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被周勤這動作嚇了一跳,但還是對周勤點頭:“是,方纔才傳來的消息,夫人命我快些來告訴二爺,還有……”
丫鬟望一眼月蘭和蕙蘭,聲音低下去:“還要告訴大奶奶和大姑奶奶?!?
月蘭的身子晃了晃,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丈夫沒了,沒了,丟棄了彼此的誓言,丟棄了出征之前笑著說,一定會回來的話,就這樣歿於戰(zhàn)場?
月蘭的臉瞬間變的煞白,蕙蘭擔心地扶一下月蘭,但蕙蘭的手扶住月蘭肩膀時候,卻覺得有行熱淚,從自己眼中流出。
“不要哭?!痹绿m擡頭,看見的是蕙蘭的眼淚,月蘭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張口卻是這樣的三個字,這三個字讓蕙蘭的眼淚落的更急。
月蘭看見蕙蘭的淚落更急,伸手要幫蕙蘭把眼中淚擦掉,但手還剛伸出去,月蘭的手就頹然垂下,接著倒在地上。
正在追問丫鬟的周勤聽到衆(zhòng)人驚呼,推了丫鬟一把:“快,快去叫太醫(yī)?!毖诀甙×艘宦?,接著就道:“可是,二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話要和您說?!?
“我剛沒了兄長,難道她就要慶祝嗎?”周勤目恣欲裂,雙眼赤紅,幾乎是咆哮出聲,丫鬟被周勤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但還是固執(zhí)地對周勤:“二爺,這是夫人的吩咐。”
“夫人的吩咐,她的吩咐,她的吩咐……”周勤唸叨著,對蕙蘭道:“還請姐姐先把嫂子送回去,我去去就來?!?
蕙蘭見這亂成一鍋粥的樣子,從奶孃懷中接過思思,思思還不曉得發(fā)生了什麼,在那睡的香甜,蕙蘭用臉貼了貼思思的小臉,就對周勤道:“我要你應(yīng)我,不管出了什麼事,你都要……”
“大哥是我兄長,這孩子是我親侄女,姐姐,你什麼時候,也不信我了?”周勤的聲音中透著苦痛,蕙蘭瞧著似乎轉(zhuǎn)眼之間,就長的很大的弟弟,對弟弟勉強微笑,周勤已經(jīng)急匆匆往周夫人上房跑去。
蕙蘭命丫鬟婆子把月蘭先送回她房裡,抱著懷中的思思,蕙蘭只覺得這孩子沉甸甸的,思思,我定會護你穩(wěn)妥長大,蕙蘭在心中發(fā)誓一樣地說著。
什麼都不曉得思思依舊在蕙蘭懷中熟睡,跟隨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周勤已經(jīng)跑進周夫人上房,周夫人此刻面上滿是喜悅,正在和張三家的商量著什麼,見到兒子跑進來,周夫人笑盈盈地道:“我曾和你說過,你……”
“哥哥真的在戰(zhàn)場上沒了?”周勤打斷周夫人的話,直接就問了出來,周夫人面上微笑沒變:“這是剛收到的信,並不是別人送來的,是邊關(guān)主帥送給你父親的,我問過使者,他說,我拆開也可以,因此就拆開了?!?
不等周夫人說完,周勤已經(jīng)把那信拿起,飛速地看起來,信上說的明白,最後一次大戰(zhàn)之中,遍尋不到周瀾的身影,因著亡故之人極多,也只有把周瀾報在亡故之人名單上。還說讓周侯爺節(jié)哀,待得大軍回京
之日,定會上書朝廷,爲周瀾求的死後哀榮。
“我可曾騙你,這是何等要緊的大事?”周夫人的語氣是十分輕快的,朝思暮想了十來年,可是怎麼都沒想到,這樣輕輕鬆鬆的,就達到自己的目的。簡直是上天在眷顧自己。
“哥哥只是失蹤,並非歿在戰(zhàn)場,我要去邊關(guān),去把哥哥尋回來?!敝芮谑盅e拿著信紙,對周夫人高聲道。
去尋周瀾?那是什麼地方,是邊關(guān),是現(xiàn)在還有衝突的地方,自己的兒子,自己心肝寶貝一樣養(yǎng)大的兒子,怎麼可以受這樣的苦?
周夫人想都不想,伸手就一巴掌打在周勤臉上:“你胡說,你瘋了不曾,他又不是和你一個孃胎裡出來的,你就這樣貼心貼肝的,你不許去。”
周勤對周夫人的失望更加重了,他往後退了一步,閉了閉眼纔對周夫人道:“娘,您是真的不讓兒子去嗎?”
“二爺,二爺,這會兒,您就聽夫人的吧?!弊詮闹肋@個消息,張三家的無比沮喪,怎麼也沒想到周瀾不是帶功榮歸京城,而是歿在了邊關(guān)。月蘭生的又是女兒,不是兒子,連指望都沒有,這侯府,眼看著又是周夫人做主,張三家的也只有竭力幫著周夫人。
“滾開,你這惡奴,別以爲我不曉得你和賴大一家合夥做的那些勾當。”周勤把張三家的就手一推,就對周夫人道:“父親此刻還不曉得這個消息,兒子要去尋父親,稟告父親,兒子還要,求父親允我去邊關(guān),尋找哥哥,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周勤咬牙切齒地說完,就急急地往外跑去,周夫人見兒子越發(fā)不聽自己的話,氣的高聲道:“來人,來人,給我攔住他?!?
