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喜歡美術。”我苦笑著編了個藉口。
“你纔剛上了兩節課而已，怎麼能這麼快就確定自己不喜歡美術呢？也許你只是還沒有適應大學裡的教學方式，又或者可能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今天上課的那個老師呢？我覺得你不應該這麼輕易就下結論，再多待幾天看看，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想法呢？”黃夢婉嘗試著勸我。
聽完她說的這些話，我心裡又感動又愧疚。感動的是我跟她明明才只認識幾個小時而已，她卻會如此實心實意地爲我著想。愧疚的是，我欺騙了她，我剛纔說的只是個藉口而已，而真正的原因，我沒辦法告訴她。
“黃夢婉，謝謝你勸我這麼多……但是我真的已經決定了。”我懷著深深的愧疚對她說。
“你真的想好了嗎，確定以後不會後悔嗎？”
“嗯，我確定。”
“唉，那好吧……”黃夢婉嘆了口氣，說：“那你以後要是想回來玩兒，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我還不知道你號碼呢。”我笑著說。
她怔了怔，隨後一拍腦袋，連聲說：“忘了忘了，瞧我這記性！你記一下啊，我的號碼是153XXXXXXXX……”
我在手機裡存好，確認無誤之後纔跟她分別。她要去食堂吃飯，而我連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個學校裡多留，只想立刻回宿舍拿了行李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我沒想到的是，校園裡忽然冒出了無數的鬼魂，到處都是，有些甚至會惡意地嚇唬路上經過的學生。而那些學生明顯看不到他們，說笑著穿過他們的身體，踩上他們故意扔在地上的腦袋……
這樣的場景，看得我毛骨悚然。
這個小鬼似乎完全不知道什麼叫疼，明明身上的傷口已經那麼恐怖了，他還故意用手去撕，故意讓裡面鮮紅的血肉露出來給過往的行人看。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了驚嚇別人，還是想要讓大家看看他又多麼可憐。
不論是那種目的，他都沒有成功，因爲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看不見他。
只有我，被迫觀看著他和其他鬼魂的“表演”。
我真恨不能閉著眼睛走路。這幫鬼魂實在是太能折騰自己了，隨便看一眼，都夠我做一個月噩夢的了。
然而悲催的是，我並不敢真的閉上眼睛走路，但不是畏懼旁人怪異的目光，而是……我怕不小心撞上這些鬼魂啊！他們一個個血淋淋慘兮兮的樣子，光看著就已經夠讓我害怕了，要是撞上去……我去，我簡直不敢想象。那會讓我恨不能去死的好嗎！
雖然我知道，鬼魂們並沒有實體，眼前的一切都可以算作是幻象……但知道歸知道，讓我毫無心理障礙地去撞去踩，我真的做不到。
於是，我的行走路線就變得非常詭異，已經不是簡單的“S”形可以概括的了，有時候實在繞不開地上的“障礙物”，我甚至會突然大跳一下。
可以想象，我在一羣正常走路的學生中間，顯得有多麼另類了吧？
所以不被鬼魂們發現，完全是不可能的。
那個渾身焦黑的小鬼直接擋到我面前，用力地從手臂上撕下一大塊皮，笑嘻嘻地衝著我扔了過來。我嚇得趕緊躲開，結果撞上了旁邊的一個路人男生，但此刻的我已經連道歉都顧不上說了。
“嘻嘻，你能看見我，太好了！”焦黑小鬼陰森森地笑著說。
我嚇得跳起來就跑，那小鬼扯著尖利的嗓子大叫：“別讓她跑了！她能看見我們！”
一瞬間，所有的鬼魂都向我聚了過來，濃重的陰氣讓周遭的空氣飛速下降，以至於那些本來無法感應到鬼魂存在的路人們，也都紛紛打著哆嗦繞路避開了鬼魂們所在的位置。
“嘶，好冷！”有人抱著胳膊說。
另外一人附和：“是啊，明明剛纔還沒這麼冷呢。這天兒可真怪，說降溫就降溫，連個招呼都不打……”
“得趕緊回去加件衣服了，凍死老子了！”
附和的那人踢了他一腳，說：“草，說話注意點兒！跟誰倆說老子呢！”
“就跟你說了，怎麼著吧？”
“滾！”
我看著那倆男生基情四射地“打情罵俏”，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忍不住衝著他們喊：“同學！別走！拜託你們幫我個忙！”
不是都說男人身上陽氣足麼？那倆男生雖然看上去不怎麼MAN，但好歹是男的啊，有他們在身邊，說不定能起點作用呢？
救命稻草也比啥都沒有強啊……
然而那兩個男生完全無視了我的話，你一句我一句地笑罵著，走進了突然憑空出現的霧氣裡，消失不見了。
其他路人，也都消失了。
周圍只剩下濃重的霧氣，以及數不清的鬼魂。
我已經連逃跑的念頭都提不起來了，這麼多鬼，怎麼跑？我要是會法術興許還能拼一拼，問題是我啥都不會，除了站著等死還能幹啥？
