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當然不曉得周侯爺對周瀾寄予了厚望，心裡打算的，還是要破壞周瀾入宮。於是等周侯爺回房之後，周夫人笑著說了些周瀾入宮的準備，快要說完了話鋒一轉：“大爺之前雖說入過宮，不過是隨著侯爺您進宮去朝賀，有侯爺您在旁邊提點，他自然也沒出錯，這會兒卻是他自個頭一回單獨入宮，要是……”

“要是什麼？”女人家有點各自的小心思，周侯爺明白，不過不想說出來，都說不癡不聾不做家翁，做丈夫的，只要妻子沒有出什麼大的問題，有點小心思，無傷大雅。周夫人聽到周侯爺問出來就裝作憂心地道：“我只是想，大爺要是在宮中，無意衝撞了什麼，豈不……”

“你想多了。瀾兒雖然淘氣了些，可是遇到大事時候，樣樣都很有主意，並不會衝撞到什麼的。”周侯爺輕描淡寫地一句，讓周夫人的臉色微變，接著周夫人就笑著道：“侯爺說的是，不過……”

“沒什麼不過的。你好好地把瀾兒入宮要準備的東西都帶好，別的，不勞你操心。”說著周侯爺就往牀邊走去：“我乏了，想要歇著。”

周夫人和周侯爺做了幾年夫妻，也曉得周侯爺的脾氣，說這話意思就是不想談了，於是周夫人也收起心中的想法，伺候周侯爺歇下。

雖然各自躺下了，周夫人這心中的念頭卻沒有變過，等到天快矇矇亮的時候，周夫人才算勉強打了個盹。一早周侯爺起來了，周夫人就命人把劉夫人請來。

劉夫人雖然不常過來周府，但姑嫂兩人彼此之間的來往卻是很多的，小賴嫂子常往劉府去，劉夫人也常讓侍兒送東西過來。

劉夫人一聽周夫人要請自己過去，就明白定是爲了周瀾入宮這件事。因此劉夫人一見了周夫人，就對周夫人笑著道：“你也想的太多了，我和你說實話罷。你哥哥早打聽清楚了，這一回，皇家看中的，是吳首輔的長孫。家世相貌才學，都是一等一的。不過呢，皇家挑婿，當然不能只傳一人入宮，自然也要傳衆人前去。”

“這我也曉得，可我就怕另一件事。你曉得，他越發大了，原先呢，只和誠國公府的那個小兒子混一塊，那人就是個紈絝。我巴不得他被帶壞了。可是現在他有應酬，能入宮，會和京城別的年輕才俊在一起，你不曉得，上回他從安王府回來之後，就有人往我們府上送過帖子，邀請他去參加各種應酬。都被我以他不在的理由給回了。”

“你能擋得住一回，還能擋得住三回四回？”劉夫人只沉吟一下，就問出這麼一句，周夫人用手按下額頭：“我也發愁這件事呢。早曉得他會這樣，當初他入京時候，那時候不過十歲出頭，倒不如……”

劉夫人發出哧的一聲，周夫人曉得這是嘲笑自己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手腕，靠在榻上懶洋洋地道：“你也先別這樣笑話我，那時候我畢竟年紀輕，沒膽子。再說了，那

時候不還有個老的，總要在這老的面前做做樣子。”

“我覺著啊，你這瞻前顧後的，也不用再想別的法子了，等到他年紀到了，妹夫覺得他著實不錯，到時就把侯府整個交給他。你啊，也不過一場白辛苦。”

劉夫人涼涼地說，周夫人最怕聽到這幾個字，一場白辛苦，自己的兒子，怎麼可以得不到自己努力維護的這一切。

劉夫人又嘆氣了：“其實呢，還有另一個法子，就是他忤逆。可是我瞧這老夫人對他的維護，你是抓不到他把柄的。妹妹啊，倒是你前些日子想的那個主意不錯，只可惜，選錯人了。”

一提起月蘭來，周夫人就胸悶，哪曉得月蘭那麼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心裡會這樣有主意，若不是自己見機行事，只怕就被她抓了把柄。

“這不成那不成，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親外甥，以後在這鄉下小子手裡過活？”周夫人哽咽地說了這麼一句。劉夫人奚落夠了，這才附耳對周夫人道：“其實呢，這會兒你想什麼法子都不成了，倒不如，等他成婚之後，你瞧著他們小夫妻，然而暗地裡讓他們夫妻不和，再……”

似乎，也只有這個法子了。況且婆婆管教兒媳，這是天經地義的，周夫人心裡氣慢慢平息了，又嘆了一口氣。

劉夫人伸手拍她肩一下：“你也別嘆氣了，這件事，也不是我說，總要有幾年的工夫呢，你當初失了先機，這後來，也只有慢慢熬了。”有時候失了先機，那要再扳回來，就更辛苦了。

