你若把勤兒當做兒子，爲什麼不爲他謀劃，把定北侯府交給他！”
“就爲了這個？”周侯爺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妻子，周夫人眼裡的淚落下：“這個還不夠嗎？侯爺，我嫁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辛苦，我所求的，只求我的兒子走出去，不被人笑話，難道這也不可以？”
“勤兒，什麼時候被人笑話了？”周侯爺的話讓周夫人有些瘋狂地大笑：“他怎麼不被人笑話？他的出身，勝過你那兩個孩子許多，可他一輩子，都居於人下，侯爺，侯爺，勤兒是我的兒子，我怎能看著他，過這樣的日子？”
周侯爺更加不可思議地看著妻子：“你要我，爲了你，就對我的長子不好，就要剝奪他應得的榮譽？夫人，夫人，你是書香門第出身，我敬重你，把我的家託付給你，把我孩子的教養交給你，可我這會兒，竟什麼都不曉得，該如何說了。”
周夫人臉上的神情，分不出是哭還是在笑：“你敬重我，你就該……”
“原本我還不信。可是這會兒你說的話，我信了。夫人，原來這麼多年來，你都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把我的一切，都放在心上。
夫人，原本我以爲，你會愛屋及烏的。來人，來人，準備車馬，把夫人送回劉府，說我周家，不敢有這樣的妻子。”周侯爺幾乎是肝膽俱裂地喊著，然而滿院子的下人還是沒有動。
房門動了一下，周勤站在門邊，看著正在爭吵的父母，他面色蒼白，幾乎看不出一點血色。周侯爺擡頭看著兒子，有些遷怒地問：“你這會兒出來，想來是要求我把你的娘留住？可是我們周家，還真不敢留這樣的人。”
周勤對周侯爺搖頭，幾乎是搖搖擺擺地走到周侯爺面前，接著跪下：“兒子，兒子已心如死灰，求父親，許兒子出家，贖兒子母親的罪過。”
這句話說出來，周侯爺淚如雨下，他伸手撫摸兒子的肩：“勤兒，勤兒，我曉得，你是好孩子。”
周勤苦笑：“兒子不是好孩子，兒子若真是好孩子，就該勸著娘，讓娘不要有這樣那樣的念頭。可是兒子不但沒有勸住娘，還讓孃的念頭越發瘋狂了。爹爹，是兒子不好，兒子不好。”說著周勤對周侯爺連連磕頭下去。
周侯爺幾乎是把兒子從地上提起來，看著周夫人：“你瞧瞧，你的兒子，好好一個孩子，結果被你這個娘牽連成這樣。”
周夫人面上也有怒氣，這怒氣卻是向周勤的：“是，你自然不是好孩子，若你真是好孩子，你的爹，就不會這樣對我。”
“夫人這話說差了。”就在周侯爺因爲周夫人這句話不滿，進而想要發火時候，就聽到耳邊傳來這麼一句，周侯爺原本還想贊成，突然覺得這話有些耳熟，擡頭看去，面上不由露出喜色：“啊瀾，你回來了？”
站在院門口的，確實是周瀾，他身邊還站著月蘭。月蘭滿臉驕傲地看著自己的丈夫。經歷過戰火的男子，和在京城時候的有些紈絝不大一樣，周瀾黑了，瘦了，然而整個人卻更精神了。
周勤也沒想到周瀾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驚喜地叫了一聲哥哥。周瀾已經走上前，對周侯爺行禮：“兒子今日一早才進的城，主帥有令，命我們先各自歸家，然後再行領取封賞。”
封賞？周侯爺先是驚訝，接著就笑了：“原來，陛下已經定好了封賞。”
“忤逆一事，是大事，陛下不會因爲幾個婦人亂說，進而御史捕風捉影，就定了兒子的罪。”周瀾輕描淡寫地說著，看向周夫人。
周夫人還是站在那裡，看著面前這一家人，此刻，這家人的舉動看起來格外刺目，彷彿自己纔是那個外人一樣。不，自己本就是外人，周夫人有些傷心地想。就算生下孩子，他也姓周，不跟自己姓。
“阿弟請起，這件事，和你沒有多少關係！”周瀾扶起周勤，周勤的臉頓時紅了：“哥哥說的不對，這是我的母親，她所爲，怎會和我沒有關係？”
周瀾微笑，是啊，連周勤都知道這一點，周夫人，怎會不曉得呢？周瀾嘆息著擡頭看向周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