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有人衝我下跪了。雖然不是爲了治病，可是她如此求我，我真的說不出拒絕的話。

雖然我真正當醫生的日子只有五年而已，甚至就連這份醫者之心，可能都是元綸集團的人洗腦強加給我的……但這份信念如今已經融入我的生命，無法改變了。

珈霓執拗地跪在地上，擡頭仰望著我，眸中淚光點點：“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說：“我答應你。”

就算你別有目的我也認了，哪怕你是在算計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不會傷害到我的孩子，我就願意配合你。

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珈霓聽到我說答應她，激動得差點兒直接哭出來。“真、真的嗎？你真的願意相信我？”

“嗯。”我點點頭，手上微微用力，“起來吧，不要一直跪著。”

她這纔想起要站起來，嘴裡不斷地念叨著：“太好了，終於有人肯相信我了，太好了……”

看她這副樣子，我開始有點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了。

只有真正受過冤枉的人，纔會如此在意別人是否信任自己，纔會有這麼深的執念，到死都念念不忘要洗白自己。

我隱隱慶幸自己選擇了幫她。

過了一會兒，等她情緒稍微平復之後，我才提醒道：“你還沒說要教我的到底是什麼法術呢？”

“哦對對對……”珈霓趕忙正色，道：“我要教你的，是鬼道。”

“鬼道？”我忍不住皺眉，這名字聽起來有點邪門啊，該不會是什麼歪門邪術吧？

珈霓見我面露戒備之色，趕忙解釋：“你別想歪了，鬼道的意思是通陰御鬼之道，是由三百年前的一位茅山派外門弟子所創，也算是茅山派的支派了，是正道之術！”

“哦哦哦，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聞了，我不知道茅山派還有這麼一脈支派。”我歉意地笑了笑。

珈霓說：“沒關係，你不知道也正常。鬼道是所有道教派系中最邊緣的一脈，道門中人通常都很不願意提起我們。因爲鬼道跟其他的道門修煉方法都不一樣，我們不借助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反而要貼近、利用幽冥中的陰氣、鬼氣，這在正統道門中人看來無疑是離經叛道的行爲，甚至……甚至也有人認爲我們是邪派。”珈霓苦笑了一下，加重語氣強調道：“但我覺得，正邪不是取決於使用何種力量，而是在於用力量去做了什麼。”

“名門正派也出過敗類啊，也有人爲了錢財泄露天機，甚至是幫十惡不赦之人改運改命，幫他們逃避懲罰，甚至是利用風水幫他們偷福澤偷氣運偷命數……”

“我們鬼道雖然不敢說從未出現過敗類，但是論比例絕對不會比那些所謂正統門派更高。害羣之馬哪裡都有，不能因爲我們使用的力量偏向於邪惡，就說我們整個門派都是邪惡的，你說對不對？”

我點點頭，認同她這番話本身，但是對於鬼道宗門及其術法，還是留了一分警醒之心。畢竟是完全陌生的東西，是否會傷害他人，或者是傷及自身，還需要謹慎分辨。

珈霓說：“你認同那就太好了。其實鬼道法術對於你我這樣的鬼母來說，尤其適合。我們孕育鬼胎，體內的陰氣本就非常濃郁，不需要再多費手段爲自己灌注陰氣了，而且修煉起來也會進步神速。你知道的，咱們孕育鬼胎是違逆天道的行爲，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天譴，按照正常方式慢慢修煉是絕對來不及的，沒等練成呢就被天譴給弄死了……”

“但是修習鬼道就不用再擔心那些了，鬼道講究的是借用幽冥之氣爲己所用，所以我們並不需要常規意義上的修行，只要學會如何借用的辦法就行了。”

我忽然腦洞大開地問：“就是自己攢錢買東西，和貸款買東西的區別唄？”

“對，可以這麼說！”珈霓越說越激動，語速飛快：“幽冥之氣和天地間的浩然正氣一樣，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用它來對抗天譴，再合適不過了！我先教你怎麼製造防禦結界，這個咱們最需要了！”

說著，她身形急轉，踏出一種詭異而唯美的步法，彷彿化作翩翩欲飛的蝴蝶。隨著速度不斷加快，空氣中竟然出現了無數道虛影，看起來像是無數個她在同時起舞。這過程說起來漫長，實際上只是很短的一瞬，我被這般詭異絢麗的舞姿深深吸引，幾乎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直到她停止舞動，我才猛然驚醒，只見四周鬼火浮動，濃郁的陰氣幾乎要化作實質，將我們緊緊包裹。我雖然不知道這層陰氣屏障究竟能抵禦多少傷害，但卻能清楚地感知到，這裡的陰氣濃郁程度甚至遠超鬼界！

