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娟還在說著,樊三太太已經掀起門簾走進,見慧娟和月蘭坐著說話,樊三太太含笑上前:“你這個妹妹,有時候不會說話,你做姐姐的,就代我多教教她。”
“嬸嬸太客氣了,方纔妹妹也和我說了嬸嬸的意思,我感激嬸嬸不盡。嬸嬸……”月蘭的話被樊三太太打斷:“女兒家,在孃家的日子淺,能多嬌養就要多嬌養些。你這會兒瞧著娟兒十分乖巧,那是你沒見過她在我面前淘氣的時候。”
慧娟被說的往樊三太太懷裡一鑽:“娘又說我壞話了。”
“不是說你壞話。我帶你上京呢,除了風俗的事,還想著,你姐姐在侯府裡面,那是請的女師,受過教導的,你也要跟了你姐姐,好好學學。免得被人嘲笑,鄉下人沒有見過世面。”樊三太太的話讓慧娟抱著樊三太太的胳膊開始撒嬌。
樊三太太慈愛地拍著慧娟的胳膊,雖著樊三老爺更多的是出於侯府的原因,纔對自己這樣照顧。可這等盛情,已經讓月蘭感激了,此刻看著樊三太太母女的情形,月蘭又勾脣微笑,這間小小的屋子,在此刻,讓月蘭有了家的感覺。
而侯府,自己住了數年的侯府,在自己正式嫁過去後,也是自己的家。那個家裡,有自己想要保護的所有人,一定要把他們好好地保護起來,不能再讓他們受一點風雨。月蘭在心裡暗自發誓。
說說笑笑,晚間歇息時候,紫雁悄悄地對月蘭說:“姑娘,我聽下人們說,樊三太太,還給姑娘準備了牀被這些,用兩口箱子裝著,到時讓人一起送過去。”
家鄉風俗,女兒出嫁,要用樟木箱子裝了被褥當做嫁妝。月蘭聽到紫雁的話,心中的感動快要溢出來了,對紫雁低低地道:“其實,我,他們對我,無需這樣好的。”
“姑娘,畢竟您是嫁去侯府做少奶奶的,不對您好,又要對誰好呢?”紫雁的話讓月蘭的眼淚流下:“紫雁,不一樣的。”
什麼不一樣?紫雁有些奇怪地看著月蘭,月蘭把眼淚擦掉纔對紫雁道:“他們對我的好,一大半是因著我嫁了個出色的丈夫,可是還有一小半,是因著他們對我,還是有幾分情意的。”紫雁聽的糊塗了:“姑娘,我覺著,這也不純粹。”
“依了他們的身份,若我要求他們純粹出於對我好纔對我好,就是錯的。”月蘭的話聽的紫雁更加糊塗了,看著月蘭等著月蘭的解釋。
月蘭卻站起身:“睡吧,不要去想這些。紫雁,我告訴你啊,有時候,別人有利可圖對你的好,未必不會是真心的好。反過來呢,別人對你純粹的好,未必就是真的對你有利。只是你要會分辨。”
真是,越來越糊塗了,紫雁見月蘭面露疲憊,忙服侍月蘭睡下,見月蘭閉上眼,紫雁才嘀咕出一句:“難怪姑娘是姑娘,像我,怎麼都想不出這裡面的道理來呢。”
紫雁的話月蘭已經聽到了,不過月
蘭不想說話,也不願說話,她沉入夢鄉時候脣邊帶著笑。如果早明白了這個道理,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最要緊的是,不要因爲對方剛開始接近你是因爲有別的目的,就拒絕對方的一切好意。這樣是不成的,要緊的是,會分辨啊。
但願,自己的分辨之心,永遠不會消失。
月蘭在樊三老爺這邊的日子,過的很舒服。樊三太太按了家鄉的風俗,給月蘭講爲人婦的道理,雖然很多道理月蘭都聽秦先生講過,不過月蘭面對樊三太太,還是一樣恭敬,仔細品評著樊三太太和秦先生話裡的不同。
閒暇時候,有慧娟作伴,還有那個嫂子,也是個和善人。月蘭也給慧娟講侯府裡的事情,秦先生的教導。聽的慧娟雙眼發光。
日子過的很快,很快婚期就在眼前,樊家請了喜娘來給月蘭上頭,樊三太太又依了風俗給月蘭插戴好。
這一天也是發嫁妝的日子,樊三太太這才命人把兩口樟木箱子送到月蘭跟前:“這是給你準備的被褥,也沒有侯府準備的那麼好,原本你叔叔說不用帶上來,可我覺著,這總是家鄉風俗。再說若沒有這個,總覺得差了什麼。因此也帶上來了。你也不要嫌棄。”
月蘭雖然早聽紫雁說過,可見到這兩口樟木箱子的時候,月蘭還是感動莫名,想要哭,又覺得這樣的日子,哭是不吉利的,只有對樊三太太拜下去:“嬸嬸對我的關心體貼,侄女心裡知道,實在感激莫名。”
樊三太太急忙扶起月蘭:“你也不要這樣說,我們對你,哪比得上侯府對你萬一?侄女,我有心想和你多親近些,又怕別人說我只看在侯府的勢力上。”
“嬸嬸想和侄女多親熱些就說出來,嬸嬸對我怎樣,我這心裡是數的。嬸嬸這些日子照顧,侄女十分感激。”月蘭說到最後一句,已經有些哽咽了。
樊三太太把月蘭的頭擡起來:“我嫁過來的時候,你娘對我很好,只是沒有多久,你們就舉家上京了。我看在故人份上,也要對你照顧一二,不然怎麼去見你母親呢?”
