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百姓也紛紛自發地跪下,懇求太子殿下成全忘川大夫的心願,雖然他們不捨得這麼好的大夫離開藥堂,但爲了她的前途,他們還是願意幫著她說話。
其實百姓們一開始根本不相信一個女人的醫術,後來她爲鄉親們治好了一些疑難雜癥,挽救了幾十個人的性命,大家才從置疑到尊敬,從心底裡敬佩她。
忘川心頭一暖,她今天的義診,原本是爲了實行自己的計策,淳樸的百姓們卻用自己的方式,對她的善心進行了回報。
東方煊輕輕揮手,示意百姓先平身,容他考慮一下。
這不是件小事,讓太醫院招收女醫,東旭國乃至以前的朝代,都沒有這樣的先例。
秦成良還跪在地上,想給女兒求一個準信,忘川示意小吉把他扶起來。
忘川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東方煊淺淺行了個禮,從容不迫地說:“有些職業,男人可以做,女人也可以。我相信,百年千年之後,屬於女人的職業會越來越多,女人也會越來越獨立?!鋵嵉厣媳緵]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灰覀內ラ_拓,可以闖出另一番天地,很多事情,都是從無到有的。太子殿下,可以用自己的遠見卓識,開太醫院招收女醫的先河,對後世也是功德一件?!?
東方煊心中一凜,很少有人有事能打破他內心的平靜,引起他的震撼,他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此時的感觸。
他從來沒聽過這種新穎獨特的言論,特別是從一個女子的嘴中說出來,他也從來沒想到,一個女子會把自己掌握的本領,上升到一種職業的高度。在他的印象中,女人無非是相夫教子,就像後宮的妃嬪,依附男人而生存。這個女大夫卻旗幟鮮明地宣揚一種女性獨立的思想,還號召他勇於開拓,怎不讓他驚訝。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不高不低,神色略帶清冷,卻無端的讓他聽了熱血沸騰,情不自禁想加入她的陣營,爲她吶喊助威,與她並肩作戰。
東方煊帶有異樣光芒的目光落到忘川臉上,他細細打量著她,這個能輕易就讓他內心掀起波瀾的女子,深眸半斂,長長的睫毛如柔軟的海草。
這一刻的她,端莊優雅一如故人,那種依稀相似的感覺,讓他的心變得輕忽,像泡沫一樣柔軟。
忘川久沒等到他的回答,只覺得落在她臉上的那道目光有些發熱,如同這春天的陽光,不明白這個雲淡風輕的男人,目光爲何會帶著這般溫度。
忘川輕輕擡眸望向他,狹長的眉眼,清粼粼的眸光,似乎一下子就洞穿了他的內心。
他突然想到了夜姑娘,那個目光犀利地能看穿他內心的清冷女子。
這個忘川大夫,無論相貌還是聲音,都和他心中的那兩個女子不同,可他爲什麼總有這種熟悉的感覺,他好像墜入了一個怪圈中。也許只是氣質或神色有一點相似,然後自己就陷入臆想中罷了。
他搖搖頭,也許找時間該去魔教走一趟,見見夜潼姑娘,了卻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思緒遊離。
東方煊恢復了淡然:“容本宮回去和父皇商量一下,有結果,本宮會派人來告訴忘川大夫的?!?
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能提前承諾,但他願意爲了這個女子去努力一番。雖然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會面臨多少壓力,他深知朝中的那些老大臣們思想有多麼頑固,但他還是想幫她。爲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爲了她剛纔那番別具一格的言論。
忘川不卑不亢地說:“小女子可以幫太子殿下號脈,檢查身體,以示謝意?!?
只有病人才需要檢查,無影忍不住怒斥:“放肆,太子殿下身體健康,不用檢查?!?
忘川聲音不疾不徐:“我觀太子殿下膚色略顯瑩白,許是受過重傷,雖然已經痊癒,但身體偏瘦,尚需食補。”
東方煊略帶警覺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然只通過目測,就看出了我受過重傷,小小年紀就練就瞭如此眼力,真不簡單。
其實他這幾個月,一直情緒低落,根本沒有食慾,不消瘦纔怪呢。
東方煊意味深長地說:“等你去了太醫院,成爲宮裡的御醫,再幫我號脈吧?!?
“謝太子殿下成全?!蓖牫隽怂南彝庵?,心中略喜。
她之所以拋出他曾受傷這句話,就是爲自己的醫術增加點分量,讓他看到女醫並不比男醫差。畢竟爲太醫院招收好的太醫,受益的還是他們皇家的人。
忘川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就是看東方煊,會不會想辦法讓太醫院放寬招收條件了。
她復又坐下,聚精會神爲下一個病人診治。
東方煊認真看了她一眼,他擺擺手,示意百姓不要再跪送了,他安靜地帶著無影離開了。
東方煊走了沒多久,忘川就聽到百姓們紛紛驚呼:“八皇子來了!”
