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啊……
笑聲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簌簌的響動，似乎是布料之間摩擦時發出的聲音。
她、她爬下牀了吧？！
我屏住呼吸慢慢轉頭，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個女生正順著牀邊的梯子往下爬！不是那種正常的下法，而是像條蛇一樣，腦袋朝下，繞著梯子往下爬！
她的身體軟的不像話，彷彿渾身所有的骨頭全都消失了，以一種完全不可能的柔韌度和收縮能力，一圈一圈饒在梯子上！
這……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嘶、嘶嘶……”
女生的頭和肩膀已經接觸到了地面，她像蛇吐信子那樣吐著舌頭，像一條人形巨蛇，朝著我蜿蜒遊弋。
我又拼命地撞了兩下木門，但是木門仍然紋絲不動，我根本無路可退，只能貼著門往旁邊移動。但兩邊都是牀，我的移動空間並不大，想要繞開她幾乎不可能。
更糟糕的是，她似乎被我激怒了！
只見她如眼鏡蛇般立起上半身，飛快地張大嘴巴……由於太過用力，她的嘴角甚至撕裂到了耳朵根！
我被這一幕嚇得差點背過氣去，但身體還是本能地做出了躲閃的動作，直接竄到了旁邊的下鋪牀上。我也不知道這是誰的牀，這種時候，管不了那麼多了。
女生一口咬空，更是氣得幾乎暴走。只見她的肚子飛快地鼓了起來，比氣球膨脹的速度還要快無數倍，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經變得比十月懷胎的孕婦肚子更大了！
更可怕的是，她的肚子還在蠕動，那裡面明顯有什麼東西！
我有種非?？植赖念A感，一旦她肚子裡的東西出來，我這條小命就徹底交代了！
不行，我必須得逃！必須得在她肚子裡的玩意鑽出來之前，逃出去！
女生的肚子一鼓一鼓的，裡面的東西似乎打算直接撐破她的肚皮。她發出無比痛苦的慘叫，整個人在地上不斷地翻滾，裂開的臉頰還不斷涌出鮮血，染紅了她的身體，也染紅了地面，讓她看起來愈發可憐也愈發恐怖。
也不知是不是痛苦喚回了理智的緣故，她眼中的黑色竟然慢慢褪去，雙眸逐漸變回了正常的模樣，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滿含痛苦與乞求。雖然她已經無法說話，但我仍然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想讓我殺了她。
不，更準確地說，她是在乞求我這麼做。
我感覺到她本人現在已經沒有危險性了，但她肚子裡的那個東西，纔是真的危險。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心軟地想要幫她結束這種折磨。
但我馬上又意識到，這種行爲可是殺人吶！
殺了她以後，我要面對什麼？
我承認，我慫了。
同情不能幫我應對警方的質問，更不能讓我躲過法律的制裁。所以，我只能選擇無視掉她的痛苦，並且用最快速度重新跳回門邊，嘗試逃跑。
我首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後才能談別的。我爹媽把我養到這麼大不容易，我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地丟了小命！
女生明白了我的意圖，著急地長大嘴巴，試圖說話。然而她兩邊的臉頰全都撕開了，一張嘴就漏風，根本無法正常地發音。她只能絕望地看著我，掙扎，扭動，徒勞地從喉嚨裡發出低吼似的聲音。
她的眼睛裡，更是沁出了血淚。
我在做出逃跑決定的時候，就刻意地不再看她，因爲她的痛苦會讓我心軟、自責?？蓪嬍已e的空間就只有這麼點，就算我故意迴避，餘光也還是會掃到。所以她的痛苦和絕望，我其實全都感受到了……
“對不起，我真的沒能力幫你。”
我飛快地說完，在心裡默唸了一句“阿元陀佛”，便伸手去轉動門把手……
老天開眼，這回我居然真的轉開了！
聽著門鎖彈開的聲音，我激動得差點兒飆淚。
然而就在這時，女生的肚子徹底爆開了！
鮮血噴濺，染紅了整個宿舍，我也被噴了一身。
女生連慘叫都沒發出，就徹底軟倒下去。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沒氣了。
一條比手臂還粗的黑蛇從她肚子裡鑽出，身子一縮一彈，竟然整個飛了起來！
直擊我的面門！
我被這一連串的變化震驚了，反應稍稍慢了那麼半拍。雖然身體已經本能地做出了躲閃，但並沒有完全躲開。
黑蛇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
毒蛇在我體內飛速擴散，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神經就被徹底麻痹了。不過是片刻的工夫，我就已經渾身僵硬，眼前也徹底變黑了……
我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可能砸到了地面，也可能落入了憑空出現的無盡深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看不見，所有的感知神經都被徹底麻痹，我就這麼陷入了無知無覺的狀態。
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我怔怔地站起來，意識到自己剛纔背靠著寢室門睡在了走廊上，而且……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到底是哪裡變了呢？
我稍稍想了一會兒，才發覺是層高的問題。之前我就覺得這層樓的層高非常奇怪，低得簡直不像話，個子稍微高一點的女生恐怕都得弓著背才能穿行。而現在，層高已經變成了正常的高度，雖然還是光線昏暗顯得有些陰森，但並不會太過於壓抑。
怎麼回事，是我弄錯了嗎？這裡到底是不是我暈倒之前呆的地方？
我腦子裡充滿了疑惑，完全忘記了要回答先前的問題。短髮女生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同學，你是來找人的嗎？”
“呃，請問這是一號宿舍樓吧？”我得先確認一下地點。
短髮女生點頭：“是呀?！?
