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那些知識,都是我給你的。”女人的眼中閃著淚光,她問:“你當上醫生了嗎,那些知識你運用得怎麼樣?你救了多少人?”
我剛要開口,意識就不受控制地飄了起來,似乎有什麼力量正在牽引著我。
雖然溫柔,卻不容抗拒。
我聽見蒼言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閔虹,堅持住,我馬上來救你!”
我徹底清醒了,但是有點不敢相信最後聽見的那句話是不是幻覺。
蒼言來救我?他拿什麼救?
過度的精神損耗讓我極度疲憊,身體上的傷口也感染得非常厲害,我感覺自己可能發燒了。
一閉眼,意識又不受控制地飄了出來。
這回是沿著曾經在三生石上看過的路線,穿過漫長得幾乎看不見盡頭的走廊,再穿過厚重的密碼門,進入了我從前一直好奇的地方……
密室中央,巨大的玻璃瓶裡盛滿了不知名的藥液,另一個跟“我”欣喜地趴在玻璃上,說:“你來了?”
和從前的夢不同,這回她的聲音直接在我的腦子裡想了起來。
我跟她,也終於可以用意念溝通了。
“你是我的魂魄嗎?”我問。
“當然?!彼昧c頭。
“那你爲什麼會被關在這裡?元洪又爲什麼會說我三魂七魄完整?”我問出了另一個很想知道的問題。
她說:“你還不明白嗎?我是你的靈慧魄,你所有真正的記憶和學識都在我這兒……他們把我關起來,才能給別的魂魄騰出地方。你不是已經見過那個魂魄的主人了嗎?”
就像我可以感應到她說的話一樣,她也能感應到我之前經歷了什麼。
不需要任何驗證,光是這份感應,就足以讓我相信我跟她原本是一體的。
這就是我“父親”主持的實驗項目——學識傳承!
我已經能猜到元綸集團爲什麼要做這種試驗了,如果這種學識傳承的辦法能夠成功並且廣泛應用,那就意味著他們可以讓嬰兒一出生就成爲某個領域內的專家,省略掉所有學習基礎知識的時間,直接從童年就開始進行最尖端的研究!
那麼多的人造天才,甚至完全有可能改變整個世界的科技進程!
而那些天才全都是元綸集團製造出來的,全都受元家人的控制,也就相當於是他們掌握了整個世界的科技命脈!那將是多麼可怕的影響力?他們甚至完全不需要掌握政權,因爲任何國家的首腦都得受制於他們!
瘋狂!太瘋狂了!
我拼命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來人的模樣,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只看到一片斑斕的色彩。
幽沉的嗓音,彷彿從天邊響起,忽高忽低,似歌唱又似詠歎。
我的思緒也被這股聲音拉扯著,忽而飄向遙遠的童年,忽而又回到不久前那個詭異的夢境。
漸漸,沉淪。
……
我推開眼前慘白色的大門,抱緊懷裡的洋娃娃,躡手躡腳地溜出去,在長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走廊上,漫無目的地遊走。
冰冷的陽光透窗而來,灑在我的身上,讓我愈發覺得自己像個孤獨的遊魂。
這場景,似曾相識。
究竟是在哪裡見過來著?
突如其來的頭痛打斷了我的追憶,我把懷裡的洋娃娃抱得更緊,扯了扯身上的公主裙,邁開小短腿加快速度往前走。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要往前走,前面有我想看到的東西。
我無力去多想什麼,只能聽從內心的指引,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駐足在厚重的密碼門前,吃力地踮起腳尖,轉動密碼盤。
不知是誰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膝蓋磕青了,可是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疼。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散開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我的臉,我心裡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不對……不對!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某種念頭一閃而過,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
我聽見痛苦的慘叫聲,直覺告訴我那個聲音就是從我嘴裡發出來的,可那明明是個女人的聲音,而我……只是個孩子。
我盯著滾落遠處的洋娃娃,忽然有點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會喜歡這麼幼稚的東西。
我……到底是誰來著?
詭異的咒語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如緊箍咒一般讓我頭痛欲裂。
黑衣人們毫不留情地拖著我離開,同時還用冰冷的語調向上級彙報——
“受體七十七號試圖潛入S級密室,是否需要滅殺?”
“不,先留著她,送入特殊觀察室觀察。”
“是。”
簡短的幾句對話,就輕易地決定了我的命運。我在他們眼裡,究竟算什麼?
我滿心絕望地想著,忽然見到一抹黑霧擦肩而過。
定睛細看,才發現那是一個半霧化的人。他一身黑袍還戴著兜帽,看不出任何身材特徵,可是我卻覺得這個背影無比熟悉。
……元洪?
這個名字突破重重束縛涌上心頭,讓我的神智有一瞬的清明,我望著他的背影大喊:“元洪,我在這兒!這兒!”
他恍若未聞,徑直穿過密碼門,進入了那間我無法進入的密室。
難道他不是來救我的?
