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真的很冷啊!
被拗不過的沐千羽,終於同意到甘露殿外“隨意”的走一走,披著厚重雪裘的她,自嘲的對宮人說著,她自詡要靠自己,卻依然要拿著皇上贈予的東西過生活。
說得……好不心酸啊!
本以爲沒有人會在宮外,沐千羽只是抱著轉(zhuǎn)上一圈子,並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來,卻看到紀明皓立於雪中。
“小姐……”倩寧立即上前輕輕的喚道,生怕會讓沐千羽壓抑在心底的怨憤,噴井而出。
一直以來,她都笑著,再也沒有提及半點關(guān)於國舅爺?shù)氖虑椋踔吝B國丈大人於途中染病的一事,都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但卻是這樣的接受與坦然,真的是令人心中不安啊。
沐千羽搖了搖頭,心裡演練了出去遍想要做的事,但見到紀明皓的時候,竟然會失了一半的勇氣。
原來,時間真的是個磨人的東西,將她心底的所有矛盾,都在慢慢的磨平。
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轉(zhuǎn)過身去的沐千羽,便聽到紀明皓很是焦急的呼喚,“千羽!”
要不要停下來?沐千羽猶豫之時,忽而聽到傳來“太后到”的動靜。
看來,擔憂自己孩子的榮太后,也來到了甘露殿外,她不是從來都不會從甘露殿附近經(jīng)過的嗎?次次都是繞路而行,總是說一旦接近甘露殿,就會想念病死的淑太妃而不能自已,爲了自己的孩子,也算是破了一次例啊。
當沐千羽轉(zhuǎn)回身的時候,榮太后便已經(jīng)來到了身前。
所有人都在向榮太后行禮,惟有沐千羽不曾,挺直的站著,深深的看向榮太后,好像想要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做什麼,真的是想要讓沐家家破人亡嗎?
她本以爲是自己棋勝一著,已經(jīng)讓父親到了京城,而兄長做了永州城的城主,如今,一切不僅被打回原形,甚至有可能會讓她失去重要的人。
是自己的錯?是榮太后的錯?她的錯,是內(nèi)疚,而她絕對不會輕易的對榮太后說“原諒”,甚至,只要是她活著,就永遠都是對立的。
“貴妃,怎麼見到太后不下跪?”榮太后雖然沒有開口說出什麼來,但顯然,榮太后身邊的老嬤嬤已經(jīng)看不習慣沐千羽的趾高氣揚,厲聲喝道。
好一聲喝呀,終於讓她回過神來,站在這裡與榮太后面對面的有什麼意思?
在心中冷冷一笑的她,就準備回宮裡!
這飄揚的大雪,不知道什麼會停,如果這麼繼續(xù)逗留下去,怕是會病的。沐千羽冷冷一笑,就已然轉(zhuǎn)了身。
他們在她的眼中,完全沒有那麼重要,如果始終都看不習慣於她的存在,大可以處置了她。
何必於此處苦苦糾纏著?因爲捨不得,所以,就輸了。
榮太后正欲開口,就聽紀明皓揚聲道,“千羽,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解決的。”說著,就已經(jīng)幾步走到沐千羽的身前,緊緊的扯著她的衣袖,不想放她離開。
以爲一句話就能夠?qū)⑺械膫矗磕ㄈィ磕窍胍偃λ耍彩且患^容易的事情吧?
回過神來的沐千羽,向著紀明皓微笑之時,用力的甩出衣袖,挑眉問道,“怎麼解決?起死回生嗎?”
以爲她就是這麼容易受到欺騙的嗎?一次、兩次就夠了,聯(lián)合她身邊的人來傷害到,也夠了。
如果,紀明皓可以將她失去的人,通通還到她的身邊,也許,她可以再考慮一次。可惜,他辦不到,不是嗎?
見到紀明皓被凍得發(fā)紅的面容,露出愧疚、無奈的神情,沐千羽就知道他根本就是無能爲力的,甚至有可能會做到的事情,他也絕對不可能去做。
眼看著他們在吵嘴的榮太后,像是忍不住了似的,怒道,“貴妃,你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嗎?”
好好說話?沐千羽錯愕的看向榮太后,隨即淡淡一笑,的確,她方纔的那兩句話,說得可謂是陰陽怪氣呀!
“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皇上與哀家都很難過,但你如此對待皇上,傳到朝野之上,又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榮太后心裡記掛著紀明皓,纔會出現(xiàn)在甘露殿外,否則,她根本就不想靠近一步。
哪裡看不到榮太后對甘露殿的厭惡之情,已經(jīng)懶得遮掩了是嗎?