月蘭再次鄭重行禮,外面已經傳報,該發嫁妝了,樊三太太又叮囑了月蘭幾句,也就走出去看著人發嫁妝了。
等樊三太太走了,紫雁才瞭然地道:“姑娘,您那天的意思,是不是想說,看一個人對你,不止要看他接近你的初衷,還要看後來,更要看你們之間的相處。”
月蘭點頭:“孺子可教。所以,這就是爲什麼我這會兒可以信任你,也可以信任巧兒的緣故。若我只記得你來我身邊時候,受了伯母的吩咐,一心想要拐我到那不對的路上去,那我對你,怎麼會看上眼,又怎會再付出信任?”
月蘭的話講的紫雁的臉紅了,接著紫雁就道:“那麼,姑娘告訴我這些,也是想讓我曉得,等我以後,嫁了人,和人相處了,也要記得這個道理,而不是隻因爲某一樣,就厭棄了
這個人,然後不理他?”
“對,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呢,若這人真是十惡不赦,那自然不能來往。”月蘭後面的話讓紫雁笑了:“姑娘,哪裡有那麼多十惡不赦的人呢,這世間,不多的都是普通人?”
是啊,多的都是普通人,所以自己,就更要學會怎樣看人,怎樣和人相處。不過,周夫人這樣的從一開始,再到現在,都初衷不改,懷有壞心的人,是怎麼都無法信任,無法面對的。
月蘭的嫁妝到了侯府,侯府的人接了,清點完後把嫁妝送進新房,佈置起來。
負責佈置新房的是小賴嫂子,她看著人在佈置新房,裡面的擺設都是侯府送去的,不由嘴一撇就道:“這些都是侯府準備的,誰不曉得,不過是爲了給人做臉面,這才送來送去的,倒費了我們的腿。”
新房內的人不由都發出竊笑,笑聲還沒有落,就聽到外頭傳來咳嗽聲,有丫鬟急忙道:“姑娘來了。”
既然蕙蘭來了,那也沒有人再多話,都飛快地佈置著那些東西。蕙蘭在丫鬟簇擁下走進屋內。小賴嫂子急忙上前行禮:“姑娘想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來瞧瞧這新房佈置的怎樣,姑娘您放心,就算給我們多了一個頭,我們也不敢鬆懈。”
蕙蘭嗯了一聲,瞧著這些擺設,這才讚許地點頭:“本該是這樣的。”
小賴嫂子覺得蕙蘭這話有什麼不對,但仗著自己很得周夫人的信重,於是笑著道:“是,姑娘是最曉得大奶奶的喜好了。我們也……”
“所以你就可以在背後說嫂子的不是?”蕙蘭已經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小賴嫂子頓時嚇的看著蕙蘭,但嘴裡還是不肯服軟:“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曉得呢。”
“不曉得嗎?”蕙蘭只是瞧著小賴嫂子冷笑不說話,小賴嫂子還想狡辯,卻覺得蕙蘭的眼冷的像冰,竟不敢狡辯了。
“你也是個老人兒了,別人說那些話,你聽到了,就該大口把她們啐回去。哪有當著人你自個說的道理?”蕙蘭身邊的丫鬟已經對小賴嫂子開口。小賴嫂子的臉頓時紅了,對丫鬟道:“姑娘冤枉我。”
“冤枉不冤枉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不過這話說的有句不對,”蕙蘭看著丫鬟,也不瞧屋內那些已經屏聲靜氣不敢說話的下人們一眼:“這話,背地裡也不能說呢。”小賴嫂子被這句話說的臉上更紅,窘態畢現。
丫鬟已經點頭:“姑娘說的是,我也一時急了,說出這話來,小賴嫂子,我和你賠個不是,不該這樣說。”
這不是一賠,小賴嫂子更是百口莫辯,不曉得該說什麼。蕙蘭這才站起身:“我們也該走了,還有許多事兒呢。”蕙蘭要離開,婆子們忙垂手送她。惠蘭眼掃一下衆人冷笑:“其實呢,平日裡,你們要揹著嚼舌,說上幾句,我們沒有聽見,也只當什麼都沒有。可是有些話,那真是背地裡都不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