我默默地仰頭望天，發現今天剛好是滿月。而且不知道什麼緣故，月亮正在慢慢地變紅，像被血浸染了似的。
在血月的映照之下，整片大地都在慢慢變紅，詭異而恐怖。
我在心裡問：老天爺，你不整死我就不甘心嗎？三次了，今天之內第三次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偏偏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見這些？
老天爺並沒有給我答案。
我心如死灰地環視了一圈，發現所有的鬼魂都目露兇光，幾乎已經把貪婪寫在臉上。
看來，這回我是真的逃不過了。
“動手吧，給我個痛快。”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不知是誰最先發出怪叫，所有的鬼魂都瞬間發了瘋，拼命地想要衝過來咬我，見到其他的鬼魂跟自己競爭，就毫不客氣地下死手。所有的鬼魂都想要獨自享用我的魂魄，於是場面變成了一場血腥殘忍的大亂鬥，所有的鬼魂都混戰成一團，打得不可開交，沒有任何一個能找到機會單獨接近我。
我站在亂鬥場中間，身體周圍一米內格外地安全。這可真是諷刺，我忍不住想起來，貌似颱風最中間的風眼也是格外平靜的，我現在就差不多是呆在風眼裡。
呵，打吧，打得越慘烈越好，最好你們全都死光，那樣我就有活命的機會了。我幸災樂禍地想著，結果很快就聽到那個渾身燒焦的小鬼發出尖利的暴喝——
“都給我住手！”他指著其餘的鬼魂們痛罵：“一羣蠢東西！這樣打下去，誰也吃不成！都聽我的！按鬼齡排好順序，鬼齡大的先吃！每次一口！誰敢破壞秩序，我就先吃了他！”
這話一出，羣鬼瞬間安靜下來，誰都不敢再鬧騰了。看得出來，他們都非常畏懼他。
真沒想到，這個小鬼竟然是他們的首領。看來不光人不可貌相，鬼也一樣不可貌相啊……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隨後在心裡暗暗驚訝，自己在這樣的處境之下居然還可以笑得出來。看來心理承受能力什麼的，真的是可以鍛煉出來的。一天只能經歷了三次靈異事件，承受力提升速度比火箭還快好麼！
可我連小命都快沒了，要承受能力還有毛用……
焦黑小鬼滿意地掃視著安靜下來的羣鬼，小手一揮，說：“現在開始排隊！”
“刷——”
所有的鬼魂一瞬間全都動起來了，帶起陰風陣陣。轉瞬之後，就排出了一條長長的蛇形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他們居然真的打算一人一口……額不對，應該是一鬼一口地吞噬掉我的魂魄……說老實話，我現在嚴重懷疑自己的魂魄夠他們這麼多鬼分嗎？
誒不對，這貌似不是我應該操心的問題。不夠分更好，最好趕緊打起來。這個焦黑小鬼看起來也沒多強，你們真的不要試試看推翻他嗎？
我用含著期待和鼓勵的眼神，望向距離最近的幾隻鬼，可惜他們給我的迴應只有貪婪，絲毫沒有領會我的意思。
一羣扶不上牆的爛泥啊……怪不得會讓一個小鬼頭控制成這樣！
我在心裡連連嘆息，而那小鬼已經陰笑著飄到我面前了。
“第一口，我來。”
他飛起來，誇張地張大嘴巴，露出滿嘴的尖利獠牙，衝著我的胸口就咬了過來！
我本能地想要抱胸遮擋，卻發現身體已經被控制住了，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連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小鬼咬上我的左胸……
不對，他沒有咬到。在即將接觸的最後一刻，他突然被某種力量給彈飛了！
變故發生得太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被彈到十幾米開外了。不光是我，其他的鬼魂也全都嚇傻了，一個個看我的眼神驚恐得好像我纔是鬼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焦黑小鬼足尖一點，又重新飄回了我的面前，但是這一次他小心地與我保持了大概兩米的距離。
我發現他嘴巴周圍的一圈皮肉全都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頭，看起來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我實在是沒法直視這種形象的他，只能僵硬地把視線稍稍挪開幾分，強裝鎮定地說：“反正是你惹不起的人就對了。識相的就趕緊放我走，我今天心情好，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焦黑小鬼飄到我的視線範圍中，故意跟我對視，像是在測試我究竟有幾分底氣。
……我明明半分底氣都沒有好嗎！完全是看他受傷了，才強行裝X想要唬他一下的，實際上我心裡很虛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