不過,朝堂的事情,應該纔是他們最爲懊惱的事情吧?如果連後宮的小小問題都處理不了,百官會很自然的質(zhì)疑紀明皓處理國事的能力。
“皇上可以宣稱,撤了我的位分,不就可以了嗎?我可以搬出去。”沐千羽很是毫無留戀的哼笑著,就算是搬出皇宮,她也可以說是……毫無意見的。
想用這樣的事情,讓她恐懼與害怕?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早早的另有打算。
“你……”榮太后快要被沐千羽氣得說不出話來,不寄望於沐千羽,只是轉(zhuǎn)頭看向紀明皓,道,“皇上,她如此的冥頑不靈,你何苦在這裡做有失身份的事情?”
當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紀明皓很是抱歉的看向榮太后,道,“母后,天冷,您還是先回去吧,兒臣一會兒過去請安。”
是啊!他們纔是母子呢!
沐千羽冷冷一笑,就當她快要走進去的時候,再次被紀明皓攔住,“千羽,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查出……”
查出?查出什麼?一直保持著笑容的沐千羽,頓時陰沉下臉來。
她強作鎮(zhèn)定的站在這裡,就非要拆著她的傷疤,來說些大義凜然的事情嗎?她一點兒都不怕會得罪人,事實上,這個皇宮裡的人早早的就讓她得罪光了。
“皇上難道猜不到嗎?就算是真相大白,也不會做出任何處置,不是嗎?”沐千羽毫不留情的質(zhì)問道,看到紀明皓驚愕的表情,與傷痛的眼神,不僅沒有任何報復後的快活,偏偏會有一種隱隱的痠痛。
幾乎可以想象著身後的榮太后,究竟是怎麼樣的神情,沐千羽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看向榮太后。
果然,儘管面色被凍得通紅,但是,滿眼的難以置信,與憤怒。
“與其這樣,就讓這件事情,糊里糊塗的吧!只要我不糊塗就好。”沐千羽好似是軟下了語氣,本想著回宮,卻被紀明皓緊緊的抱住。
只要她肯放軟語氣,他就可以做任何事情!紀明皓遠遠的擔憂著自己的愛人與孩子,卻見不到一面,實在是太痛苦了。
爲了她,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紀明皓的癡,看在沐千羽的眼中,卻成爲了無盡的諷刺,他再癡心,卻依然在傷害著她的家庭,不是嗎?
“原諒我,以後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了。”紀明皓悶悶的說著,雙臂緊緊的用力,哪裡還管其他人的眼光。
此時,榮太后都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皇上,我的家中,還有父親與幼弟呢。”沐千羽喃喃的提醒著紀明皓,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沐千羽就算與父親的矛盾再深,再不喜歡她的弟弟,也不代表就會讓他們走上絕路。
這一切都不假於他人之手,盡是榮太后所爲,沐千羽要如何的傾心相賴於紀明皓?
“我會永遠都對你好。”除了這句話,紀明皓好像說不出其他保證了似的,聽到沐千羽的心裡也泛著苦澀。
無論,朝堂上的紀明皓究竟是如何的,他在榮太后永遠都是一味的退讓,於她,更談不上保護。
牢籠,總是要想辦法掙破的!打定了主意的沐千羽,心卻更痛。她要親手毀去的,到底是什麼?她的心裡沒有數(shù)嗎?
她感覺到自己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掉落到地上的時候,是不是已經(jīng)結(jié)了冰?
“家離破碎嗎?”沐千羽狠狠的推開紀明皓,任由著他跌坐在地上而不去相扶,聽到榮太后的輕呼,看著宮有想去攙扶時,立即就從袖中甩出長久以來都相伴於身的匕首。
這樣東西,她從來就沒有放於他們,始終都帶在身上,只要她願意,誰都阻止不了她。
“千羽,千萬不要亂來。”紀明皓甩開身邊的宮人,就想要衝到沐千羽的身邊來,卻見到沐千羽退後了半步,將匕首置於腹前,冷冷的看向他。
只要再向前一步,孩子就會沒有了!
