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在睿者的面前，所有的伎倆都變成了可憐的玩笑。

當呂貴人的死傳遍後宮，鬧得人心惶惶的時候，自然也會有人對這件事情進行追查，少不了也開始在後宮中安插眼線的紀明凡。顯然，他安插的人手更爲有效率，查起事情來更爲精準。

“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是那個人做的？”紀明凡沉音問向一名站在陰影處的宮人，他不會去看宮人的面容，只會給他們恩惠。一旦他們將自己的臉暴露於人前，也就等於給自己帶來了危險，紀明凡需要的是能夠爲自己保密的人，不是嗎？站在陰影處的宮人，沉音道，“是，太子殿下，您讓奴才們監視呂貴人的作法是真正正確的。”

總是要有人發現真相，不是嗎？沒有任何秘密是可以永遠隱藏的。

“你們爲什麼沒有救她？”紀明凡的心裡有的是更多的計較，如果呂煙真的是一心想要投靠紀明皓，必然會帶來更多的有用訊息，現在卻隨著她的死去而埋葬，實在是一件令人扼腕的事情。紀明凡的質問是有理由的，救下呂煙，就可以讓她永遠的背叛榮太后與呂伏琴。

“奴才……不敢救！”宮人很是誠實的回道，“謀害呂貴人的宮人，在後宮中是出了名的力大無窮，他一個人可以同時舉起兩個人，除非人多，否則不可以制服他，當時，奴才們中只有一個人跟著呂貴人。”

當然不敢救，有可能沒有救下來，而井中則多出一名浮屍來，相比於呂貴人的有名有姓，宮人死後不過是草草的丟出宮中而已。紀明凡自然沒有傷害宮人的意思，只是覺得沒有救下呂煙格外惋惜而已，他不像與呂伏琴曾經在恆國共患難過，與呂煙幾乎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心裡自然也沒有多少惋惜的意思。

“這件事情，你們做得非常好！”紀明凡沉音道，“一會兒，本太子會將賞賜偷偷的給你們發下去，記著，不可外傳。”

紀明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十分多餘，如若要外傳，他們自然也等不到現在！只能說自己的眼光非常的好，不僅控制著宮人爲他辦事，也替宮人將家裡面的人照顧得很好。他做事情精細，遠要比宮中的各位主子更會拉攏人心。

等那宮人離去，紀明凡的眉頭也不曾真正的舒展開來，死去的呂煙自然是與他沒有多少關係，呂伏琴在他的心裡也不過是朋友的份量，對榮太后談不上親情，此事，他真的是要插手的嗎？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如何計較的他，自然也是很想爲沐千羽分憂，但此事完全是屬於呂家人的內鬨，如果他肆意插手，也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先探探呂伏琴的口風，再向皇兄稟告，看看事情究竟要如何處理，纔是最好的。

打定了主意的他，一方面吩咐隨行的宮人，聽到呂伏琴承認了此事之後，便立即向皇上去回稟，一面打算用自己來拖延時間。待他出現在呂伏琴的宮中時，見到的便是呂伏琴逗弄著皇子的情形，那一幕正中他內心的柔軟之處，令他幾乎無法自拔。

孩子是不可以沒有母親的，當他失去母親的時候究竟有多麼的難過，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雖然呂伏琴的皇子尚幼，即便離開自己的母親也不會特別的難過，但照顧他的人始終沒有他的母親那般經心。

呂伏琴見到紀明凡的時候，尚算是能夠控制自己欣喜若狂的心境，邀請了紀明凡坐到了亭中，閒聊著分別時的話題，更多的是談論著紀明凡落難後的情景，對呂伏琴尚算是無所保留，紀明凡幾乎是將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的事情，也一一對呂伏琴講了起來。

“本宮沒有想過，你會對本宮知無不言。”呂伏琴甚是感慨的說道，她以爲自己進宮之後，紀明凡就不會與她像從前那樣閒談著，他們將會是站在兩個不同陣營中的人，對彼此的一切都是保密的，他們也將成爲對立的人。紀明凡輕笑著說道，“這些事情，臣弟可以對任何人講起，但是臣弟不明白，爲何皇兄與皇嫂從來就沒有問過。”

尷尬輕笑的呂伏琴，分不清紀明凡是在爲自己的行爲找著藉口，還是真的可以對任何人說起！從紀明凡的口中聽到“皇嫂兩個字的時候，心裡隱隱的酸楚著！在紀明凡的心裡，他真正的皇嫂，僅有沐千羽一個人而已。

“太子與本宮聊了這麼久，到底爲了什麼？本宮真的不認爲，太子殿下前來是爲了敘舊。”呂伏琴輕輕的笑著，她不再是從前的單純的女子，入宮之後，見識了榮太后的手段與沐千羽的瘋狂，她早早的就在呂煙的“保護”下學會了自保，他人的言行，很容易就被她看穿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情，代表著她最爲寶貴的事物，已經漸漸的離她遠去了。