“哎，今兒劉夫人來了，說起來，她們一個個也說自己是大家閨秀出身呢。”周老夫人午覺醒來，聽秦嫂子和自己說著這府內的事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大家閨秀，也要看是什麼樣兒的。”秦嫂子給周老夫人梳頭，見周夫人的白髮又多了幾根，勸著周老夫人道：“老夫人有些事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有些事兒，大爺漸漸大了，其實夫人就有心無力了。”

周夫人想把周瀾圈在家中，想讓周瀾只和那些紈絝混在一起，這些，都被周老夫人暗中使計破壞掉了。周瀾，還是長成了周老夫人期望的樣子。

周老夫人不由輕嘆一聲：“可是，這些事兒，都什麼時候了纔會到個頭兒？”

“快了。大爺這回入宮，雖說不會被選爲駙馬，可也能增長見識，再和那些年輕才俊們交往，到時給大爺說親，也會順利一些。”秦嫂子的話周老夫人也曉得只是安慰，可是這樣的安慰也好，但願事情真的就這樣太太平平的，有驚無險地過。

“姐姐，宮裡到底是個什麼樣兒？”蕙蘭對皇宮還是很好奇的。月蘭看著蕙蘭這一臉的好奇，微笑著道：“等長兄從宮裡出來，你去問他，不就能問到了？”

“我纔不願意去問哥哥呢。他啊，纔沒有姐姐這麼有耐心。”說著蕙蘭往月蘭肩上靠了下，話裡有憧憬：“

我有時候想，姐姐要是做了我嫂子，那可多好？等我出嫁了，就再也不怕嫂子不讓我回孃家了。”

蕙蘭的話讓月蘭心裡一驚，沒有回答。嫂子，原本，我的確該是你的嫂子啊。

“姐姐，是我不對，不該和姐姐說這些。”月蘭的沉默讓蕙蘭誤解她生氣了，畢竟對著一個閨中女兒說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對的。

月蘭已經從方纔的那瞬心亂中整理出思緒來，對蕙蘭道：“這些話，確實不該說的。要讓秦先生聽到了。”

聽到秦先生三個字，蕙蘭就擡頭望了望四周，接著笑嘻嘻地靠回月蘭肩上：“這會兒秦先生不在呢。姐姐啊，你說，秦先生是不是從生下來就這樣老這樣嚴肅了，她有沒有過少女時候，有沒有過笑，還有，她可曾有過心上人。”

“越說越不像話了。”月蘭掐一下蕙蘭的臉：“這些話，哪是女兒家能順口說出的，別說秦先生，我也要罰你了。”

“姐姐饒命。”蕙蘭笑嘻嘻地和月蘭求饒，兩人笑鬧了好一陣，才重新安靜下來。月蘭搖搖頭，把方纔蕙蘭說的話從自己腦中甩掉，這些話，不該聽到的，蕙蘭也不該說出來的。

轉眼就是周瀾入宮赴宴的日子，這一天周侯爺雖說讓兒子自己去，但還是吩咐賴大管家帶了小廝，簇擁著周瀾來到宮門口，又叮囑賴大管家，不得從宮門口離開，若有什麼事兒，立即打發人回家報信。

賴大管家也曉得這事不是耍著玩的，這要有個什麼萬一，牽連甚廣，因此一一答應。

周瀾卻沒有周侯爺和周老夫人的懸心，來到宮門口，早有等候在那裡的內侍把周瀾帶進去。周瀾並不是頭一回來到這天下第一富貴地，因此並沒東張西望，只是跟在內侍身後閒庭散步地走著。

內侍暗自觀察著周瀾的動作，心中點頭，但並沒說出來，來到御花園後，內侍領著周瀾來到梅園，對周瀾道：“周公子，今兒的宴會就在梅園之中，皇后娘娘還體恤今兒前來的各位公子，下詔說若誰多了幾杯酒，可在御花園內的幾處樓閣歇息，只要告訴內侍們就可。”

周瀾謝過那內侍，又打賞了他，也就緩步走進梅園。梅園內種了數百棵梅花，昨夜正好下了一場雪，雪雖不大，今兒沒有出太陽，這些雪還沒有化，處處可見白雪紅梅。梅花樹下，已經有早到的王孫公子們，正在那賞雪賞梅。

“原來是周兄。”這聲音一聽就是吳桐，周瀾停下腳步，和吳桐行禮，吳桐看著周瀾道：“上回安王府一會，在下很想和周兄多多交往，誰知往府上送了幾次帖子，府上都說周兄不在。想是周兄嫌棄在下？”

周瀾並不曉得吳桐曾經往自己家中送了帖子，想也明白這就是周夫人所做的手腳，當然周瀾不能說出實話，只對吳桐笑著道：“不瞞吳兄說，家母管教在下甚爲嚴格，因此希望在下在家中多讀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