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案上的東西被掃了一地,遠遠的就能聽到皇上的咆哮,服侍著皇上的宮人都知道,恐怕要大難臨頭了。
能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的貴妃去哪裡了?據說,好像是隨便走走!
“說,是誰說朕要選秀的?是誰?”紀明皓甩動著手中的摺子,很想從其中,尋出源頭來,看到老總管甚是爲難的表情時,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能夠有膽量“爲難”他的人,除了他尊重的榮太后,便是格外珍視的沐千羽,還能有誰?
皇上欲要選秀的消息一出,便有許多大臣上了恭賀的摺子,當然,也不乏透露出來有幾位適齡的端莊女子,令他頭疼。
之前,他曾打斷過一次,這一次,他還能成功嗎?爲什麼,一定要逼著他做出不喜歡的事情來?
“貴妃呢?朕要見貴妃!”紀明皓撫著隱隱作疼的頭,跌坐到了龍椅上,事情的大概,他根本就已經猜得清楚,但是……
他沒有辦法責怪暗暗爲榮太后辦事的沐千羽,因爲,沒有人能夠拒絕榮太后,後宮,榮太后纔是最大的。
聽到紀明皓的命令,老總管立即緊張的奔了出去,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請到沐千羽。
隨手拿起一個摺子,他都已經沒有辦法看進去一個字,頭疼欲裂,彷彿隨時都會要了他的命。
爲什麼,這麼久,沐千羽還沒有過來?
扶著龍案想要起身的紀明皓,卻再次跌坐了回去,感覺到自己已經漸漸消失的力氣,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皇上?”一進到御書房的沐千羽,便看到紀明皓趴在龍案上,一動不動,立即幾步就走了上去,不忘回頭對老總管道,“不要愣著,去請太醫。”
只要不是近她的身,哪一位太醫來替紀明皓請脈,都是一樣的。
“千羽,是你嗎?”努力睜開眼睛的紀明皓,伸手扯住了沐千羽的手腕,輕輕的苦笑著,“你終於來了。”
輕輕一笑,沐千羽似是而非的說道,“皇上派人,臣妾哪裡敢不來?”
一句話說出口,聽到紀明皓的耳中,頓時讓他的面容黯淡下來。
“千羽,那天,我真的是不知道。”紀明皓已經搬到了甘露殿內,但既然如此,與沐千羽的關係,也沒有見過好轉,苦笑著,“後來,問過宮人,才知道那天是呂伏琴激怒了你,相信我……”緊緊的握著沐千羽的手,苦笑著,“凡弟,不僅僅是你的禁忌,也是我的。”
因爲他們都是那麼的重視著紀明凡。
選擇了沉默,只要不提明凡哥哥,沐千羽覺得自己是可以撐下去的。
太醫請求進來,卻被紀明皓拒絕,好像他的靈丹妙藥已經擺在桌子上來了。
“皇上,讓太醫看看吧!”沐千羽勸說著紀明皓,因爲紀明皓已經開始正常上朝,處理政務,榮太后便覺得紀明皓是可以進行選秀等一系列事宜。
沐千羽雖然沒有正式應允,但是依著榮太后的態度,只要紀明皓的狀態好一些,也許就會對永州城內的父親,有所行動了。
“千羽,我不想選秀!”紀明皓苦笑著說道,“父皇的後宮,不也只有母妃與淑太妃嗎?”
是啊!榮太后讓自己的夫君僅有兩位夫人,又如何要求紀明皓廣納後宮?
“皇上,臣妾記得,一開始,先皇也不僅僅只有母妃與淑太妃呀!”沐千羽努力的搜索著記憶,總算是找到些許線索,笑道,“何況,只是有個意向,誰也沒有說,選秀的事情就做準了啊?”
因爲,她的父親沒有到京城,哥哥依然不是城主,她是不會幫助榮太后的。
鬆了口氣的紀明皓,顯得很是開懷,對沐千羽笑道,“我最近,總是頭疼,千羽……”
頓時一身冷汗的沐千羽,可是真的很不想承認,紀明皓是在撒嬌?
“如果皇上是真的頭疼,就請太醫進來看看吧!”沐千羽笑著提議,見紀明皓點頭時,才命老總管將要帶進來。
當進來的是衛洪時,沐千羽不得不皺緊了眉頭,分明可以隨便再尋另一位太醫,爲何又是衛洪?
