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逆無精打采、打著哈氣、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軟塌塌地坐到了座位上。他撥弄了一下他的頭髮,嘴還是忍不住在打著哈氣。
他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熱地問我:“晚上放學去看皓揚麼?他高燒40度,昨晚燒了整整一個晚上,我來的時候才降到38度2。”
我喝了一大口的奶茶,嗚了嗚了的回答道:“麥學姐在照顧他?”
鄭逆搖搖頭,打著哈氣應我道:“一月學校那邊有課,沒空回來,何況皓揚沒有告訴一月他生病的事情。”
我輕輕地點點頭,好像很無所謂地說道:“好啊,那就去看看唄。”
鄭逆抽了抽鼻子,向著我的方向湊近了我。他嘴角淺淺地帶著弧度,他說:“不要把香水百合放在牀頭,那麼濃厚的香氣,對身體也不是很好的。”
我往後躲了躲,撇撇嘴說道:“我纔沒有把你的花放在牀頭,我早就丟進垃圾桶了,你少臭美了你。”
鄭逆微微瞇起眼睛看著我,嘴上一點不留情地說我:“那這麼說來你是昨晚在垃圾桶裡睡得嘍,居然身上還有香水百合的味道。”我擡手扒拉一下他的腦袋,努努嘴,沒有說話。他沒心沒肺地笑起來,轉而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你昨晚去西餐廳,如果我在,你會和我說什麼?”
我眨動了幾下眼睛,轉動了幾下眼珠子。我鼓起兩腮,看著鄭逆。我就知道這羣人一定會告訴鄭逆我去了西餐廳的,這羣靠不住的人啊。
我上輩子是不是搶人家的老公,殺人家的孩子,氣死人家的爹媽,燒了人家的房子啊?不然我這輩子怎麼會遇到這羣就知道出賣我的破孩子呢?你妹的。
我假裝揉揉眼睛,學著鄭逆的樣子打著哈氣不清不楚地說道:“沒啥要說的。”
他扼住了我的手腕,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他的眸子閃著光,他很認真地問我:“你會和我說願意麼?”
我打掉了他的手,沒聲調地說道:“你昨晚又不在,都過去了,還問什麼問。”
他撇撇嘴,與我說:“我是有情可原的啊。我本來打算等到天亮的,可是我接到了皓揚家傭人打來的電話,說皓揚高燒的厲害,他的父母都出差了,他的姑姑姑父也一時聯(lián)繫不到,只能找我了。你難道要我不顧兄弟的生死,在那裡等一個只有0。00001%機率出現(xiàn)的心上人嗎?”
我歪著腦袋,告訴鄭逆說:“那你不必遺憾,我沒有想說你要的答案。”
鄭逆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將他的悲傷表達的淋漓盡致。鄭逆,對不起。我又一次傷害了你,而且是在同一個傷口上又補了一刀。可是,我想,某些程度上,我的這個決定對你不一定是壞事情。
去看南宮皓揚的不止我和鄭逆,柳微和顧城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還有一些我原來高中的同學都挑了這麼個時間來看望南宮皓揚。看看人家的人緣,我住院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多人來看望我。
我站在病房門口,後背抵著牆。站在離南宮皓揚最遠的地方,前邊那麼些人,我根本就看不到他。這就像是節(jié)假日外出旅遊,只能看到人,根本看不到自己最初出發(fā)時想要看到的景觀。
我的雙手疊加著背到了後邊,我的腰部的位置疊在我的手背上。我微微仰著臉,看著病房裡邊的吸頂燈,右腳腳尖不自覺地在地面上摩挲著。我想也許我應該思考一下子,我到底爲什麼要挑這個時間來。
鄭逆從人羣中擠了過來,碰了碰我的肩膀,問我:“你站這麼遠幹嘛啊?過去啊。”
我撇撇嘴,笑著與他說:“您老打眼瞧瞧,那裡三層外三層的都是獻殷勤的美女,哪兒還有我站的地方啊。我可害怕濺我自己身上血。”
鄭逆忍俊不禁,輕輕地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鄭逆點點我的鼻尖,說我:“你啊,真是服了你了。”
鄭逆回過身,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說道:“姐妹們,皓揚現(xiàn)在需要休息,你們的心意也都送到了,走吧,影響了你們的白馬王子休息的話你們多心疼啊。”
鄭逆就打開了病房的們,和顧城兩個人一唱一和地把這羣人都送了出去。鄭逆衝著鍾諾招招手,跟他說:“你姐想吃蛋撻了,你這二十四孝的弟弟是不是該表示一下子啊?”
鍾諾愣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說地牽著幽幽的手跟著那羣學生出了病房。鄭逆緊接著就跟顧城使了一個顏色,顧城會意地點點頭。
顧城扭頭對著柳微說:“微微啊,你的哥哥想吃抹茶蛋糕,你這好妹妹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子啊?”
柳微回身看了南宮皓揚一樣,還沒等著開口問,顧城兩大步跨了過去。握住了柳微的手腕,拖著她的胳膊就往開著門的那裡走去。
鄭逆一步邁到了門口那裡,淺笑著說道:“我去問問護士還要不要再打個吊瓶了。”他從病房外帶上了門,動作很輕。我想,都不能激起這屋子裡的塵埃的跳動吧。
我擡眸去躺在那裡的他,我的嘴角掛著該有的笑容。我很快就又順下了眼眸,輕聲與他說:“你的人緣還真是好的嚇人哎”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他對我說:“最近還好麼?”
