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大家坐聚到一齊,吃著御膳房所做的晚膳,的確比之前的大費周章,來得簡潔。
好像怕榮太后會一直沉浸在失去呂煙的傷心當中,紀明皓尋著各種各樣的話題,想讓這場家宴不至於太難過,可惜,在坐的幾個人都沒有人捧場,不過是“恩恩啊啊”的敷衍著。
榮太后擡頭掃了沐千羽與紀明凡一眼,覺得自己的兒子不停的說笑著而無人迴應,似有譁衆取寵的姿態,令原來傷心的她更爲不悅。
“好了!皇上,不要說了,吃吧!”榮太后適時的打斷了紀明皓的說笑,氣氛頓時就尷尬了起來。紀明皓側頭看向始終若有所思的沐千羽,心中一沉,便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緩緩的低下頭去。
在這裡,沒有人會真正的開懷,連小小的僞裝都已經拋卻,在旁人看來,會不會有些可悲?
當紀明皓真的沒有再開口時,榮太后的臉色就變得越來越難看,好像有著無法承受之痛,連先皇駕崩的時候,榮太后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表情,想到先皇,沐千羽便用手帕輕輕的掩飾住勾起的脣角,裝作擦拭。先皇駕崩,榮太后自然不會特別的悲傷,畢竟那是由她一手造成,不是嗎?
“母后不必掛牽,呂貴人很孝順,不會想看到母后爲她煩憂。”沐千羽感覺到榮太后的目光略帶探究的向她張望而來,也隱約間的注意到紀明凡的注視,故而開口緩道。
沐千羽的言語都是平常人都會說的,卻正中了榮太后的胸懷,見榮太后用力的吸了口氣,努力的想要將自己的悲傷隱去,又實在是做不到,如此掙扎的神情,令沐千羽的心中被濃濃的疑惑填滿了。
“其實,你也一直都很怕國丈大人擔心吧?”榮太后忽的看向沐千羽,緩緩的問道。
任是誰都知道,沐千羽與她父親的關係十分的僵持,迴歸永州城的國丈遇上染“疾”,沐千羽都沒有表達過特別的擔憂,且她自己都是毫不掩飾,紀明皓兩兄弟立即緊繃了神經,生怕沐千羽會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來。
“是!”沐千羽低下頭來,微笑著,“父母的心是一樣的,子女的心又何嘗不是一樣的?”
她的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從來不會特別掩飾自己心意的她,自然也沒有掩飾對自己父親的惱火與關心,這兩種感情絲毫沒有相互矛盾,相反,在她的曾經的生活不難看出,是相輔相成的。
對父親的惱火,無非是因爲母親去世,與姨娘扶正的原因,但對於澤弟,她從來沒有過多的苛責,不會說什麼稚子無辜的閒話,而是因爲有了澤弟,她與哥哥反倒是多了許多自由。
對父親的關心……無論父親想要讓她到京城,想要讓她嫁給太子,都有自己的打算,任是誰家的女兒都不會像她這般任性妄爲,恐怕會有更多的女子在得知可以與太子接近之後,欣喜若狂,哪裡還在乎什麼“自由”?
定定的看著沐千羽的榮太后,真的不知道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仿若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向沐千羽伸出手來,輕輕的喚道,“千羽!”
這或許是與榮太后搞好關係的時候,沐千羽在心裡默默的念著,卻又是打心眼裡不喜歡自己會這麼做。
即便他們裝作可以靠近,又如何?終究,是站在兩個不同的對立面。無論她的心裡是如何打算著,最終,都是順從的站了起來,總不能在紀明皓、紀明皓與衆位宮人的面前,駁了榮太后的面子吧?
完全無視於紀明皓的緊張,提裙而起的沐千羽,就打算走到榮太后的身邊去。
事情總是會向出人意料的方向發展著,當她準備從紀明皓的身邊繞過去的時候,就聽到一陣略顯得慌亂的腳步聲向這邊奔來。
是誰,會當著皇上與太后的面,如此的無禮?收住腳步的沐千羽回過神來,便見到打扮時宜的呂伏琴,以眼含著淚水,奔向了這邊來。
看來,已經沒有她的事情了,對不對?
“妾身見過太后?!眳畏僭诳煲拷鼧s太后時,緩緩的跪了下去,用力的磕了個頭,道,“太后一直病著,妾身卻沒有在身前服侍,是妾身的錯。”
真的是她的錯嗎?千羽在心中隱隱的冷笑著,自從呂煙死後,呂伏琴就一直稱病著,除了她自己信得過的太醫外,其他人可是一概的不接見,如今忽的出現在這裡,想必已經有了打算吧?
“過來,讓哀家看看。”榮太后見到呂伏琴時,眼中竟然透出震驚與濃濃的抗拒,最後,卻因爲呂伏琴眼中的眼淚,而嘆了口氣,向呂伏琴招了招手,將她喚到了身邊來。
看到這一場景的沐千羽,默默的坐了回去,這可是她們相互依靠的時候,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太后!”呂伏琴輕呼一聲,便繞過榮太后面前的桌案,撲倒在榮太后的懷中,隱隱約約的傳來輕泣。
自從知道呂煙的死訊,直到她被安葬於妃陵,都沒有見到呂伏琴出現,現在也應該是到了她懺悔的時候了。
榮太后輕輕的拍著呂伏琴的背部,輕聲的哄著,“別哭了,好孩子?!?
那邊正是哭得熱鬧的時候,這邊沉默的沐千羽卻用冷漠審視的目光看向這一場景,眼中好像有種種不理解似的。
爲什麼,呂伏琴要挑在這個時候出現?
終於,與榮太后都收拾好了情緒,呂伏琴纔想到自己進來的時候,沒有請安,立即就繞了下來,準備行禮。
“不必多說了!”紀明皓立即制止著說道,再也不看呂伏琴一眼,可時不時的將目光投向紀明凡,若有所思似的。
紀明凡曾與呂伏琴有婚約,當初是以爲紀明凡死去,呂伏琴纔會選擇嫁入宮中,而當紀明凡坐在那裡時,他們之間是否無尷尬?
摩挲著酒杯的沐千羽,不想再看眼前的場景,她總覺得紀明凡在與呂伏琴之間“眉目傳情”似的。
從前,她看到紀明同的身邊擦過一名女子時,都也會有類似的感覺,本也是無中生有,但是現在,她可以清楚的知道,紀明皓與呂伏琴之間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千羽?沒事吧?”紀明皓擔憂的問向沐千羽,卻見她搖了搖頭,將此事一帶而過。
家宴結束後,呂伏琴就榮太后留宿於了太后宮,其他人卻是各歸各處。
“皇兄、皇嫂!”紀明凡在邁出太后宮的門檻時,揚聲對他們道,“臣弟先告退了?!?
今天因是有呂煙過世的原因在內,紀明凡不曾好意思當著榮太后的面暢快的飲著,可是離開時卻是面泛潮紅,倒像是喝罪了一般。
“千羽?”紀明皓趁著旁邊沒有其他人的時候輕喚著,似是有著千言萬語要對沐千羽講似的,可是沐千羽卻是毫無察覺。
現在的她,漸漸的弄清楚了一件已經無法改變的事情,她惟一能做的僅是下一次再找個機會,至於是否讓紀明凡認錯,讓紀明皓清醒,在她看來,遠不如保護自己來得重要。
這後宮,處處都有讓人猜不透的玄機,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