紀明凡微微一笑，自然也能從呂伏琴的言語間，感覺到了提防，便也直接就道明瞭來意，一直在東拉西扯的套著近乎人，也實在不是他真拿得出手的本事。

“知道了呂貴人的事情，嬪小主怎麼看？”紀明凡對呂伏琴的稱呼尚算有禮，但也實在不是他應該喚出來的，一句“皇嫂”，以呂伏琴現在的身份也根本都是擔得起的。呂伏琴微微一愣，立即就垂下了眼簾，用力的深吸一口氣，努力的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對紀明凡說道，“盡力不去想，想起來都會覺得心疼，一旦抓到兇手，本宮定然將他碎屍萬斷。”當呂伏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陰狠，從前是絕對不會在她的臉上呈現出來的。

後宮，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太多的東西了。

“如果，有幕後指使者呢？”紀明凡繼續問道，令呂伏琴向他投來困惑的表情，聽她道，“自然也是不能放過的。”

當真不能放過嗎？紀明凡搖晃著手中的茶杯，一言不發，皺著眉頭好像在考慮著什麼似的，對於呂伏琴信誓旦旦的言語，幾乎快要令他不確定，呂伏琴是否真的做過這樣的事情。事實上，他的理智更相信宮人所親眼看到的事情。

自從他進了呂伏琴的宮中，無論說了多少話，他杯中的茶都是一葉未碰的，在他看來，這呂伏琴所居之處應該都是處處陷阱吧？呂伏琴即便再在意他們從前的情誼，相比，也比不過她的皇子未來的地位。

“太子？怎麼了？”呂伏琴見到紀明凡的爲難神情時，也是氣定神閒，好像並沒有什麼事情相瞞似的，越發得令紀明凡不確定。最終他深深的嘆了口氣，道，“臣弟有的時候真的很想回到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那能有多好？在後宮，有許多事情做起來，都不是心甘情願的。”

當聽到紀明凡的感慨時，呂伏琴也是深有同感，忽聽紀明凡道，“臣弟最希望回到的時候，就是可以相信信任的時刻，母后做過許多傷害臣弟的事情，臣弟都可以忍下來，是因爲臣弟的皇兄待臣弟猶如生命，如果連自己的兄弟姐妹都相殘，那活在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呂伏琴的神情微微一滯，乾笑著，“太子說得有道理，在後宮幾乎是沒有什麼真正情誼的，能夠留在身邊相互扶持的，自然是自己的親人。”

“那臣弟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麼原因，可以讓嬪小主傷害自己的姐妹？”紀明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呂伏琴的臉上有任何異樣，而是詫異的問向她道，“是嗎？太子所言，本宮不是很懂。”

她當然不會“懂”，紀明凡在心裡冷笑著，如果呂伏琴的臉上呈現出來的任何表情，都可以說明某些問題，當呂伏琴的臉上呈現出來的鎮定時，恰恰說明，她是在掩飾著自己的內心。

“明人不說暗話，應該查的事情，本臣弟都查得很清楚了！無論嬪小主是否承認，有些事情，完全都是無從否認的。“紀明凡緩笑著說道，“嬪小主爲了自己當然可以做任何心狠手辣的事情，但是臣弟不懂，殺害呂貴人，可是爲了你自己？還是爲了皇子？”

呂伏琴幾乎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自己的心裡拼命的告訴自己，紀明凡的手裡是沒有任何證據的，與她坐在亭中閒聊拉扯的說了半點，其實都是沒有證據的表現，不是嗎？

“太子，污衊本宮，可是重罪！”呂伏琴緩緩的說道，紀明凡卻不以爲然，哼笑著，“是嗎？收買母后宮的小太監頻頻與呂貴人暗中來往，竟然要在呂貴人不敢聽勸的時候將她謀害，這個罪，也算是不小了！”頓了頓，他方道，“當然，既然是母后宮中的人，也有可能是母后命令他做的，對不對？”

呂伏琴定定的看著紀明皓，實在是弄不懂，他究竟要做什麼。

見呂伏琴一直不敢表態，紀明凡也知道無論他如何說下去，也是於事無補，他自然沒有打算向榮太后回稟，一切都要在與紀明皓商量之後，纔能有所結論，只希望紀明皓在知道他有後宮有諸多眼線的時候，莫要心生芥蒂纔好。

“嬪小主覺得，此事事發，母后要如何解決呢？”紀明凡故意將聲音壓得極低，並不希望有太多的人聽到似的，而後起身道，“臣弟另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當他真的準備離開的時候，靜靜坐在亭中若有所思的呂伏琴，幾乎立即就起了身，揚聲道，“你們都下去，本宮有重要的事情要與太子商量。”她知道自己在下一盤很大的賭，她的賭注也著實是太大了，她的賭注就是紀明凡對她曾經擁有的友情，與紀明皓對皇子的親情，她相信自己實在是太有勝算了。

