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從麻辣燙店裡出來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嘴脣應該已經和香腸嘴差不多了。我和他到了天橋上,看著橋下的車來車往,燈光明亮。
他說:“我從來沒有在天橋上看過夜景。”
我笑著與他說:“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你沒有領略過的美景,不管你的足跡走了多遠,還是會有遺憾和錯過。”
他的身子前傾,大力地嘶吼了一聲。他幽幽地與我說:“我忘不了小雪”
我淡淡一笑,用慵懶的口吻應他道:“可是你已經錯過她了,她也沒有在你離去的原地等著你。顧安洛,人生的錯過,並不是每一場都可以挽回。”
他咧著嘴衝著我笑,看起來傻乎乎地。他眨眨眼睛,有點頑皮但是更多的是憂傷的眸子閃爍著夜裡的光芒。他說:“你真的不能做我的姐姐麼?”
我笑了一下,反問他:“你知道胡娜是個拉拉麼?”
他愣了一下,轉而笑著和我說道:“知道,可是你居然會知道。我最近才知道的。反而都解脫了的感覺。”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邊的嘴角揚起,我說:“那恭喜你,時間不早啦,我要回家了。小孩子不要大晚上一個人在外邊逗留太久。”
我沿著樓梯往下走,背對著他和他揮揮手。我的嘴角不自覺浮現出一抹笑意,可是我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能笑得時候就多笑笑吧,不然人生真的是沒什麼樂趣了。
柳微和顧城同學,一點都沒有辜負廣大人民對他們兩個的期望,以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的那點分數,面臨著砸錢上專科和復課揮霍青春的兩種抉擇。
柳微倒是歡呼雀躍的,一副大義凜凜的樣子告訴我她全是爲了能陪著我一起復課才考的這麼不好的。顧城就更欠扁了,說都是因爲愛情。他知道柳微捨不得我,他自然也不能獨自走開了。
鄭逆雖然去考試了,但是他一開始就是鐵了心留下來陪我的。所以即便他的成績還算是不錯,他也依然是我們未來要復課的高四黨的一員了。
至於南宮皓揚,他沒有參加第一天的考試,就算他第二天能打滿分,也就是450分。這個分數也不可能走國內的什麼好大學。更何況,他根本就不可能打滿分。他考出來的成績,也是慘不忍睹的。
所以我們五個人,在這場高考的戰爭中,毫無例外,全部陣亡了。他們參加考試的,和我這個沒有參加考試的人一樣,都是無用功。
在要去天寧中學復課前的那一天,我們五個人聚集在ZAZA二樓的一個包廂裡邊。我們打算今晚不醉不歸,有清醒意識的人絕對不可以從這裡走出去。
老實說,我真的不覺得這是一個什麼好主意。我們五個人如果真的要醉死在這裡的話,那麼明天早上我們高四生涯的第一天豈不是都要遲到了麼?如果遲到了,不知道等著我們五個人的會是什麼。
推杯換盞之間,我不得不耍點小計謀。雖然說在好朋友之間這麼做實在是有點不厚道,但是我也是爲了大家好。我們要是全部都不省人事了的話,那麼誰叫人送大家回家去呢。
夜深已久,窗外都已經聽不到什麼喧囂的聲音了。外邊的路燈,似乎也沒有那麼明亮了。從窗口望出去,能看到一顆很遠的星星在發射著淡淡的光芒。
我看著客廳裡橫著、屈著、彎著的三個人,我真是不得不佩服我自己的高明。我拿起桌子上的飲料,喝了一口。我掏手機的空檔,南宮皓揚從衛生間裡出來了。
他淡淡一笑,與我說:“你的酒量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我順下眼眸,輕聲說道:“我也沒喝什麼,所以還很清醒。倒是你,你的胃對酒精的忍受力還真是讓我意外。”
他停在我的面前,身子前傾壓下來。他的雙臂從我的耳邊穿了過去,拄在沙發上。我微微瞇起眼睛看著他,他的嘴角有一抹很魅惑的笑意。他的眼神有一點迷離,喝醉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我笑著與他說:“你這樣做纔是真的不厚道。”
他扼住了我的手腕,笑眸看我,跟我說:“和我走。”
他拽起我,拉著我就奔著包廂的門出去了。他不由分說地就一直拽著我往前走,留給我的一直是他的後腦勺。也許,我猜得到,他想帶我去的是什麼地方。
這是一個熟悉而又佈滿了傷害的地方,又多多少少帶著些許的感動。這是一個讓我的心情複雜糾結到無以復加的地方,老實說,對這個地方,我應該是有著某種躲避或者是逃離的心情。
每次來到這個地方,我都會想起我和南宮皓揚幾次在這裡的場面。如果那次愚人節,我也在這裡告訴南宮皓揚我喜歡他。也許,現在所有的狀況都不一樣了。
可是儘管我和他能夠早一點的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們之間也不代表真的就可以在一起。有些事情,即便是可以倒退,也不會改變最後的結局。
華燈初下,這個城市已經開始入睡了。整條街望過去都沒有什麼光亮,特別的安靜。只有那噴水池的水,還在不辭疲勞地動著、跳著,享受著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夜晚,孤獨的時光。
