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瞞了元洪的鬼王身份,所以母親以爲(wèi)元洪只是陰間的普通鬼魂,最多也就是法力比別的鬼稍微強一點兒。所以在她看來,我跟元洪一起生活在陰間,真的比不過在人間過日子。
我能看得出來,母親是真的心疼我,於是笑著安慰道:“媽,元洪很厲害的,他要是想來人間的話,也隨時都可以來的,跟活人沒什麼兩樣,而且還比活人多了法力,可以保護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幸福噠,別把我想得那麼慘嘛。”
“那你們不還是得大部分時間呆在陰間?陰間吶……聽著就覺得鬼氣森森的,你不害怕嗎?”
“還好啦。”
……
母親又問了我不少關(guān)於元洪的事情,從相貌到品行再到生前的家世教養(yǎng),全都仔仔細(xì)細(xì)地問了一遍,完全是丈母孃考察女婿的狀態(tài)。這也是她真心把我當(dāng)成小女兒看待了,纔會關(guān)心這些問題的。
這些問題我基本都照實回答了,母親聽了以後基本滿意,但還是希望可以親自見一見元洪。畢竟是當(dāng)成女婿看待的,不親自見面把關(guān),怎麼能放心把女兒遠(yuǎn)嫁出去呢?——在她看來,我去陰間長期生活,就跟遠(yuǎn)嫁差不多,甚至是比遠(yuǎn)嫁更讓她放心不下。因爲(wèi)那是個她目前沒有辦法到達(dá)的世界,如果我在那頭受了委屈,她都沒辦法趕過去安慰我,也就更別提替我出頭之類的事情了。
我理解母親的心情,同時也覺得這樣的要求元洪應(yīng)該也會願意配合的,所以就自作主張地答應(yīng)了下來。想著等明天見完了表姐和蒼言以後,就抽空回陰間一趟,跟元洪商量個過來見家長的時間。
翌日,表姐帶著蒼言回家吃晚飯,她全程挽著蒼言的手,臉上笑意滿滿,幸福得整個人都要化成一團蜜了。蒼言看上去則是稍微有些拘謹(jǐn),但也是種掛著笑,禮數(shù)週全得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只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從進門起,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看我。吃飯的時候,我跟他剛好坐正對面,這種感覺就愈發(fā)明顯了。
飯後,我?guī)兔κ帐巴肟辏n言也假裝幫忙,走到我身邊說:“閔虹,有個事情我必須得告訴你。”
我手一滑,碗碟摔在地上,發(fā)出了很大的動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總覺得……蒼言對錶姐的態(tài)度好像有點太客氣了。
他心裡,真的喜歡錶姐嗎?他剛纔說有些話一定要告訴我,到底是想要說什麼呢?
這些問題在我的腦海裡不斷地盤旋,弄得我煎熬至極。
後面的時間裡,我?guī)缀跏强桃舛阒n言的,生怕讓他找到機會再過來跟我說什麼。我找遍各種理由避免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範(fàn)圍裡,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他走了,我整個人都有種虛脫了的感覺。
別的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母親卻看出來了。蒼言一走,她就提議要帶著父親回老家,說是覺得回到自己家裡養(yǎng)病,或許能讓父親覺得更自在一點兒。
但我知道,她如此提議其實是爲(wèi)了我。
表姐第一個反對,“三姨夫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yǎng),坐那麼長時間的火車回去,太累了吧……三姨,我建議你們還是在這裡多住幾天,等三姨夫身體恢復(fù)得更好一點兒,再回去也來得及呀。”
我也輕聲說:“是啊,媽,咱們再多待幾天吧,讓爸爸再好好恢復(fù)幾天。”
其實我私心裡也希望能快點回去,這樣我就不用再煩惱怎麼避開蒼言,但是如果要以讓父親遭罪爲(wèi)代價,那我是絕對不願意的。
父親開口道:“我覺得自己現(xiàn)在沒什麼問題了,出來這麼久,我也確實想回去了。家裡養(yǎng)的那些花,這麼多天沒人澆水,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想快點兒回去拾掇拾掇。”
表姐和她的爸媽又挽留了半天,但我父母都堅持想要早點兒回自己家,他們也就不再過多挽留了。一番商量下來,我們決定買後天的車票,這樣明天能有足夠的時間收拾東西,晚上還能跟表姐一家好好吃頓飯當(dāng)做告別。
當(dāng)我沒想到,表姐當(dāng)晚就把這事兒告訴蒼言了。
晚上十一點多,我洗漱完畢剛躺到牀上,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串號碼,我心想著八成又是推銷電話,索性就直接掛了。但是對方馬上又打了一遍,這讓我覺得應(yīng)該不是推銷的,於是就接了起來。
“喂,哪位?”
