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一樁樁一件件,讓我有什麼理由不對他心寒?
可笑我竟然還對他生出過微妙的情愫,現在想來,我真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
要殺是麼?那就來吧!反正我也壽命無多,現在死了,黃泉路上還能跟蒼言一起走,正好不孤單了。
來啊!
元洪從來沒見過我露出這種樣子,凌厲的殺招硬生生停在半空。
蒼言趁著片刻的停頓,強行催動異能祈求水靈給與自己幫助。剎那間,水龍沖天而起,帶著無盡凌厲的氣勢攻向元洪!
這一切變化說起來冗長,實際上只在瞬息之間便已完成。元洪堪堪躲開,正欲加倍反擊,就見到四面八方涌出幾十道人影,各種武器、法術、異能之力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其他的守護者們趕來支援了。
我稍稍鬆了口氣,心想著自己和蒼言的命應該算是保住了。
元洪閃轉騰挪,瞬間避開了所有的攻擊,雖然毫髮無傷,但明顯並不輕鬆。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就算他法力高強,但守護者們的本事也都不弱,他再厲害也架不住這麼多人同時攻擊。
再不走,恐怕他就得吃大虧了。
這些我明白元洪更明白,他朝著我冷冷地甩過來一道警告的眼神,旋即化作黑霧遁入地下。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我已經讀懂了他的眼神……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還會再來。
先前見過的那個名叫東歌的女孩有心想追,蒼言及時叫住了她:“東歌,別追,讓他走吧。”
“爲什麼呀!”
東歌急得直跺腳,蒼言還想再說什麼,卻忽然又吐出一大口血,整個人栽倒下去。我想要抱住他,卻因爲氣力不夠反而跟他一起摔倒,強撐著保持清醒的頭腦又開始發昏。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把我背了起來,再後面的事情,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身邊圍繞著數不清的瑩綠色小光點,像是有無數只螢火這圍著我盤旋飛舞,但我知道它們實際上是自然之靈,可以滋養魂魄的。
我感覺自己的狀態比昏迷前好了很多,估計就是這些自然之靈的功勞吧。
蒼言躺在屋裡的另一張牀上,仍然昏迷著,身上的傷口明顯已經被處理過,纏著厚厚的繃帶。
雖然自然之靈也在滋養他的身體,但他的臉色還是非常不好。他傷得比我更重,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我但心地望著他,很想爲他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究竟該做些什麼纔好。
有人推門進來,是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我隱約記得出事的那晚好像見過他。
老人先是打量了蒼言一番,微微嘆氣,衝著我說:“閔小姐,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好。”我立馬下牀,或許是動作太急了,竟有種踩在虹花上的感覺,差點兒摔了。
貌似,我的狀態並沒有自己以爲的那麼好。
到了門外,老人直截了當地說:“小言在使用異能的過程中被打斷,遭到反噬,又受了那麼重的傷,情況很不樂觀……雖然有自然之靈溫養,他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短時間內不適合再動異能了。”
我臉上一陣發熱,內疚地垂著頭說:“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急著找回記憶,要是我多等幾天,可能也不會弄成這樣……我不會再讓他爲我動用異能了,以前的那些記憶……我不想再找了。”
不讓再讓蒼言爲我承受更多的傷害了。
“不,你必須得找回來。”
老人的話讓我愣住了,我以爲他是在責怪我害得蒼言受傷,卻怎麼都沒想到,他特意叫我出來,是爲了勸我別放棄。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老人解答了我的疑惑:“你的記憶關係到我們能否挫敗元家的陰謀,必須得找回來!小言雖然暫時不能動用異能了,但還有別的辦法。我已經派人潛入元綸藥業總部了,相信他們很快就能把你的靈慧魄解救出來。到時候只要把它重新融入你的魂魄中,你自然就能想起小時候的記憶了……”
“只不過這樣的方式可能會讓你受一些苦,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閔小姐,我代表所有守護者求你了,爲了國家安定,爲了千千萬萬的老百姓,爲了整個華夏文明……請你千萬不要拒絕!”