其實,孤獨和寂寞,也是人生的一種閱歷和錘鍊。也是一件可以享受的事情。因爲不能拒絕,所以不必爲難自己。所以,享受比害怕要更好過一點。
我們之間的實際距離不過一步之遙,可是這一步我們卻大概一生永遠都無法抵達彼此的身邊。有些距離,不是想要縮短,就可以縮短的。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月牙彎彎也只是在那裡看著我和他偷笑而已。其實,也沒有幾顆星星了。星星也是要睡覺的。
他的眉宇之間形成了一兩處的褶皺,面容就猶如這月色一般的清冷。他薄薄的嘴脣緊閉著,琥珀色的眸子裡映著我面無表情的臉龐。他的雙手在體側握成了拳頭,好像是他的手骨在和自己較勁一般。
我的雙手都插在我的燈籠褲的褲兜裡邊,一樣是握成了拳頭。我順下眼眸,看著一個定點。那個點就慢慢地模糊掉,我的思維就陷入到了一個我自己的空間裡去了。
我很討厭這種沉默的氣氛,讓人覺得胸口悶悶的,快要窒息了。既然要沉默,又何必要一起在這裡看著對方沉默呢?這樣不是很好笑嗎?可是人生,太多的時候,就是這麼的好笑。
他舔*的嘴脣,擡起胳膊,十指輕輕地扣在我的雙肩上。他微微低下頭,與我四目相印。他輕開口,皺著眉頭問我:“如果我願意捨棄一起帶你走,你願不願意放下一切和我走?”
如果。他用的語氣詞是如果,所以這不過是一個假設。而所有的假設都是有前提的,但是不是每個前提成立的假設最後都是成立的。
我擡起我的手,扒掉了他的右手,他另一邊的左手也從我的肩膀上慢慢地滑過下去。我低著頭,向著我身後的方向後退了一步。我把手又放回到了我的褲兜裡。這樣子,我會覺得比較有安全感。
我看著我的腳,腳指甲上塗著淺紫色的指甲油。淺紫色,是一個很美麗的顏色。美麗的,帶著淡淡的憂傷。看上去,就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的結了痂的傷口。可是,我還是很愛這個顏色。
我輕含著我的下脣,嘴角上揚。我說:“就算我什麼都放得下,你又放得下嗎?你的家人,你的青梅竹馬,你的生死相交的好兄弟。你捨棄的了嗎?”
他的眉頭皺的更加的厲害了,他的眸子裡有著絲絲哀傷折射出來。他的眸子輕輕地閉合,又緩緩地張開。他已經給了我答案了,而我也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了。所有以如果開頭的問題,都不會有什麼好的答案。
我有些放肆地笑了出來,而淚水也伴隨著笑滴落下來。有些話,即便他不說,即便我不問,也都是那麼的清楚。有些事,不管付出多少的努力,都是不可能改變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既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那麼又何必要開始呢?既然知道最後的結局佈滿了傷痕和痛苦,那麼不如就從一開始就避免它的發生吧。
爲了避免自己看到花落時候的心痛難忍,不如就從春天的時候就不要種花了。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就是一直都在。
那雙帶著紅血絲的茶色的眸子,它現在寫滿了心痛和一種說不出口的無可奈何還有蒼白。他現在所有的心情,都寫在他的這一雙眸子裡。
他的一拳飛過來,自我的耳邊而去。結結實實、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身後的牆上,我的心不禁跟著顫抖了一下。那該有多疼啊。大概也疼不過他的心了吧。
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的,鄭逆是開酒吧的,鄭逆的酒量一向都是很好的。連南宮皓揚都沒有喝多,鄭逆又怎麼可能是真的不省人事了呢?
可是即便我想到了這一點,我也不會想到鄭逆會在我家的小區門口等著。他就看到了南宮皓揚送我回來,我們並沒有手牽手,或者是勾肩搭背,只是一前一後走著而已。
鄭逆的拳頭收回來就打在了南宮皓揚的顴骨上,南宮皓揚直挺挺地站在那裡,沒有躲閃。鄭逆抓住了南宮皓揚的衣領,再次揮起的拳頭,就停在半空中。
鄭逆甩開了手,仰著頭嘶吼了一聲。南宮皓揚伸出胳膊想拍一下鄭逆的肩膀,鄭逆回過身對著南宮皓揚的臉就又是一拳過去。
鄭逆咬牙切齒地問他:“爲什麼?”
南宮皓揚的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他說:“阿逆,你都知道。”
鄭逆說:“她已經和我在一起了。”
南宮皓揚說:“我知道。”
鄭逆後退了一步,他似乎全身都在顫抖著。他修長的手指慢慢地彎曲,在掌心扣到了一處,成了拳頭。他手上的血管都凸起來了,他的拳頭也越握越緊。他的鼻息進出的厲害。
我的後背完整滴靠在了牆上,我的右腳擡起來,整個腳底板都踩在了牆上。我的手在我的褲兜裡,自己和自己玩著石頭剪刀布。我面前的這兩個人,他們打仗吵架,我任何一方都不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