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兩個女孩都快嚇傻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但都死死地咬著嘴脣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自己也會那樣慘死。她們哆嗦著,脫掉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一點點朝著元洪走去。
元洪始終雙目緊閉,用力抿著的嘴脣讓我知道他並沒有昏迷,而是一直在竭力地剋制著自己。
也忍耐著鎮魂釘帶來的巨大折磨。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高擡雙手凌空虛畫,兩道陰氣化作利刃激射而出,硬生生將結界和牢門一起劈開。
這番動作說起來長,實際上只是一瞬,蒼言意識到我想要幹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我毫不留手,直接將所有實力全部發揮出來,鬼蝶、鬼蟒、鬼刀齊齊射出,從各個角度攻向元天縱。我手上不斷變換各種手印,口中吟唱著地煞兇咒,腳下踏著鬼影步飛速閃向囚室……
但我的目標並不是要跟元天縱近身肉搏,而是,救元洪。
我清楚自己實力如何,即便把所有能用的法術全都甩出來了,我也還是……
毫無勝算。
但我真的沒時間思考太多,我只知道,我想救元洪。
這一刻,我遵從了自 己的內心,不計代價,不顧後果,飛蛾撲火。
註定打不過又怎樣?就算受傷又怎樣?只要能把元洪身上那幾根該死的鎮魂釘拔掉,能跟他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就是贏了。
但,現實永遠比想象中更加殘酷。
面對我的全力攻擊,元天縱只是冷笑了一聲,就輕輕鬆鬆化解了所有的一切。
是的,只是冷笑而已,他甚至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鬼蝶,鬼蟒,鬼刀,我用陰氣幻化出的一切,全都在他的笑聲中灰飛煙滅。
我體內運轉的鬼氣也瞬間凝滯,上一秒還施展得行雲流水的鬼影步被硬生生打斷,我感覺自己的雙腳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得就算拼盡全力都無法擡起來哪怕一毫米。
更可怕的是,我感覺有什麼極陰極寒的東西爬上了我的腳背,沿著我的小腿一路往上爬。
我懷著無限驚駭低頭往下看,發現自己的雙腿被兩條觸手似的東西纏住了,觸手上的吸盤甚至能直接鑽進我的靈體,飛速吸食我體內的陰氣。
我所學的一切法術都是需要用陰氣操控的,沒了陰氣,我就是個廢人。
元天縱毒蛇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我瞬間感覺寒氣遍佈全身,危險的預感強烈到根本無法忽略。
我已經知道了關於元天縱的一切,自然也就能輕易猜到,他此刻在打什麼主意。
他想獻祭我的孩子!
我雙手捂住肚子,絕望地大喊:“你休想!我死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如果註定無法保護這個孩子,那我寧願他魂飛魄散立刻消失,也好過讓他落到元天縱這個老神經病的手裡,承受十幾二十年的折磨,最後連魂魄都要被幽影娘娘吞噬。
元天縱滿臉譏諷,眸中難掩貪婪之色,一字一頓地說:“這,由不得你。”
好吧,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除非拋下元洪不管,帶著蒼言扭頭就走,否則不管我怎麼準備,結果都不見得會比現在更好。
元天縱明顯是在逼著元洪跟別的女人發生關係,只要元洪不順從,他就絕對不會離開,局面只會一直僵持,甚至是惡化。
因爲元天縱需要新的獻祭品和宿體,所以元家必須得有後代,而且至少需要兩個。
元天縱伸出枯樹枝似的手,按在我的肚子上。我只覺得寒氣入骨,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和噁心。
還有恐懼。
元天縱在我肚子上來回摩挲,口中喃喃自語道:“嘖嘖,半魔化的鬼胎,大補啊……真捨不得獻出去……唉!”
不!我決不允許他獻祭我的孩子!
我拼命地調動體內的陰氣,卻絕望地發現,這麼一會兒工夫,那些觸手已經將我體內的陰氣完全吸乾了!
現在的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元天縱察覺到我的異動,不屑地冷哼:“不自量力!”
說著,他就屈指成爪,慢慢扣進我的小腹。
強烈的痛楚讓我渾身劇顫,想要扭曲身體躲避,卻是根本做不到。束縛著我的觸手在吸收了陰氣之後,已經變得堅如鋼鐵,莫說是我現在陰氣盡失又赤手空拳的狀態了,就算是給我兩把削鐵如泥的絕世神兵,我都未必能砍斷他們。
怎麼辦!怎麼辦……
我心中焦急如焚,猛然間想起來珈霓曾經提到過,鬼道中還有一門完全不需要動用陰氣的禁術。
可是那禁術需要付出的代價,相當可怕。
因爲它必須要施法者引爆自身的魂魄才能催動。這是個必死的法術,但相應的威力也無比可怕,珈霓說就算是神仙恐怕都難以抵抗那個禁咒的力量。
所以,這是個同歸於盡的法子,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輕易使用。
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逼得需要用到那種可怕的禁咒,所以當初學習的時候也沒有太上心,只是走馬觀花地粗略瞭解了一番,現在需要用了,竟有點想不起來它的咒文了。
元天縱的整隻手掌完全伸入我的腹中,甚至還掐住了寶寶的脖子!
