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不知道傷害有多大,還會被平日裡的些許溫情打動,以爲(wèi)他對我很好,甚至還對他動了幾分感情。但現(xiàn)在我什麼都知道了,我就沒辦法再裝作不知道。
我恨他。
我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他。
可是,他也是目前唯一能夠庇護我和孩子的人,我非常需要他的保護。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就像是那些婚姻破裂卻不敢離婚的女人一樣,明明滿心怨恨,卻因爲(wèi)離開後無法獨自生存而不得不忍氣吞聲地繼續(xù)維持婚姻。
我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呢?
不行,我不能讓自己變成那種樣子。蒼言說我只是還沒有學(xué)會使用自己的力量,那我從現(xiàn)在開始學(xué)習(xí),是不是就可以變得強大,可以靠自己對抗天譴了呢?
誰規(guī)定我必須得靠別人保護了?不指望元洪,不指望孩子,我還可以靠我自己!
決定了!明天一早就去找蒼言,讓他教我怎麼使用鬼母的力量!
我終於做出了決定,所有的迷茫全都一掃而空,終於又變回了那個充滿自己的自己。
我原本也不是喜歡依賴別人的性格,以前在工作上遇到困難,也都是靠自己克服的。只不過近段時間遇到的那些事情漸漸磨掉了我的自立心。在超自然力量面前,我的學(xué)識和能力全都派不上用場,只能依賴別人的幫助……
現(xiàn)在不一樣了!既然我已經(jīng)有了法力,那我就該拋棄掉依賴的心思,做回從前那個自強自立的我!
我不斷地在心裡給自己鼓氣加油,盼著趕快天亮,盼著趕快學(xué)會使用自身的力量。
……
不知道是不是我睡前想了太多跟元洪有關(guān)的事情,好不容易睡著以後,夢裡竟然都是他。
三生石旁。
元洪怒視著擋在面前的鬼王,冷聲質(zhì)問:“陛下,爲(wèi)何不讓我看三生石?是怕我知道你一直在騙我麼?!”
鬼王淡淡地說:“你是鬼差,暫時不入輪迴,隨意查看三生石不合地府的規(guī)矩。”
“是麼?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種規(guī)矩?”元洪臉色更冷,想必是已經(jīng)確信,鬼王就是騙了他。
鬼王兀自嘴硬:“我是鬼界之主,我說有就是有。”
“那好,我不看了。”元洪退後幾步,凝視著鬼王的眼睛說:“陛下,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你救的,這份恩情我一直都記在心裡,從不敢忘……過去的五年,我自問也是盡心盡力地在爲(wèi)你效勞,我現(xiàn)在只想換一句實話……你到底,爲(wèi)什麼要騙我?”
鬼王沉默。
元洪竭力剋制著自己:“陛下,我的這身法力都是你給的,所以你騙我、瞞我、打傷我,我都不計較。但閔虹是我的妻子,她肚子裡懷著的是我的孩子,我就想知道他們到底哪裡得罪陛下了,爲(wèi)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們!”
“閔虹……她必須得死!”
鬼王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甩下這句話就消失不見,留下元洪獨自對著三生石。
元洪遲疑一瞬,沒有選擇追趕,而是走到三生石前,將自己的手掌按了上去。
……
我被吵醒了。
門外似乎在吵架,有個少年生氣地嚷嚷:“汐姐姐預(yù)言的人是她,又不是她肚子裡的孩子!那個鬼嬰害死了我的靈鵲,我憑什麼不能找他算賬?!”
我立刻明白了,看來昨天的森林大火可能燒死了少年的寵物,他氣不過,一大早跑來找我算賬,但是被別人攔住了。
這事跟我有關(guān),我既然醒了,當(dāng)然不能縮在屋子裡不露面。於是我用最快速度整理好自己,打開了房門。
門外的少年我是頭一次見,但攔著他的人我很熟悉——蒼言。
好像每次我遇到麻煩的時候,蒼言都會出現(xiàn)。其實他真的對我挺好,但就是勸我打掉孩子這事兒讓我心裡有點疙瘩。
“早。”我衝著蒼言打了個招呼,隨後向那名少年道歉:“昨天那場森林火災(zāi)是我引起來的,孩子只是在保護我而已。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如果你需要我做出補償,我也非常願意。”
少年有點不好意思地?fù)项^:“補償就算了吧,靈鵲我還可以再抓……既然你都道歉了,這事兒就算、算了吧……”
說完他就一溜煙地跑沒影了,留下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剛纔不是還氣勢洶洶的麼,怎麼見了我就變成這樣了?我剛纔態(tài)度挺好的呀,不至於嚇著他吧?
蒼言解釋道:“他性格就這樣,一跟異性接觸就不好意思……也是他平常呆在森林裡跟異性接觸得太少了,也許等他再長大一點能好起來吧。”
“哦。對了,靈鵲到底是什麼,好抓麼?”我暗暗祈禱可千萬別是什麼百年難遇的珍禽異獸什麼的,不然我的罪過可就太大了。
蒼言笑了:“好抓,森林裡多得是。”
“那還好……”我稍稍鬆了口氣。
蒼言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我一番,見到眼圈下方的烏青就知道我昨晚肯定沒睡好,於是問:“想好了嗎,到底要讓孩子走什麼樣的路?”