失望的情緒籠罩心頭,我愈發清醒,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什麼懵懂的小女孩,這一切不過是幻象,是有人用特殊法術把我的神智送回了記憶中的場景……
等等,如果這些都是幻象,那元洪是怎麼回事兒?
究竟是我童年的記憶裡就有他的影子,還是幻象和現實交疊,讓我一瞬間看見了真正的他?
還來不及想出答案,我的小腹內就開始傳來冰冷的悶痛,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往下墜,往下墜……
孩子……我的孩子!
我慌張地掙扎,耳邊連綿不絕的咒語聲忽然中斷,我聽見那個唸咒的聲音緊張地說:“老爺,我剛發現七十七號受體肚子裡懷著鬼胎,如果繼續搜魂,恐怕會激發出鬼嬰的兇性,到時候……”
“那算了,今天就到此爲止吧。”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響起,宣佈了我的生路。
我在心裡鬆了口氣,強烈的疲憊感如潮水般將我淹沒。眼前的幻象也如水波般扭曲消散,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脫離兒時的身體,飄飄蕩蕩,飛到元洪的身旁。
“元洪,元洪……”我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然而他卻聽不見。
他站在巨大的玻璃瓶前,看著那個被囚禁的靈慧魄,急急地說:“閔虹你別怕,我這就想辦法帶你出去!”
他把瓶子裡的那個魂魄當成我了。
“元洪,真正的我在這裡……”我飄到他面前,他的視線卻越過我落在玻璃瓶中。我心裡有種微妙的酸楚。
元洪幻化出巨鐮,高高揚起,用力揮下,帶著剛猛的勁風砸在玻璃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然而,玻璃瓶紋絲未破。
他又揮了第二下。
結果仍是如此。
他臉上浮現出焦急之色,不顧驟然響起的警報聲,拼命地使出各種法術攻擊那個瓶子。
說來也奇怪,那個瓶子看起來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號玻璃瓶而已,卻竟然能承受住他的所有攻擊,而且連一絲裂紋都沒有!
我甚至有種荒唐的想法,這個瓶子,該不會是什麼靈物、法寶之類的東西吧?
警報聲越來越響,我感覺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牽引著我,我拼著最後的力氣大喊:“元洪,趕快!走——”
話音未落,我的心神已經被拉回現實世界。腦海中的最後一幅畫面,定格在元洪孤注一擲的決絕背影上。
他還是沒有聽見我的話,不知道他費盡力氣救的那個“人”,其實只是我的一縷魂魄,並不是真正的我。
我心裡充滿遺憾與焦灼,甚至都沒心情睜開眼睛去看一看,把我喚醒的人究竟是誰、他們又想搞什麼花樣。
隨便吧,反正我也無力抵抗。看清楚是誰又能怎樣?
然而我卻聽見了蒼言的聲音——
“閔虹,醒一醒,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那一刻,我疑心自己又跌入了幻境。
張開雙眼,見到的果然是蒼言那張俊雅的面龐,只不過這幅面孔比印象中消瘦了許多,看上去非常憔悴。
“什麼都別問,先跟我逃出去再說!”他飛快地在旁邊的電腦上敲出一串字母,禁錮著我的那些金屬器具全都自動解開。
我皺緊眉頭盯著他,充滿戒備地問:“你爲什麼會知道打開這些的密碼?”
不是我多疑,而是我已經見過太多的幻象,知道眼睛看見的未必就是真的,所以就不敢再貿然相信什麼。
蒼言是麻醉師,又不是黑客,他憑什麼可以毫髮無傷地潛入進來,順順利利地找到我,然後隨便敲一串字母就是正確密碼,就能打開我身上的所有機關?
這是一個麻醉師該有的能力麼?
蒼言急急地說:“這些解釋起來太麻煩,現在沒時間,等出去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蔽耶斎恢捞由臋C會稍縱即逝,可我也怕萬一中圈套跟錯了人,反而落入更加危險的處境。
我沒有法力,沒有自保的手段,只能加倍小心加倍謹慎。
“……閔虹,我們朝夕相處五年了,你覺得我會害你嗎?你覺得……我對你的感情會是假的嗎?”蒼言近乎懇求:“跟我走吧,我真的是來救你的!”
蒼言對我的感情,當然不需要懷疑。
但問題是,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蒼言。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又一次感嘆自己要是能有法力就好了,那樣我就能輕鬆確認這個人有沒有用障眼法騙我,而現在……貌似我只能憑直覺去賭了。
“好吧,我跟你走?!?
我選擇信任。
蒼言鬆了口氣,牽起我的手拉著我往門外走。我頓住腳步,遲疑地問:“不是說要逃跑嗎,這麼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算怎麼回事?”
蒼言閉上眼睛又睜開,原本正常的瞳孔竟然變得一片銀白,他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能力……我可以控制目之所及的任何人,只要你跟我走在一起,就不會有事?!?
精神控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