這五個字是最客套最官方的一種問候方式,它不帶有任何特殊的情感。不管你遇到了誰,你都可以用這個五個字作爲你的開場白。
你就是在街上遇到了一個陌生人,但是你想和他打招呼,又不想很突兀的話。你就可以問他,最近還好麼?就算他疑惑自己不認識你,也還是會回答你還好,最多之後附送你一句——你哪位?
我輕輕地*著我的下脣,應聲道:“阿逆說你病的蠻厲害。”我不想用那個客套的回答來回答,所以我就選擇換一句話來說。儘管聽上去驢脣不對馬嘴的,但是我還是更加的喜歡這樣子的回答。
他說:“沒那麼嚴重,只是感冒,沒有肺炎。聽說阿逆很花心思向你表白了。阿逆在美國的時候曾經(jīng)救過我的命,我很希望他能得到他要的幸福。”
我真的不覺得他說的這三句話之間有什麼內在的聯(lián)繫,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放一起說。只是三句話聽上去,讓我有一種很奇怪的卻又說不出來的感覺。
離開醫(yī)院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的心情有點沉重。就好像,我剛剛參加了一場追悼會。剛剛我有埋葬和追悼一些失去了的卻再也不回不來的。可是其實,根本就沒有,不是這樣子的。
我窩在後排的座位上,蜷縮成一個小團。柳微靠著我,她的胳膊纏著我的胳膊。車上只有我、柳微、鄭逆還有司機師傅。鍾諾去送幽幽了,顧城自己打車走了。
柳微帶著八卦的小興奮和我說:“愛愛,你知道麼?政教處的那團肥肉前幾天結婚了哎。你猜猜新娘有多少斤?”
我緊了緊胸前環(huán)著我自己的手臂,懶懶地應道:“二百斤。”
柳微切了一聲,和我說:“你以爲是一頭老母豬啊?”
我正了正身子,看著柳微的臉,微皺著眉頭問她:“那一百斤?”
柳微撇撇嘴,來了一句:“娶得羊啊?”
我這就無奈了,我強擠出一個笑與她說:“那你說他娶得是什麼動物?”
柳微眨眨眼睛,一臉爲難地想了一會告訴我:“一頭大的豬崽子吧。”
鄭逆回過頭笑著跟柳微說:“那就是一百九十斤。”
柳微笑的花枝亂顫的,衝我緊緊鼻子,得瑟樣地和我說:“你看吧,阿逆哥就是比你聰明。我告訴你們吧,一百七十斤。”
呃。我滿臉黑線地看著柳微,既然答案根本就不是一百九十斤,那麼柳微到底爲什麼要說鄭逆比我聰明這句話?好吧,柳微的世界,有些時候,我是真的走不進去。一點都走不進去。
柳微比我先下車,下車的時候狠狠地抱了我一下。就好像是我剛下飛機,並且已經(jīng)離開她十幾年了似的。她這一抱,勒的我都喘不過氣了。她可憐兮兮地站在路邊和我揮手,好像恨不得揮淚訴說似的。
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由自主地嘆嘆氣。鄭逆笑著和我說:“微微還真是一個活寶。”
我打趣鄭逆道:“後悔了吧?人家死皮賴臉地喜歡你的時候你幹嘛去了?現(xiàn)在可是沒有賣後悔藥的。”鄭逆淡淡一笑,輕聲與我說:“如果說後悔的話,我後悔當初沒有陪著皓揚一起回來,而是後來纔回來。”
我把臉扭到了一邊,看著外邊的一個一個過去的路燈。有些話,就算鄭逆不說,我也知道。所以很多時候,我真的是寧可鄭逆什麼都沒有和我說。而我,也可以心安理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鄭逆送我到我家門口,是老媽開的門。老媽看到鄭逆比看到我還親,直接無視我的存在,拉著鄭逆噓寒問暖的。我聳聳肩膀,很識趣地換了鞋子回我的房間了。
我把自己丟到了牀上,伴隨著我的一聲接著一聲重重地嘆息。我翻過身,背對著門口。我的目光又不自主地看著那個噴水池的陶藝了,南宮皓揚送我這個到底是想表達些什麼還是根本就不存在著什麼意義呢?
聽到外邊的關門聲,我想鄭逆已經(jīng)走了。客廳裡又響起了老媽數(shù)落我的聲音,說我不知道送送鄭逆。諸如此類,霹靂巴拉的。
我真心的無語。老媽,鄭逆不是您的準姑爺,不是我的準男友,好不的啦?您老人家用不著對鄭逆這麼上心吧?這要是鄭逆哪天跟別的姑娘在一起了,老媽您估計是最最不能接受的人,您至於的麼?
我又忍不住嘆嘆氣,脫了外套準備去洗澡去了。這一天天的,煩死了。這日子怎麼就能讓我過的這麼鬧心呢?這到底是爲什麼啊?什麼情況啊?
在我的筆袋裡的便利貼我寫上去的標號變成了21的時候,我的桌面上就沒有出現(xiàn)奶茶了。21,還是一個很有愛和寓意的數(shù)字嘛。
所以,是這個天寧中學的哪個不長眼睛的小男生看上我了對吧?這麼的神秘莫測的?一直不露面,只要是週一到週五我們上課的日子,奶茶就會準時的出現(xiàn)。這可比聽天氣預報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