“想好了。”我說:“我希望他能心地善良,但是我首先得解決天譴的問題。我本來也打算要找你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怎麼使用鬼母的力量?”
蒼言是聰明人,聽到我這麼說,立刻就明白我是打算靠自己的力量對抗天譴。他說:“你目前展現(xiàn)出的能力偏重於感知,無法攻擊也無法防禦,想要對抗天譴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當(dāng)然,凡事無絕對,也許你過段時間就會出現(xiàn)新的能力,可以用來對抗天譴……但這種可能性究竟有多大,誰也說不準(zhǔn)。”
“難道我就只能回去求元洪嗎?”我真的很不甘心。
蒼言苦笑著問:“爲(wèi)什麼你就沒考慮過我呢?我可以溝通萬靈,雖然攻擊能力不算太強,但在防禦和治療方面非常擅長。其實我也可以保護你啊!”
我愣了一下:“你?你不是昨天還拼命勸我打掉孩子麼,爲(wèi)什麼今天就願意保護我們了?”
“因爲(wèi)你想留著他。”蒼言說:“說實話,我並不贊同你繼續(xù)孕育鬼胎的決定,但你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我會無條件地支持你、幫你。小虹,我的喜歡不是隻在嘴上說說而已,支持你,也是我愛你的方式之一。”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話,寶寶的虛靈就飛了出來,擋在我跟蒼言之間,不客氣地說:“不許你打我麻麻的主意!我能保護她,用不著你!”
“寶寶別鬧,回來。”
“麻麻,他沒安好心!”寶寶氣鼓鼓地說:“麻麻你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不然爸爸會傷心的!”
我無力扶額,這孩子,從哪兒學(xué)來的這些啊……
蒼言識趣地找個藉口走了,然而寶寶的虛靈還是不肯回去,說是要陪著我,怕我一個人寂寞……嗤,當(dāng)我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呢?不就是怕我不要他爸爸了,想要親自把對我獻殷勤的人全都趕走嘛。
這孩子……真讓人頭疼。
不過寶寶昨天才消耗過法力,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恢復(fù),所以很快就撐不住了,只能散去虛靈專心休養(yǎng)。
當(dāng)然,進入沉睡狀態(tài)之前,他還不忘跟我念叨一遍他爹有多好,順便叮囑我不要相信別人的花言巧語。
我也真是無奈了。
還有一件更讓我無奈的事情——
風(fēng)長老不知道怎麼聽說了元洪威脅我的事情,擔(dān)心元洪真的會毀掉我的靈慧魄,於是打算讓守護者們集體潛入陰間,把我的靈慧魄硬搶回來。
這件事被他們列爲(wèi)了頭等要事,就連給曲紅霜報仇的計劃都被暫時擱置了,所有人羣策羣力,爭分奪秒地籌謀著,生怕晚一點就沒了機會。
這讓我很是擔(dān)心,畢竟他們都是活人,生魂入地府,稍不留神可能就永遠(yuǎn)回不來了!就算能回來,也有可能魂魄受損,落下各種各樣的毛病。
太冒險了!而且代價也太大了!
我極力勸阻,然而守護者們的態(tài)度都非常堅決:“閔小姐,你是預(yù)言中的救世者,你的安危關(guān)乎到整個世界,我們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險。你說的那些風(fēng)險我們不怕,我們宣誓成爲(wèi)守護者的時候就做好了犧牲的準(zhǔn)備。我們不怕犧牲,只要犧牲得有意義!如果你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就請你發(fā)揮救世者的作用,別讓這個世界被小人給毀了!”
蒼言急了:“他就是想逼你回到他身邊,難道你不明白嗎?!”
“我明白,所以我才說只要再談一次,就可以讓大家不用冒險。”我跟元洪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他的性格我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他是個佔有慾很強的人,絕對無法接受我天天跟別的男人朝夕相處。
他綁架我的靈慧魄,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我,只是想要逼著我去求他,逼著我主動回到他的身邊去。
蒼言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風(fēng)長老搶先一步打斷了他:“蒼言,既然閔小姐這麼堅持,那就先讓她去談一談吧。畢竟這也算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能和平解決是最好的。”
這句“夫妻之間的事”讓蒼言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我的心裡也覺得非常尷尬。
但不可否認(rèn),風(fēng)長老並沒有說錯,我跟元洪的確是結(jié)過冥婚的夫妻。只是我自己一直抗拒承認(rèn)罷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閔小姐,今晚我會下令暫時關(guān)閉迷蹤林裡的機關(guān)和陷阱,你和你的夫君都可以來去自如。但也請你勸誡你的夫君,不要讓他在做出有損守護者利益的事情……水語湖邊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fā)生第二次。蒼言,你也跟我走,不要打擾閔小姐。”
風(fēng)長老發(fā)了話,守護者們?nèi)几髯陨⑷ィ珜擂蔚臍夥諄K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