在百姓們心目中,太子殿下如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而八皇子經常深入民間,總是滿臉笑容,平易近人,顯得更親切。
有個百姓讚道:“五皇子也在後面呢,這兩個皇子經常一起出來,真是兄弟情深?!?
忘川心想:太子前腳剛走,這倆皇子就來了,好像跟在太子身後出宮似的。
忘川擡眸望去,只見前面一個身穿竹青色長袍的男子,豐神俊朗,溫潤如玉,手中一把摺扇輕輕搖動,行走間優雅如一幅水墨畫。
忘川早就從逗樂坊傳過來的資料中,把所有皇子公主的情況調查清楚了,她知道這個八皇子叫東方燦,臉上常掛著燦爛的笑容,人如其名。
跟在東方燦身後的,是五皇子東方焰,他長得五大三粗,面色黝黑,跟一座黑鐵塔似的。
他和南宮烈天的外貌有的一拼,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南宮國人呢,他跟在後面,給人的感覺像東方燦的保鏢。
這兩個皇子相貌差別很大,卻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百姓們早就跪倒在地上,齊聲高呼:“草民參見八皇子和五皇子。”
按照長幼次序,按說五皇子應該排在前面的,百姓們卻先說參見八皇子,可見東方燦是多麼深得民心。
忘川腹誹:前面一個太子,現在再加上這兩個皇子,上街一趟,鬧出的動靜這麼大,百姓都認識,還談什麼微服私訪。
東方燦笑得滿面春風,摺扇一擡,招呼百姓平身。
此時,東方燦已經走到了近前,忘川敏銳地發現,他臉上的笑容雖然燦爛,卻帶著幾絲假笑的成分,不是發自內心的,不像清陽從裡到外都充滿了陽光。
是呀,東方燦生活在黑暗的皇宮裡,怎麼可能心裡也灑滿陽光呢。
忘川還是喜歡看清陽的笑容,溫暖純真,已經好幾個月沒和清陽聯繫了,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很想他了。
東方燦看到這麼多人在排隊就診,也有些驚訝,當他看到前面是個女大夫時,就更驚訝了。
且這個女大夫根本沒把他這個皇子放在眼裡,依舊在忙自己的事情,筆走龍蛇寫藥方。
東方燦尚未說什麼,東方焰忍不住怒斥:“無禮的女人,你的眼睛瞎了!”
他的聲音如驚雷,只嚇得那些百姓齊齊哆嗦了一下,忘川卻紋絲不動,繼續寫著。
這個女子難道耳聾,東方燦制止:“五哥,休要吵鬧,這位姑娘在聚精會神寫藥方呢?!?
這個男人倒是個好脾氣的,不知道是不是裝的。忘川寫完藥方,放下筆,擡眸望了望他倆,一個暴躁,一個冷靜。
她起身,彎腰行了個女子禮:“小女子見過五皇子和八皇子?!?
東方焰本來要責怪她不跪拜,聽到她柔和如水的聲音,似乎能化解別人的怒氣。每次出來,百姓總是先稱呼八弟,他本來也不太在意,現在聽她先恭敬地稱呼他,他還是有些高興的。
東方燦愕然,這個女人不卑不亢,從容自若,氣質清冷,如一朵空谷幽蘭,還真是很特別呢。
觸到東方燦打量的目光,忘川擡起頭來,清清涼涼的目光落在東方燦臉上,淡然自若。
東方燦微微一愣,他每次出來,街上的女人們看到他無不癡迷,一個個不是羞得霞飛雙頰,就是興奮得眼放異光。
這個女人卻如此平靜,眸中波瀾不驚,似乎並不被他的容貌和地位吸引。
她長得不算驚豔,卻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引人著迷的魅力。這樣的女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兩人不動聲色地相互打量了一番,忘川暗道:這個男人心機很深沉。
秦成良在小吉的提醒下,小跑幾步過來,跪在地上,把剛纔對太子說的那番話跟八皇子又說了一遍。
秦成良這會兒沒那麼緊張了,太子雖然清淡如水,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而這個八皇子顯得親切多了。且他剛纔已經鍛鍊了一次,說話流利多了。
東方燦沒想到從一個藥堂小老闆的嘴裡,突然說出了這番足以驚世駭俗的話。太醫院自古以來就不收女醫,此人卻想讓太醫院放寬條件,真是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