“小姐!”最知道沐千羽脾氣的倩寧,更是不敢靠前,雙腿一軟,跪在了雪地中,哭著勸著,生怕沐千羽會傷了自己與孩子。
最恐懼的格海自然也是跟著倩寧跪了下去,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始料未及,甘露殿內(nèi)所有的宮人開始後悔,如果沐千羽沒有離開宮門,許是這件事情就不會發(fā)生了。
瞪著眼睛的紀明皓被榮太后強行扶著,焦急的說道,“如果你想讓我走,我立即就走。”
如果紀明皓離開,應該就沒有事情了吧?哪裡會有這麼簡單?眼見著沐千羽冷冷一笑道,“還來得及嗎?既然來了,哪裡就能這麼容易的離開?”
“不就是想看看我失控、痛不欲生的樣子嗎?”沐千羽轉(zhuǎn)頭對榮太后冷笑著,目光落到榮太后的身後,呂家姐妹也暗暗的跟了過來,只不過一直躲在後面,沒有出聲,纔會被人忽視。但此時的沐千羽,卻很希望讓他們“高興”一回,笑道,“看到了嗎?心情愉快嗎?”
此時,所有人都是恐懼的,哪裡還會有人愉快的?
沐千羽的匕首離腹部近一分,所有人的輕呼與哭泣就多了一分,不絕於耳啊。
“千羽,不要,那是我們的孩子。”紀明皓緊張的喚道,眼中的痛苦,卻好像並沒有被沐千羽看到了眼中。沐千羽深吸口氣,不以爲然的哼道,“不,這只是我的孩子,他是生,是死,只有我一個人可以決定。”
心都提到了噪子眼,榮太后雖然非常不喜歡沐千羽,但不代表她就不想要自己的皇孫。
“貴妃,不要亂來,扼殺皇子可是重罪。”榮太后不得不威脅道,卻聽沐千羽淺淺一笑著,“你認爲,我在乎嗎?”
她根本就什麼都不在乎了,她在乎的,都失去了,不是嗎?
當沐千羽準備揚起匕首的時候,紀明皓卻是大喊一聲,“不要!”正說著,紀明皓甩開榮太后的拉扯,向前了幾步,竟然是跪到了沐千羽的面前。
啞然,與驚慌失措呈現(xiàn)在所有人的臉上。
貴爲天子的紀明皓都已經(jīng)上跪了,且不論什麼原因,宮人哪裡會有不跪的道理?一時間,除了榮太后依然挺直著背脊,與沐千羽面面相覷之外,沒有人再站在他們的面前。
“你想讓我做什麼?”很是堅定的問道,只要沐千羽開口,他一定會做到。
“皇上?”榮太后難以置信的上前一步,想要拉起紀明皓,卻被他再次甩開,紀明皓直直的盯著沐千羽,問道,“千羽,只要是你讓我做的,我全部都會做到。”
這一次,紀明皓認爲自己可以做到,可惜,沐千羽不會再給他機會。
“做到?想要做什麼?”沐千羽苦澀的笑容,“下一個,是我的父親,我是的弟弟,還是我的姨娘?”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以爲可以保護所有人,最後才發(fā)現(xiàn),他們都是因我而死!”
她纔是所有禍端的開始!
“千羽,你應該相信我!”紀明皓急忙說道,“我知道,你已經(jīng)……”已經(jīng)愛上了我,不是嗎?
沐千羽好像已經(jīng)聽到了紀明皓沒有出口的後句話,嘲諷一笑,將抵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前的匕首速度揚起,大吼著,“是你們母子毀了我,我會永遠恨你們,只會恨你們!”
恨,是多麼的容易說出口啊?
就在這一剎那,沐千羽的臉上竟然呈現(xiàn)出輕鬆的笑容,她要帶著自己沒有出生的孩子,一起離開了。
鮮血噴濺到紀明皓明黃的龍袍上,淋了他一臉。
看著沐千羽軟軟的倒了下去,看著倩寧掙扎大叫著撲向她,紀明皓覺得自己的鮮血都要凝固了。
她,真的下得去手?
“都閃開,去宣太醫(yī)!”從雪地上站起的紀明皓奔到沐千羽的面前,將她打橫著抱起,順腳踢走了前來幫忙的宮人,叫著,“快去找太醫(yī)啊。”
“皇上,快進去!應該來得及!”格海也顧不得許多,尚算理智的他顧不得規(guī)矩,對紀明皓喊著。
完全不再理會他人,紀明皓將沐千羽抱進了甘露殿內(nèi),只希望她可以平安無事,而榮太后與呂家姐妹,沒有一個人追進來,全部都愣在原處。事生髮生的太突然?驚嚇住了他們?
那一地的鮮血,到底驚豔了誰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