珈霓面露得意之色，衝著我說：“這只是最簡單的鬼道法術，還有很多更高深、更厲害的呢，怎麼樣，動心了吧？”

正統道教中有一門請神上身的特殊法術，鬼道中也有類似的，只不過請的是地府中的十殿閻羅！

當然，召請閻羅所需的代價非常大，輕易不能使用，只能當做身陷絕境時最後的保命手段。

“這就是召請閻羅的咒文。”珈霓示範性地畫了一遍，隨後用手指著其中的某個位置說：“最後一筆應該點在這裡，我就不畫了，你記住就好。這個咒文使用起來代價非常大，我從來就沒敢用過，甚至都沒敢完整地把它畫出來過。你也千萬記住，不到走投無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時候，絕對不能用它。”

見她如此嚴肅，我就知道這道符咒使用的代價絕非一般，趕緊點頭道：“我記住了，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用。”

“那就好。”珈霓趕緊把地上的咒文擦掉了，生怕不小心填上最後一筆，真的把閻羅王請過來了。

“召請十殿閻羅的代價，到底是什麼啊？”我實在壓不住心中的好奇，到底還是把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珈霓臉色浮現驚駭之色，飛快地搖了搖頭：“不能說……總之你記住，這個不能輕易用。”

“……哦。”

珈霓迅速轉移話題：“好了，重要的法術我基本都教你了，剩下那些你有空慢慢自學吧。”說著，她取下脖子上的玉墜子交到我手裡，說：“鬼道中的所有知識和術法全都在這裡面，你只要把心神灌注進去就能感知到了。這是鬼道至寶，也是掌門人的身份象徵，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從今以後你就是新的鬼道掌門。”

我嚇了一跳：“這……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受不起！”我學習鬼道術法也就幾個小時而已，現在就讓我當掌門，也太快了吧？

珈霓卻說：“給你你就拿著吧，這東西跟著我，也就是個禁錮底下無法見天日的命運，跟著你才能真正發揮出它的作用。我也不要求你把鬼道發揚光大什麼的，只要你好好學會裡面的知識就行了。如果還能有機會替我和鬼道正名，那我就更感激你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推辭未免顯得矯情，於是果斷把玉墜收好，認真地說：“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力做到。”

“那就好。”珈霓滿臉期待地說：“我等你的好消息……雖然現在封印解除了，但是沒了那個玉墜子，我還是不能見陽光，不能離開迷蹤林太遠……不過比起以前的狀態，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我會一直在迷蹤林裡等你的，你要記得有空多來看看我啊。”

“一定。”我發自內心地承諾。

如果說之前答應替她爲守護者組織效力，還有幾分對珈霓畏懼的成分在內，那現在就是百分之兩百地發自真心了。

因爲珈霓在教我的時候非常耐心細緻，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保留地把一身本領全都傳授給了我。我哪怕是有一丁點兒不理解的地方，她都願意反覆講上無數遍，直到我徹底懂了爲止。

幾個小時學下來，我現在已經徹底清楚了鬼道法術的威力，也知道如果珈霓有害我的心思，動動手指就可以讓我死幾百次了。但她選擇對我傾囊相授，只求我能用這些本領去替她繼續守護華夏文明，以實際行動向所有證明她對組織的忠誠。

我有什麼好懷疑的？

“珈霓，你是我見過最高尚、最無私的人。終有一天，我會讓大家都知道這一點。”我無比認真地說。

珈霓別過臉去，我隱約看見她的眼圈又紅了。

“好了，我送你回去。”她竭力掩飾住聲音中的哽咽，運起幽冥之力，將我穩穩地送回了地面。

天已經黑了，議事廳裡空無一人。我藉著月光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發現時針已經指向數字“11”。

得趕緊聯繫元洪了，風長老只給了我一夜的時間。

我快步出門朝著住處走去，走著走著又停住，暗暗想著臥室那種地方似乎……太曖昧了一點兒。

元洪那個傢伙，總喜歡霸王硬上弓。在臥室裡見他，氣氛曖昧不說，還給他提供了硬來的便利。

不行。

我立刻轉身，用更快的速度折了回去。

還是議事廳這種環境更適合談事兒，也更能拉開界限。

出於謹慎，我還特意花時間做了些準備，等一切搞定，時間正好零點。

我叫醒了沉睡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