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貴妃的漸漸康復,後宮之中也漸漸的有了些生氣,變得歡悅起來,可見她的重要性,遠遠超地後宮諸人的想象。坐在院中曬著太陽的沐千羽,瞇著眼睛,享受著午時難得的溫暖陽光,等冬天一到,又要難熬了。
一如平時一般,處理好了國事的紀明皓,定然會到甘露殿內,陪著她一起曬太陽,聽著他講一講心煩的事情。他們誰都沒有提到對方不開心的事情,再一次選擇壓入心底,而非開誠佈公。有的時候,沐千羽都會在心裡猜測著,到底什麼時候,諸多秘密會將他們壓垮呢?
“皇上爲何愁眉不展?”沐千羽聽著紀明皓講著朝事,時不時的就會停頓,時不時的轉換著話題,甚至前言不搭後語,可見他心事忡忡,不曾注意到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緊繃著嘴角的紀明皓,略一沉吟,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轉面沐千羽,緩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難道,他之所以猶豫,就是想要問這麼一個問題?終於,他也想要應該關懷一下,快要永遠躺在牀上的妃子了嗎?
“乏力、頭暈。”哭笑不得的沐千羽,說得倒也不是真心話,可是她說了四個字,發現紀明皓的眉頭皺得太緊,便冷冷的笑著,又道,“心情不好。”
是真的心情不好!生病的人心情總是會很低落,自然不希望看到陪在她身邊的人,同樣的愁眉不展,會讓她的心情更不舒服。
她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可以快樂的理由,而不是天天面對紀明皓那張苦大仇深的臉。他在朝堂上表現得有多麼的英明,其實他自己也就沒有多主見。
“這次的事,都怪我。”紀明皓微微一愣,垂下了頭,態度倒是很誠懇的承認了錯誤。可惜,事情已經造成,無法去改變過去,只能好好的休養而已。
沐千羽記得不清已經多久沒的見到這樣的紀明皓了,整顆心都掛在她的身上,從前,他們的身邊總是會出現太多的人。如果她沒有打算拉著紀明皓,一起過著她心目中的安穩日子,定然不會急用這麼冒犯的方法,但她有所決定,必然有所行動,儘管太過偏激。
“怪皇上?”沐千羽回過頭來,看向面前的風景,微微苦笑著,“是皇上下的毒?”當然不能是紀明皓所做的!尷尬的紀明皓立即就低頭,好像急於撇清關係一般,同樣的令沐千羽哭笑不得,就繼續道,“是皇上的人下的毒?”
怎麼可能!紀明皓長長的嘆了口氣,在心裡隱約的覺得,沐千羽就是這般認定的。幾乎與他下的毒有什麼區別?當著他的面,看著沐千羽將湯藥飲盡,直到昏迷,或者說,他比下毒的人更可惡,因爲忽視而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是呂伏琴下的毒,皇上要爲她抵罪嗎?”沐千羽細細的欣賞著紀明皓的表情,知道他快要被愧疚淹沒了,卻完全沒有拯救他的意思。從一開始,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不是嗎?看著他愧疚,沐千羽都快要不記得自己爲什麼突然間變得憤恨,真的是因爲紀明皓嗎?還是因爲紀明凡對呂伏琴的暗暗相助?
“千羽?你早就知道。”紀明皓難以置信的看向沐千羽,幾乎就要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了。
既然她都知道,又是怎麼做到漠視的?呂伏琴傷害的是她的身體,毀掉的是她的健康,不是嗎?當他從衛洪的口中得知,沐千羽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有身孕的時候,僅僅是痛苦而已,但是當衛洪告訴他,沐千羽中過這樣的毒,可能活不過十幾年時,他則變成了絕望。
他應該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而不是一直傷害著她。
“很難不知道。”沐千羽勾脣冷笑著,“從一開始,臣妾就在等著皇上能夠有一個正確的判斷,不再牽怒於母后。臣妾一直在想,其實呂貴人在臨死前一定是很憤怒、很絕望的,要害她的是人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設身處地的爲死去的呂煙想一想,她當時到底面臨的是什麼樣的情景,她是完全想象不到的!僅僅是覺得呂煙可憐嗎?還是深怕,那以後就是自己的處境?
呂煙所經歷的痛苦,沒有人會傻到想去經歷一次,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那是一種警告,千萬不要輕易相信身邊的人,特別是所謂的親人,當他們面臨同樣的爭鬥的時候,就是敵人。
“我……”紀明皓喃喃的想要說出什麼的時候,卻被沐千羽伸出的手,輕輕的阻止了,聽她淺笑著,“皇上,不要再做任何承諾了。”
不要再對她許諾,因爲毫無用處,它就像是開不過四季的花,早晚會有凋零的一天,不是嗎?
他每說一次承諾,結果傷得她更重一次。
她選擇自傷,何嘗不是在相信衛洪的前提下,一種自我保護?她這種“前進”的方式,代價似乎過於慘烈了。
“因爲它兌現的速度,遠不及變化來得快。”沐千羽起了身,已經有了離開的打算,卻被紀明皓攔住了去路,急問道,“千羽,你覺得,如何做,纔是對母后最好的?”
類似的問題,早早的就從紀明皓的嘴裡,說出來無數次了,但是他不會付諸行動,她也不會傻到再去相信紀明皓所說的話。
“朝中對母后頗有微詞,母后還頻頻的想參與朝事,現在又要加上一個野心勃勃的呂伏琴,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紀明皓搖了搖頭,甚是苦惱的模樣,這纔是他同天都找沐千羽談心的原因,希望沐千羽能夠給他一些意見,可他的模樣,沒有激起沐千羽半點同情心,“皇上……可以與太子商量。”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紀明皓表現得十分誠真,沐千羽卻依然搖頭道,“臣妾不會過問朝事。”
如果說,能夠真正履行諾言的人,應該是她吧?她說過自己舉過問朝事,她就真的將自己劃於界限之內,絕對不會碰觸外面的事情。
“這是家事。”紀明皓急切的抓住了沐千羽的手,焦急的說著,“有一處皇家園林,甚美,冬暖夏涼,靠近圍場,我想讓母后移居到那裡。”
沐千羽微微一愣,那是她從來就沒有聽說過的地方,爲什麼從紀明皓的口中得知的時候,竟然覺得那裡應該是十分美好的?她如果能夠到園林中,也許可以擁有想象著自由的空間,而不是留在後宮中,看著一張張令人生厭的臉。
“這不是容易的事情。”深吸一口氣的沐千羽,將自己的嚮往狠狠的壓下,她是不可能到那裡去的,也不會被允許去。
想要讓榮太后離開,那需要有多麼強大的理由?以紀明皓的能力,怕是近幾十年都是不可能找到的。
“一起想辦法,好嗎?”紀明皓認真的看向沐千羽的雙眼,急切的需要那麼一丁點的回報,得到的卻始終都是她冷漠的眼中,心底的那團火焰,正在被逐漸的澆滅,最後一點兒也沒有留下。
這就是他們的愛情嗎?紀明皓不確信的想著,留給對方的,真的是相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