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卻沒有繼續解釋下去，只又對周老夫人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和勤弟多親近些，勤弟也就不會一直只聽婆婆的話。”

這話讓蕙蘭驚詫之餘卻有些瞭然，她的眼依次向周老夫人和月蘭看去，接著蕙蘭的眼裡有了淚。周老夫人已經拍著月蘭的手：“是的，你思慮的極爲妥當，月丫頭，我啊，還是……”月蘭剛要回答周老夫人的話，擡頭卻見蕙蘭眼裡有淚，月蘭不由對蕙蘭微笑：“我才說你已經和原先不一樣了，怎麼這會兒又哭了？要知道，爲了名利，兄弟相殘的事兒，難道又少了。”

“知道是知道，可真的攤到自己頭上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蕙蘭含糊地答了這麼一句，擦掉眼中淚對月蘭道：“姐姐，其實我原先，總是不願意承認這事的。”周勤出生的時候，蕙蘭年紀不大，見到那麼玉雪可愛的弟弟，當然十分歡喜。

周夫人因著蕙蘭是女孩子，能拉攏就拉攏，也不禁著他們姐弟在一起玩耍的。蕙蘭心中，不是沒有過要在哥哥和弟弟之間，讓他們關係更好的念頭的。這會兒月蘭的話，戳破的是蕙蘭心中的那層紙，這層紙一被戳破，蕙蘭所要面對的，是將來可能遇到的兄弟反目。

“惠丫頭，別哭了。”周老夫人勸了蕙蘭一句，就把蕙蘭抱在自己懷裡：“哎，怪我，也怪我，我總想著，你們是孩子，這些事，都該我攔住了。”

“祖母這話，說的對也有不對的地方。”月蘭微微一笑就按住周老夫人的胳膊：“原先他們都還小，自然事事都要仰仗祖母您，可這會兒連惠妹妹都定了親了，再過些日子，那邊就該送日子，讓惠妹妹嫁過去了。已經不是孩子了，這些事，就要自己面對，免得有一天遇到事的時候，六神無主，那豈不更糟糕。”

周老夫人點頭：“說的是。”接著周老夫人嘆氣：“要是我身邊早有你這麼個人，能勸一勸我，有些事，也許不會發生。”

“這也不是祖母您的錯，您是太過於擔心惠妹妹他們了。”月蘭的安慰讓周老夫人更加傷心起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只把蕙蘭緊緊抱在懷中，一言不發。蕙蘭倒直起身子，對周老夫人道：“祖母，這會兒聽了姐姐的解釋，我明白了，也曉得自己該怎麼辦了。”

說著蕙蘭語氣堅定地道：“弟弟還是弟弟，我們終究是一父所出。繼母不慈，我們也不能讓弟弟就和我們生分了。況且弟弟和我們親近了，繼母所做的一切，都不能實現目的，這樣就是治本。”

月蘭欣慰微笑：“對，這纔是正理。這一家子，也就那麼幾個人，要是還分成各種來鬥個不休，這還過什麼日子？”

蕙蘭也笑了，周老夫人卻輕嘆一聲：“主人只有那麼幾個，下面的下人，卻不少呢。”

“下人不過是依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月蘭的話讓蕙蘭也

點頭，周老夫人看著她們姑嫂，也許以後，自己不用這樣操心，孩子們早就長大，已經明白想要什麼，想要面對什麼。這樣一想，周老夫人卻覺得心口有些微微的疼，這樣的疼並不讓周老夫人難過，反而讓她感到歡喜。孩子們終會長大，終將離去，自己也可以閉上眼睛，放下這一切，走上自己既定的命運。

“這些日子，大姑娘和二爺之間，越發相處的融洽了。”賴大家的給周夫人回事完後，並沒離開，反而說了這麼一句。

周夫人眼皮都沒有擡：“等過上幾天，送二爺去劉家，你們再攔著，她還怎麼融洽？”賴大家的應是，已經有個婆子走進：“夫人，吳家來送日子了。”

聽到這句話，周夫人眉頭就皺緊，她是真不願意蕙蘭這樣順當地嫁到吳家，不過對方既要來送日子，那周夫人也不能拒絕，只擡起手，婆子會意，走到外面請吳家的人進來。

吳家來送日子的是吳夫人身邊得用的婆子，姓陳，整個京城都曉得，這位陳婆子，能當吳府一大半的家，京城衆人見到陳婆子也是十分禮貌的。

不過這陳婆子有個好處，就是再不驕傲的。此刻見了周夫人，陳婆子也照樣禮貌周全的給周夫人行禮，聽到周夫人叫自己起來，陳婆子這才站起身把手上的帖子高高舉起：“我們家夫人說，算來貴府千金，已經過了十五，想定在明年年初爲他們完婚。特地命小人來送日子。若親家夫人有什麼旁的，小的可以轉告我們家夫人。”