因爲這兩點，就足夠襲倒他們兄弟兩個人。

宮人見到呂伏琴如此神情的時候，真的以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幾乎是絲毫不敢逗留的準備離開，又聽呂伏琴道，“今天誰敢把事情說出去，打斷腿。”即便她不威脅，這宮裡的人也是真的不敢將她的事情說出支，畢竟這後宮除了沐千羽，也就只有她有所地位了。

待宮人走淨，呂伏琴才慢慢的走到紀明凡的身後，緩道，“我不想傷害姐姐，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忽的，她立即就向紀明凡跪了下去，低音道，“姐姐要以榮太后的舊事爲代價，向皇上投誠，我不可能說出太后的舊事，因爲太后纔是我在後宮的惟一庇護啊。”

這算是她承認了，是嗎？紀明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便呂伏琴知道在後宮，也僅僅不是心酸那麼簡單，有更多的委屈與恐懼在裡面。

“舊事？”紀明凡喃喃的說道，知道呂伏琴不可能將事情向他和盤托出，呂伏琴說到這一點，已經十分不容易了。紀明凡嘆道，“無論如何，你不應該假他人之手，殺人啊。”

“如果姐姐不拿這件事情來爲自己的打算，我怎麼會想害姐姐？”呂伏琴立即說道，“姐姐是我的親人，但是太后對我更是恩重如山。”當紀明皓同她伸出手，想要扶起她的時候，卻被她躲閃開來，聽她道，“自從你歸國之時，路上遇難，我在屬國就受盡了嘲諷與屈辱，父親本以爲可以藉著機會，來穩固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最後卻落得一場空，如果不是榮太后施恩，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究竟變成什麼樣子。哪裡會像現在，起碼有一個住的地方，還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與沐千羽太不相同，她不想懷上皇上的孩子，甚至因爲自身的原因而失去了兩個孩子，那是我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瞳孔緊縮的紀明凡，最怕的就是聽到這個！他自然知道沐千羽曾經歷的，卻完全幫不上任何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沐千羽受苦。

紀明凡在心裡做著鬥爭，到底要如何應對呂伏琴的事情？是幫她，還是揭發於她？正當聽著呂伏琴的訴苦，猶豫的時候，已經忘記，他早早的就派人前去通知紀明皓，而紀明皓此時就站在他們的不遠處，將他們的對話與行爲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對待呂煙的感覺是一樣的，對等呂伏琴的情份也差不多！當他們聽到呂伏琴的一番苦訴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非常自主的就將自己心情傾向於呂伏琴，而忘記已經失去的呂煙。

這裡的世界就是這樣，他們的想法，就決定了一切，可以掩蓋所有的事情。

“你需要反思！”紀明皓冷冷的說道，即便他在自己的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但是也需要呂伏琴真正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否則，必然會一錯再錯下去，到時候就會發展成沒有迴旋餘地的事情了。甚至，在他的心裡真正害怕的是，呂伏琴有一天會對沐千羽不利。

“皇上！”當呂伏琴看到紀明皓的時候，已經格外震驚了，但是當她震驚之餘，也聽得出來紀明皓的弦之外音，都是在幫著她，對不對？呂伏琴立即喜極而泣，道，“皇上，妾身會閉門思過的，謝皇上。

這一聲“謝”著實是來得太早，卻也將紀明皓的心情也表明得一清二楚，紀明皓冷冷的看向呂伏琴，半晌，方道，“朕不在乎母后的舊事，朕只在乎你們這張嘴，拿著母后的舊事就想要說文章，已經是以下犯上，以後，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哪裡會有人不敢應允這件事情？呂伏琴幾乎是哭著道謝，此時的她實在是太瞭解了，因爲她躲過一劫。如果她之前沒有承認，不是沒有這些事情了嗎？呂伏琴在自己的心裡暗惱著，卻也有了更好的處理方式。

他們兄弟好像都不想在這裡過多逗留似的，匆匆的就離開了，跪在地上看著他們背影的呂伏琴揚起了笑容，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得意忘形。

紀明凡吞吞吐吐的將事情講給紀明皓聽，避過對自己不利的方面，另一個想法在自己的心裡漸漸成形，大有將罪過也推到榮太后身上的意思。

“皇兄，這件事情，臣弟的意思的確是就此揭過，但也不應該再發生類似的情況，畢竟因此受累的，是皇嫂！”紀明凡的說法正中了紀明皓的心裡，聽紀明凡繼續道，“那個犯事的人臣弟已經抓到了，可以讓皇兄審問，不必太過周張，提醒一下母后就好！”

紀明皓滿腦子都是爲此事奔波的沐千羽，她的辛苦，他自然都放在了心上，既然能夠爲沐千羽解憂，他自然是願意嘗試的，至於紀明凡所說的話，他也沒有聽得特別的清楚，便回到了御書房。

暗暗嘆息的紀明凡，便吩咐隨行的宮人，將犯事的小太監帶了過來，自然是少不了特別的威脅，以讓小太監在講述真相的言語間，多多提到榮太后，否則，依然是關乎著家人的性命。

他的確是幫了呂伏琴，希望沒有幫錯人，更希望沐千羽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