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我的雙腿坐在手術室外的休息椅子上,我好害怕。我的眼淚止不住,一大滴接著一大滴的往下掉。我緊緊地抱住我自己,這樣子我纔會覺得自己有一點點的力量等著手術室的燈滅掉。
顧城扯著我的胳膊,他的手揚起來,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最後卻還是頹然地放下了他的手。他一拳打在了牆上,他的手當時就破了出血了。
南宮皓揚不可置信地問我:“小愛,你到底爲什麼要和微微說那樣的話?”
我沒聲沒調地說道:“現在問這個還有什麼意義?是我害的微微出了這樣的事故。我居然害得我最好的朋友,一個肯爲了我去和別人拼命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出了這樣子的事情。”
我一扭頭就到了不遠處開著的窗子,我閉合了一下子雙眸,又緩緩地睜開。我擡起頭去看他們,他們都在盯著手術中的燈看著。
我幾步就到了窗子那裡,我也不記得我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幾樓。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是我害的微微出事,我就沒有資格好好的沒事。我爬上了窗臺,想都不想的就跳了出去。
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在一個有些軟的東西上彈了一下,然後就跌到了地上。我就感覺到了來自身體各處的疼痛感,我想把自己蜷縮到一切,可是真的好痛。越來越痛,然後就沒有感覺了。
猛烈的陽光刺我的眼,有些微疼。我有些費力地緩緩地睜開眼睛,遇到強光,我剛剛努力睜開的那個小縫我也不得不閉上了。今天,陽光真好。
我聽到有人在說話:“她的右手骨折了,最嚴重。她不可能參加今年的高考了。麗姐,您也是外科醫生,您知道的。她從五樓跳下去,要不是三樓那個小臺上有幾牀被子在那裡晾著給她扛了一下子的話,她弄不好都已經沒命了。”
然後我聽到了老媽哽咽的聲音:“這怎麼可以?她要是不能高考了,這不是毀她呢麼?你在這醫院是有名的好醫生,你一定要愛愛在六月七號之前右手可以寫字才行啊。”
我緊接著就聽到了老爸的聲音:“老婆,現在最重要的是女兒能好好的活下來。她今年不能考,明年還可以考。你不要這樣子。”
我的心裡有點小難過。可是我的負罪感卻減輕了一些,至少這樣子也算是彌補了柳微一點了吧?對啊,微微,微微怎麼樣了?
我吃力地挪動著我的腦袋換了一個方向,問道:“微微怎麼樣了?”
鍾諾第一個就衝到了我身邊,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笑的比哭的還難看地和我說:“姐,你放心吧,微微姐沒有生命的危險。你覺得怎麼樣?”
老爸把老媽硬是拉了出去,許是怕老媽太難過,許是怕老媽因爲心疼也還是忍不住罵我,許是老爸自己也是難過的不想在我的面前表露出來。
我輕輕地笑笑,與他說:“我剛纔聽到了,我來不及參加今年的高考了。”
鍾諾痞痞地笑了笑,說道:“可是姐,我並不覺得這對你是什麼壞事情。”
我應道:“沒錯!”
鍾諾給我往上扯了扯被子,掖了掖被角,淺笑著與我說:“阿逆哥說要給你煮骨頭湯,讓你的骨頭快點好。會晚些過來。小雪姐說要去找幾樣你平時特別喜歡吃的東西,也會晚些時候過來。”
我笑了笑,輕聲問道:“阿逆不怪我了?”
鍾諾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道:“阿逆哥還敢怪你?聽皓揚哥說看你跳下去,阿逆哥都恨不得跟你跳下去。你在手術室的時候,阿逆哥都快要瘋了。”
我說:“他到底還是真心喜歡我的。”
鍾諾白我一眼說道:“姐,你這次和微微姐的玩笑可是開大了啊,你都知道微微姐和小城哥互相喜歡,你居然這麼做。”
我嘆著氣說道:“我只是腦子抽筋了而已,我想去看看微微。”
鍾諾撅著嘴說我:“算了吧你,微微姐還沒有醒過來,你現在也不能到處走動。等等再去好了。還有啊,姐,不是我說你,你幹嘛要跳樓啊?”