他似乎極其喜歡欣賞別人痛苦絕望的神情,因此故意把速度放得極慢,故意讓我把每一分痛苦都品嚐到極致。我已經痛得神志模糊,而他臉上殘忍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思維的渙散讓我愈發絕望,這種時候我怎麼可以這樣!不行,我得集中精神,好好想想那個禁咒到底是怎麼用的!
我必須得想起來!
我寧願同歸於盡,也不要單方面承受這樣的折磨!
尤其不能讓他獻祭我的孩子!
我拼命地跟痛苦做對抗,咬著牙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努力回想當初珈霓傳授我的施法步驟。
這樣的抵抗在元天縱看來,不過是獵物瀕死前最後的掙扎,除了增添幾分樂趣以外,完全不值得在意。
他甚至故意放開了我的孩子,像貓戲老鼠那樣故意給我一絲喘息的機會。
而我也終於想起了完整的咒語,飛快地在心裡吟唱出來!
然而,我只念出了第一句,就感覺腹中傳來比方纔劇烈百倍的痛楚。我痛得心神俱顫,完全無法繼續誦唸下去。
元天縱帶著殘忍而瘋狂的笑意,掐著寶寶的脖子,一寸一寸地把我從我身體裡往外拽!
是的,就這麼硬生生地往外拉扯!
我已經痛得眼前發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但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肚皮如何被拉扯到極限,然後再一點點裂開,孩子的靈體從縫隙中一點點擠出去……
痛。
真的痛,無法形容的痛!
我失聲地慘叫著,恍惚中似乎聽見元洪暴喝了一句什麼,可我的大腦已經在劇痛中瀕臨休克,完全無法將聽到的聲音轉化成相應的含義。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我竟然覺得自己被元洪抱住了。
我確定是他,因爲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我再熟悉不過,絕對不可能認錯。
即便意識混亂,我也不會忘記他的氣息。
只是我已經無法分辨,這個擁抱究竟是真的發生了,還是我精神崩潰前最後的幻覺……
彷彿過了一萬年那麼漫長,腹部的疼痛終於開始減弱,取而代之的是冷。
空空蕩蕩的冷。
我不知道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已經被掏空了,只感覺不斷有冷風灌進去,灌進去……
越來越冷。我從未如此強烈地感知過死亡。
有人在遠方叫我的名字。
我的意識飄飄蕩蕩地飛過去,在一片虛無之中,漸漸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是鬼王,不是元洪。這讓我有種莫名的失落。
鬼王直截了當地說:“閔虹,你的靈體就快要潰散了,我不能讓雨顏的靈慧魄跟著你一起消失,不能讓她失去最後的機會……對不起,我必須得違背諾言了,我現在就得動手把她的靈慧魄拿回來……對不起……”
他不斷地道歉,神色痛苦而誠懇,但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快。
我急急地向後飄,同時低頭查看自己的身體,這才發現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經消失,只剩下一道猙獰的大口子,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孩子……沒了。
我瞬間萬念俱灰,只覺得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哪怕還有生機,我都不想再去努力了。
一切都沒意義了。
我停下來不再躲閃,甚至反而盼著鬼王快點動手,快點結束這一切。我已經承受太多太多的痛苦了,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掙扎了,也不想再抵抗了。
就讓一切都到此爲止吧。
“動手吧。”
我心如死灰地說。
這個靈慧魄本來就是我欠雨顏的,還給她也是應該的。之前我不願意,是捨不得孩子跟我一起承受危險,現在孩子都已經沒了,我還有什麼理由霸佔著不還?
再說,能用這種方式成全另外一個人,也算是件好事了。
我輕輕地扯了扯嘴角,悽然地輕笑。
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受盡折磨不得安寧。現在好了,我馬上就可以永遠地解脫了。
挺好的。
鬼王在我面前停下,卻沒有立刻動手,反而是看著我的眼睛問:“你還有什麼心願嗎?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你完成。”
這算什麼,充滿愧疚的元補嗎,還是出於同情的幫助?
我已經懶得去分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