我僵硬地不知該如何作答,好幾次感覺話到嘴邊,開口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國家,百姓,華夏文明……這些詞太大太重了,我承擔不起。
……也拒絕不起。
“好吧,我、我會盡力配合。”我艱難地做出了承諾。
雖然我現在並不記得當年抽離靈慧魄的時候,究竟有多麼痛苦,但實驗記錄上那些昏迷、瀕死、自殺等記錄,足以說明那場折磨有多麼可怕,也足以讓我想象出那是一場怎樣生不如死的處境。
可是,對方把整個華夏文明的生死存亡都壓到我身上,我還怎麼說得出拒絕的話?
拒絕的話,那我成什麼人了?
但是說真的,我……
我其實並不願意。
老人滿面肅然地說:“閔小姐,我代表所有守護者,代表全天下所有炎黃子孫,感謝你的勇敢和犧牲!”
他衝著我彎腰,我趕緊往旁邊躲了躲,心裡非常不自在。
蒼言忽然從屋裡飄出來,虛弱地說:“不行,不可以讓小虹受那種苦!我不同意!”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此刻他整個人都是飄在半空的,而且是半透明的狀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魂魄狀態。難道……
他已經死了嗎?
不是說在自然之力的滋養下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嗎,怎麼會這樣?!
我眼中蓄滿淚水,什麼都顧不得了,急急地說:“蒼言,你快回去!回到你的身體裡去!你不能死!”
快啊,趁著鬼差還沒來勾魂,快回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老人也被突然出現的蒼言魂魄嚇了一跳,但他馬上就鎮定下來,沉著臉說:“小言,你應當知道魂魄離體的危險,別胡鬧了,快回去!”
蒼言置若罔聞,固執地說:“風爺爺,那份實驗記錄我們都看過,您很清楚魂魄剝離會對小虹造成多大傷害,您怎麼還能提出這種要求呢?難道您就不怕小虹承受不住死了嗎?!”
“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想這樣。”風長老嘆息道:“可如果她不受這份苦,我們就無法挫敗元家的陰謀,你知道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你不忍心讓她受苦,難道就忍心讓整個華夏民族陷入危機嗎!”
蒼言沉默數秒,才艱難地說:“……風長老,有些話其實我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現在,恐怕是不問不行了……我們真的那麼需要小虹的記憶嗎,沒有她,難道就對元家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這些年我們也蒐羅了不少證據,還有小虹的那份實驗記錄,那都是非常有利的犯罪證據啊!難道把它們全都交給警方,還不足以摧毀元綸集團嗎?”
“小言,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不!是你們太貪心了纔對!你們不光想摧毀元綸集團,還想得到他們的技術!這纔是你們一定要讓小虹恢復記憶的真正原因!”
蒼言喊出這番話以後,魂魄變得愈發透明,脆弱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散。我焦急地說:“蒼言,你快會肉身裡去,有什麼話等醒過來再說!不差這一會兒!”
風長老也說:“對,你快回去!”
可蒼言卻固執地說:“你先保證不逼小虹,否則我絕不回去。”
“哼!”風長老重重地哼了一聲,很生氣地轉身就走,顯然是並不相信蒼言的解釋。
說實話,我其實也覺得,蒼言特意提出要我陪在身邊的要求,聽起來頗有幾分防備的感覺。
我之前一直覺得蒼言對守護者組織非常忠心,不說別的,光是執行尋找並保護我的這個任務,就耗費了他整整十三年的青春。這難道還不叫忠心麼?
但是現在,我有點不確定了。他跟組織上的關係,似乎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蒼言的魂魄回了屋,我也趕緊跟回去,有心想把一切都問清楚,但是想到他現在的狀態,又把到嘴邊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還是等他真正醒過來再說吧。
“小虹,不要離開我。”蒼言望著我的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懇求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總覺得他這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