“我不能讓微微自己受苦。”
“那你也滾樓梯啊,你跳什麼樓啊?姐,我們差點讓你嚇死。你現在不能高考了,我覺得老媽快要瘋了。你自己看著辦啊,老媽不會輕易地饒了你的。”
“至少在我住院期間,老媽不會對我施家暴的。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至少會有一百天的太平日子。”我撇撇嘴,如此說道。
既然知道柳微沒什麼事,那我就放心了。我自己也住院了,也算是得到教訓了吧?但願柳微不會恨我纔好,畢竟這一次到了這份上我是真的有點過分了。可是我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吧?那微微就饒了我吧。嗚嗚。
鄭逆同學呢,真的是一個好少年。他幫我在我媽媽面前說好話,寬慰我媽媽現在比較受傷的心情。呃,這事好像看起來我有點悽慘啊。
已經到了高考的臨期末晚了,學校方面的政策已經是十分的鬆了。家長象徵性地打了電話,不想去上課的就可以不去了。那鄭逆同學呢,想當然的就在這個不想上課的隊伍裡邊了。
他沒白沒黑夜地陪我呆在病房,給我講笑話,給我唱歌,給我跳舞。陪我下跳棋,陪我猜謎題,陪我畫簡筆畫。給我買飯,給我打熱水,給我蓋被子。
他還跑到我家去和我媽媽學做菜,他說希望我在醫院也可以吃到家裡的飯菜,而且是帶著他對我的愛意的。儘管這話很肉麻,但是聽起來真的是很動人。
鄭逆對我真是好的沒話說,無可挑剔。他對我的好,我真真切切地感受的到。久病牀前無孝子。可是鄭逆在醫院陪了我這些天,他每天還是樂顛顛的。
梁朝偉曾經說過一句話,當然是在戲中說過的。他說:“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愛你,那麼他一定會讓你感覺得到。”
鄭逆一邊扒香蕉的皮一邊和我說:“老大,你中午想吃點啥啊?”
我想了想,也沒什麼答案。我就說了一個我比較關心的問題:“到底啥時候讓我見微微啊?”
鄭逆滿臉黑線地說道:“老大,這問題,你一分鐘之前問過我了。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鑑於你的惡*,微微的媽媽暫時性地禁止你們見面。但是呢,微微不是也傳了小字條給你,說她會復仇的嘛。”
我不甘心地撇撇嘴,換了話題問他:“後天就高考了,你不回家看書啊你?”
鄭逆把扒好的香蕉塞到了我的左手裡,帶著漂亮的笑告訴我:“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追隨你的,我會一直在你的身後。你都不能參加高考了,我當然也不會去考試了啊。不然9月份誰陪你一起復課?”
我又問:“你幹嘛把我爸我媽我弟我妹都攆走了,死皮賴臉地留在這裡照顧我?你別以爲我會感動,然後以身相許啊。”
鄭逆切了一聲,瞪我一眼,說道:“少臭美了你。叔叔最近加班,廠子事情比較多。阿姨醫院這邊也有事,你不上學你弟弟妹妹還不上學啊?你姥姥姥爺爺爺奶奶一大把年紀了,怕擔心壓根沒告訴。你老姨姨夫的人家也上班。你說除了我還能誰照顧你?再說了,阿姨和叔叔不是天天都來陪你幾個小時的嗎?”
“你鐵打的啊?這麼多天,你一直在這裡這麼熬著,你爸媽不擔心嗎?”
鄭逆笑著告訴我:“只要你好,我就好了。連傻子都知道我鄭逆喜歡你,我爸媽能不知道嗎?勇敢追愛,我爸媽很是支持。你丫的中午到底要吃什麼?”
我眨眨眼睛,歪著腦袋問他:“阿逆,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鄭逆嘿嘿一笑,輕輕地彈了我的額頭一下,問我:“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這一點,你能改了不?”
我說:“如果我一直不喜歡你呢?”
他說:“那我也會一直喜歡你的,就是喜歡你,死皮賴臉地喜歡你。”
我說:“那你豈不是太傻了麼?”
他,笑容真誠,眸帶深情。
這場感情,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我嘆著氣看著打窗子那裡射進房間內的陽光,我在這牀上躺著已經有小半個月了。我的右手骨折比較嚴重,我的其餘的零部件也有輕微的撞擊傷和骨折的情況。So,我只能在牀上等著。
在窗口的位置,有著一個空的花瓶。裡邊的香水百合乾枯了,今天早上老媽給我送飯的時候就拿走丟掉了。那束花,是南宮皓揚送我的。
他隔幾天會來一次,帶著一束香水百合,還有一些水果。他帶來的都是看望病人再普通不過的東西,我並不覺得這帶有什麼個人的情感。
現實就是這麼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我,我對於南宮皓揚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是再普通不過的。就像好久以前他對我的開場白:你可以叫我皓揚,也可以和微微一樣叫我哥。
和微微一樣,那麼也就是妹妹。和微微也不一樣,她是真的妹妹,可以肆無忌憚對南宮皓揚表達自己的真實的情感和感受,而我,不可以。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一個對我來說本來也該重要的日子的。其實我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倒是我老媽,她難過的不行。儘管我不清楚,老媽到底在難過些什麼。我想更多的是我的所謂的大好未來吧。
我們幾個人,除了我缺席,他們都去考試了。包括柳微,也包括鄭逆。
高考對於中國人來說不是孩子一個人的事情,是全家老少男女共同的事情。所以即便自己對高考多麼的抗拒都好,還是要去,不能做出棄考的這樣子不負責任的讓人失望的事情來。
鍾諾本來是在這裡陪著我的,不過幽幽打來電話說她自己在家煮餃子的時候把手燙了。我也不能讓鍾諾不管不顧吧,就只能讓他走了。
至於孫小雪同學呢,她被班主任選爲志願者了,就是帶領著考生進考場和出考場的。她就算是能來,也要等今天下午的時候了。現在是上午,陽光正好。我一個人,還有寂寞陪著我。
門被咣地一下子或許是推開了,或許是踹開了。我身子不禁一顫,我扭過頭去看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