於是我轉頭去看背後的門牌號，只見破舊的木門上用紅漆寫著“414”三個大字。而且詭異的是，雖然木門已經破得掉渣，但上面的紅漆卻非常非常新，非常鮮豔。
鮮豔得像血一樣。
這種顏色讓我想起蛇女臉頰裂開之後涌出的鮮血，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毛，滿腦子的念頭都只剩下了——
快走！我得趕緊離開這兒！
但就在我拔腿逃走的那一瞬，我聽見了鑰匙發出的聲音，於是硬生生地剎住腳步，轉身重回門邊，抓住短髮女生的手，急急地說：“別……別進去！”
“怎麼了？”她愣了一下，不解地問。
“裡面……”我收住話頭，因爲覺得真實情況太匪夷所思，即便說了她也肯定不會相信。
說不定還會懷疑我精神有問題。
“裡面怎麼了？”短髮女生眉頭微皺，看樣子像是在心裡想：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說實話。雖然很可能會被誤解，而且我跟這個女生也不熟，但出於人道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送死而不管。
“裡面有個怪物，我剛纔差點被她弄死，好不容易纔跑出來的！”
“……怪、怪物？！”短髮女生驚訝又有點好笑地問：“你在開玩笑對吧？哈哈，你可真幽默?！?
“不，我是認真的。那個怪物肚子裡還懷著毒蛇，我剛纔就被咬了一口?！蔽遗[出生平最嚴肅的表情，好讓她知道，我真的不是在惡作劇。
短髮女生漸漸斂去笑容，想了一會兒之後說：“你可能做噩夢了，把夢裡的經歷和現實弄混了，要不然就是看見幻覺了。我們這棟樓可能風水不太好，很多人都會做奇怪的噩夢，還有個別同學出現過幻覺。不過，那都不是真的啦，你就別再想啦，放鬆點。”
是幻覺嗎？
我忽然有點不確定了。
之前在林蔭路上的經歷，可以肯定都是幻覺，但當時身在幻境中的時候，一切感知都無比真實，我甚至到現在都無法回想起來，自己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陷入幻境的。
幻境和現實之間的界限太模糊了，身處其中的時候真的很難自知。
也許她說的纔是對的，我之前經歷的種種，全都只是幻覺而已？我如此懷疑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先前被毒蛇咬過的地方，現在光滑完整，摸不出來一丁點兒被咬過的痕跡。
除了幻覺，恐怕沒有第二種合理的解釋了。
短髮女生忽然拍了拍腦袋，說：“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要搬進我們寢室的新同學對不對？宿管阿姨說你早就上來了，我還以爲你都搬完了呢……對了，你行李呢？”
行李……
之前“做夢”的時候，我把它拖進宿舍了。
本來我已經相信自己之前是在做夢了，現在被她提起行李，我又覺得先前的經歷全都是真的了。
那也就說明，那個詭異的蛇女真實存在。屋子裡還是很危險！
我發憷地後退了一小步，遲疑著到底該進還是該逃。短髮女生看出我臉上的懼色，笑著提議道：“這樣吧，我先開門進去。你要是害怕，可以先站遠一點，等我確定沒有危險了你再進來吧。”
“呃……不、不用了，我、我還是跟你一起進吧?！辈还茉觞N說，讓別人替自己趟雷都太不地道了，所以還是跟她一起面對吧。不然她要是真出了事，我就算跑掉了，以後也會一直被良心拷問，太折磨了。
短髮女生笑盈盈伸手開門，還故意跟我閒聊好讓我放鬆情緒，“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黃夢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