周夫人上房的丫鬟婆子急忙圍上去,周勤看著這些阻攔自己的人,冷笑一聲就道:“母親已經(jīng)三十多了,而我,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她的指望,你們此刻攔住我,難道不怕等有一天,我把你們一個個地拿去算賬?”
周勤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下人們從沒見過周勤這副模樣,頓時嚇的後退了一步,周勤見衆(zhòng)人往外退了一步,推開她們就往外飛跑。
周勤一口氣跑到大門口,正好遇上秦三帶著太醫(yī)走進,周勤顧不得許多就拉住秦三:“秦總管,趕緊給我準備,我要去廟裡,我要去見爹爹,我要和他說,和他說……”
周勤說話時候,眼中淚已經(jīng)落個不停,周瀾的事兒,秦三已經(jīng)有所耳聞,儘管秦三不大相信,然而裡面?zhèn)鱽淼南?,月蘭暈過去要請?zhí)t(yī)是事實,因此秦三隻哽咽著道:“二爺,您的心思,我明白,我這就讓人準備快馬,把您送到廟裡,您放心,我……”
說著秦三也不由哭起來,周勤這才放開拉住秦三的手,秦三已經(jīng)讓小廝帶著太醫(yī)往裡面去,自己就命人準備快馬,再讓兩個人跟隨,護送周勤往廟裡去。
太醫(yī)常出入這些府邸,曉得各家府邸都有些暗流涌動,因此太醫(yī)並沒說什麼,直到小廝
帶著太醫(yī)往裡面走,太醫(yī)才試探著問:“難道貴府大爺?”
小廝搖頭嘆氣:“今兒來了一封信,說我們大爺在邊關(guān)沒了,不然大奶奶怎麼會暈過去,這纔剛出月子呢。哎,看來那個算命先生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我們這姐兒,確實沖剋著我們大爺。”
太醫(yī)哦了一聲:“這孤兒寡母的,以後,難辦啊?!?
“再艱難,也比我們這些下人好?!毙P也跟著感慨,帶著太醫(yī)走進二門,把太醫(yī)交給婆子,讓她帶著人往月蘭房裡去。
月蘭這會兒已經(jīng)被送到牀上躺著,蕙蘭雖然心亂如麻,可也曉得當務(wù)之急,是要等月蘭醒來,聽到太醫(yī)已經(jīng)來了,蕙蘭也就走到屏風背後,紫雁放下簾子,秦嫂子才帶著太醫(yī)走進屋內(nèi)。
太醫(yī)把月蘭伸出的手診了診脈,對秦嫂子道:“貴府大奶奶不過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剛從月子裡出來,身子難免有些虛,因此才暈過去。只要開了丸藥,用水研了,喂下去就沒事了?!?
太醫(yī)口中雖說著沒事,秦嫂子聽了病因,卻曉得這是真的有事,秦嫂子送走了太醫(yī),和紫雁把藥喂進去,蕙蘭已經(jīng)從屏風後走出來,對秦嫂子道:“這件事,我一時心亂如麻,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信。”月蘭的眼睜開,接著就從牀上直起身:“我不信,我不信你哥哥,就這樣沒了?!?
“大奶奶,您方纔暈倒時候,我讓人去夫人上房問過,說是邊關(guān)主帥親自寫的信,還說,等大軍歸來之日,會給朝廷上書,嘉獎大爺?!鼻厣┳有闹杏腥f般不捨,千般心疼,也要先把消息告訴月蘭。
月蘭還是固執(zhí)地搖頭:“不,我不信。他若真的沒了,我方纔暈倒時候,就能看見他,可是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只看見,很黑很黑的地方,我在走著,等著尋找光亮。”
“姐姐?!鞭ヌm把月蘭一把抱住,放聲大哭起來。月蘭反而安慰蕙蘭:“不要哭,不要哭,你哥哥,從來都不喜歡別人哭的。蕙蘭,我和你說,你哥哥,真的還活著?!?
月蘭如此固執(zhí),蕙蘭一時不曉得該怎麼安慰,眼中的淚似乎都沒辦法再流下去,還是紫雁機靈,把思思抱過來:“大奶奶,您還有姐兒?。 ?
是啊,還有思思,這個凝聚著自己無限期望的孩子,月蘭從紫雁手中接過孩子,溫柔地摸上她的臉:“思思,你爹爹,一定會回來的,是不是?”
思思已經(jīng)睡飽,對著月蘭張開嘴微笑。月蘭看著女兒的笑容,對蕙蘭擡頭堅定地:“蕙蘭,我相信,你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姐姐?!鞭ヌm的話語中有著濃濃的擔心,月蘭已經(jīng)擡起一隻手,對蕙蘭語氣篤定:“我相信,相信你的哥哥,我的丈夫,”月蘭低頭看著思思:“我女兒的父親,他會安然無恙地回來的?!?
“姐姐。”蕙蘭再次叫了一聲,月蘭曉得這一聲裡的含義,月蘭微微搖頭:“我沒瘋,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