周夫人自然不會親自伸手去接帖子，旁邊賴大家的上前接了帖子，交到周夫人手上，周夫人打開看了一眼，上面有三個日子，最近的是今年臘月十二，最遠的是明年二月十四。周夫人心中一下就取中二月十四了，不過周夫人也不會當面說出，只對陳婆子笑道：“這樣大事，我婦人家不好直接做主，還要稟告了婆婆，再和侯爺商量。賴嫂子，替我送送陳媽媽。”

陳婆子也曉得今日不能拿到日子回去，應是後就退出去。等人一走，周夫人面色就變的不好看了，別說二月十四，周夫人恨不得蕙蘭一輩子不嫁進吳家，給周瀾做什麼膀臂。

“夫人，小的方纔仔細打聽過，聽陳嫂子的意思，吳夫人是希望能在臘月娶過門。”賴大家的回到屋內，對周夫人恭敬稟告。

“臘月就娶過門？吳家還真著急。”周夫人懶懶地說了這麼一句，就對賴大家的道：“你可打聽出來，吳家爲何這樣著急？”

這還何須打聽？吳二郎比蕙蘭要大上兩歲呢，明年初就十八了，公主下降之後，吳夫人見公主待各位妯娌都好，想要早些爲親兒子完婚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不過賴大家的也曉得這會兒不能說出實話，只對周夫人道：“小的也不清楚，不過吳府一向家風很嚴，按說是不會出什麼敗壞家風的事兒。”

周夫

人的脣蠕動幾下，還想再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周侯爺的笑聲：“夫人，聽說吳家已經來送日子了？”

周夫人對賴大家的使個眼色，自己就站起身往外迎，不等周夫人走出兩步，周侯爺已經走進屋內，周夫人方在臉上堆起笑容，周侯爺已經瞧見桌上的帖子，上前拿了帖子，翻看一下就賭周夫人感慨：“沒想到惠兒也要出嫁了，想著女兒出嫁，也許明年我們就能抱上孫子，怎不讓人感慨，時光如梭，歲月催人老？”

“侯爺哪裡老了？”周夫人含笑說了這麼一句，纔對周侯爺道：“侯爺的意思，是要選哪個日子？”

“這種事，你們女人定就好，不過夫人，惠兒的嫁妝雖說已經準備了這麼多日子，你若瞧見有什麼好的，新奇的玩意，還要給她添上，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要她風光出閣。”周侯爺這話是無心的，但聽在周夫人耳裡就不一樣，於是她的眼都橫起：“侯爺這是什麼意思？可是聽到什麼流言，說我虧待大姑娘了？”

周侯爺不料周夫人會突然這樣問，不由仔細望了望周夫人，見她面上的薄怒似乎一點不是假的，而且也不像平常那種佯怒。周侯爺在戰場上不怕敵人，可這女人的心思他是真的猜不出來，於是轉頭去問賴大家的：“你們誰惹夫人生氣了，要夫人遷怒於我？”

賴大家的在旁察言觀色，曉得周夫人這是心情不好，又被周侯爺這話說中心事，拿周侯爺出氣，不過賴大家的自然不敢說出實話，只恭敬答道：“侯爺不曉得，今兒小的過來時候，聽到幾個小丫鬟在路邊唧唧噥噥的，說夫人其實對大姑娘並不好，還說夫人給大姑娘備的那些嫁妝，看起來不錯，可是再仔細瞧瞧，這些裡面金銀很少，多是中看不中用的。小的一時嘴快，回事時候就和夫人說了。夫人聽到有人竟然敢冤枉她，又覺得自己對大姑娘這一片心都被當成驢肝肺，這會兒正在生氣，沒想到侯爺您也這樣說，夫人更是難過。”

賴大家的這篇謊話讓周夫人越發氣急，對賴大家的道：“你和他說這些做什麼？他若心中不疑我，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說出這樣的話，就是心中在疑我。”

周侯爺見妻子生氣，急忙對周夫人道：“夫人，夫人，這話的確是爲夫的錯了，哎呀，怎麼有這樣可惡的下人？賴家的，你當時就該出去喝止她們，再好好打一頓，天下哪有這樣膽大妄爲的下人？”

見周侯爺已經完全相信，賴大家的自然還要再往上加一把火：“侯爺您有所不知，這天下當家人是個難事，做的寬厚了，難免會有下人性子驕了，反而欺凌主人。做的嚴格了，又有下人在背後詆譭主人。”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周侯爺急忙雙手按在周夫人肩膀上，對她連聲安慰：“難怪你方纔如此生氣，怪我怪我，我不過是順口說的，以後都不會這樣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