儘管,衛洪是由紀明皓專門撥給她的,但在其他人的眼中,衛洪早早的就已經成了她身邊的人,由她身邊的人來替紀明皓把脈,總是會有人胡思亂想的。
既然他已經進來,沐千羽總不能讓他再出去吧?沉默的看著衛洪替紀明皓把脈,很快就有了結果,總的來說,沒有太大的問題。
當衛洪說紀明皓的憂思太重時,紀明皓竟然像是尋到了知己似的,多留了衛洪一會兒,說了好些。
“皇上,他只是位太醫,與他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沐千羽深切的知道一個道理,便是與衛洪的關係真好,平時就會表現得很疏遠,這是相互保護的一個方式。
紀明皓搖頭輕笑著,“你也終於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了!”
是真的不知道嗎?沐千羽掩飾了自己的心意,洗耳恭聽似的。
“衛太醫在江湖上很有名氣,藥到病除,我就想著如果能請他到宮裡來照顧你,我也能放心很多!”紀明皓靠在椅背上,輕輕拉著沐千羽的手,幾次想要將她拉到椅前,都被沐千羽儘量不動聲色的避開。
“謝皇上!”沐千羽淺笑著應道,心裡很是詫異,紀明皓自然是沒辦法知道,曾經遙在千里之外的她與明凡哥哥,是如何與衛洪相識的,如果他知道,還會費盡心機的將衛洪請到宮裡來嗎?
既然衛洪都說了紀明皓無恙,她是不是應該離開了?
“皇上無恙,臣妾先行告退了。”沐千羽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臉上笑容雖然儘量不變,但是……
當她已經轉身走到龍案之前時,便聽到赫然起身的紀明皓問道,“千羽,你還在怪我,對不對?”
對不對?就是因爲你一直在怪我,所以,每一次的相見,都是匆匆而來,敷衍而去?
還用問嗎?沐千羽深吸一口氣,抿了抿脣,卻是背對著紀明皓的說道,“皇上,有些事情,就算再過不去,也可能假裝它們已經過去了。”
她根本就無心與紀明皓糾結著這些事情,紀明皓又何必一直抓著不放呢?
夫妻總是牀頭吵架牀尾和,他大可以當作,他們已經和好了呀?
“千羽?我不想要敷衍,我希望我們……”紀明皓收住了言語,努力的在腦海中迴響著他們也曾算是幸福的時刻,儘管是夫妻的身份,關係最好的時候,卻也僅僅像是相處融洽的朋友。
他能希望,希望什麼?
“千羽,我知道,母后曾答應過你,無論後宮發生什麼事情,她只信你!”紀明皓苦笑著,“其實,母后已經做到了,我卻根本就做不到。”
是啊?其實,榮太后已經“無視”過她許多次了。
再次不由自主的,沐千羽轉過身來,與紀明皓對視,卻實在是不知道,紀明皓能夠再對她說些什麼。
“這一次,是我錯了,因爲沒有相信你。”紀明皓覺得特別的不可思議,道,“我一直覺得,整個後宮,我纔是你能依靠的人,最後才發現,根本就是我傷了你。”
現在發現,總不算太遲吧。
“無論,你是否能夠原諒我,我都要對你說……”紀明皓繞過了龍案,走到了沐千羽的面前,輕輕的牽起了她的手,即使沐千羽幾次想要抽回,依然被紀明皓緊緊的握住,“以後,誰都有可能會懷疑到你,我不會,你身邊只有一個人會全心全意的相信你,那就是我。”
真的嗎?從平靜,到苦笑,沐千羽輕輕的抽回自己的手,道,“皇上,這個許諾,太大了,臣妾承受不起。”
君無戲言,這是皇上的尊嚴。
但是伴虎如伴君,這是陪在皇上身邊的危險。
她的膽子一向都是特別的小,被傷了一次,就想著要永遠躲開那個人給予他的危險。
“皇上……”沐千羽想要離開,卻被紀明皓攔住,“千羽,信我,好嗎?”
信他嗎?不過是一句話,便能讓紀明皓放她離開,不好嗎?可是“相信”這兩個字,究竟是有多麼的難以說出口?
榮太后對她的許諾,她也僅僅是記著,哪裡敢就真的相信啊?
“皇上……”沐千羽輕輕的喚著,這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勉強了。
失望的紀明皓微微苦笑,他是不是突然間,要求得太多?讓沐千羽想要逃開?
“千羽,我說到做到。”紀明皓擡起眼睛來,對沐千羽笑道,“真的是有點嚇到你了吧?去吧,我處理了摺子,就會回去。”
聽起來,好像她是有多麼的盼望著紀明皓歸去似的。
“是!”沐千羽頭也不回的離開,好像對紀明皓實在是沒有半點眷戀著似的,惟有她自己的心裡清楚。
沒有女人不喜歡甜言蜜語,沒有女人不喜歡代表永恆的諾言。
只是,當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質,鏡花水月之時,她,是萬萬承受不得的,何苦還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