“閔虹,是我。”
蒼言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我一個激靈就從牀上彈了起來。
他怎麼知道我號碼的?這麼晚打過來,鬧哪樣啊?!
而他說的第二句話,讓我更加驚訝。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就幾句話而已,方便出來一下嗎?”他問。
我遲疑地說:“現(xiàn)在?太晚了吧……我都已經(jīng)睡下了。”
就算他不是我表姐的男朋友,這麼晚出去跟一個異性見面,也不太妥當(dāng)吧?
蒼言沉默了一瞬,改口問:“那明天上午可以麼?”
“呃……我明天全天都沒空。”我不想跟他單獨見面。
蒼言嘆了口氣,說:“瑤瑤說你後天一早就要走了,所以我才特意過來的,想在你離開之前,把事情告訴你。”
“電話裡不能說麼?”
“嗯。涉密,不能在電話裡說。”
我愣了一下,剛想問他一個醫(yī)生能接觸到什麼涉密信息,結(jié)果猛然想起,這傢伙還有個隱藏身份來著。
之前看三生石的時候,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了,難免會有遺忘。要不是他提起來,我真的完全忘記他的那個身份了。
我猶豫著問:“這事兒很急嗎?一定要現(xiàn)在說嗎?”
“不算緊急,但我覺得你們越早知道,轉(zhuǎn)圜的餘地越大。”蒼言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這事兒也跟元洪有關(guān)。”
“你在哪兒?”
“樓下。”
我衝到窗邊,依稀看見夜色中有一輛白色的汽車。車邊上好像還站著一個人,估摸著應(yīng)該就是蒼言,只是看不清楚動作,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正舉著電話擡頭看我。
“你等一會兒,我現(xiàn)在換衣服。”
“好。”
我掛斷電話,把散亂的頭髮梳好紮起來,隨便挑了兩件不怎麼好看的衣服換上,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就打算這麼出門了。
穿過客廳的時候,母親正好從另一間客房裡出來,看見我之後詫異地問:“寶兒,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去啊?”
“呃……我突然想喝點果汁?,去一趟樓下小店就回來。”我急中生智,想起來樓下正好是一家便利店,所以就編了這麼個理由。
“果汁?冰箱裡有好多水果呢,你想喝什麼的,媽去給你榨。外面買的那些都是添了防腐劑的,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母親嘮叨著就往廚房的方向走。
我趕緊攔住她,說:“媽,這麼晚了就別麻煩了。我下去隨便買一瓶就回來,今兒突然就特別想喝那種紙盒裝的。”
“這孩子……那你快去快回啊,這麼晚了,別到處瞎晃。”
“知道,我買完就回來。”
我用最快速度出門,長長地呼了口氣,趕緊坐電梯下樓。我不能耽擱太久,不然母親會擔(dān)心的。
但願蒼言要說的事情真的就只有幾句話而已。
我小跑著出了樓門,一眼就看見蒼言斜靠在車邊。他穿著一身白衣,不遠(yuǎn)處的路燈把他的衣服染上了一層溫暖的顏色,把他的氣質(zhì)襯托得愈發(fā)溫柔。
他看見出來,禮貌性裡彎了彎嘴角。我心裡驀地一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你想說什麼?”我僵硬地走過去,問他。
“上車說吧。涉密的事,得小心一點。”蒼言說著就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我猶豫了,覺得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坐在車裡談事兒,未免也太曖昧了。
“還是去那邊說吧。”我指了指旁邊的圍牆。
表姐家的這幢樓剛好在整個小區(qū)最裡面,除了本樓的住戶別人不會特意跑到這邊來。我指的那個位置剛好是圍牆邊上的死角,就連保安巡夜的時候都不會特意往那邊去。
我覺得那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絕對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聽見。
“好吧,聽你的。”蒼言沒有堅持,關(guān)上車門隨我去了那個角落。
但說實話,我剛走過來就後悔了,因爲(wèi)這個地方太黑了,由於角度和距離的關(guān)係,路燈基本上照不到這裡。我跟蒼言在這兒說話,好像已經(jīng)不只是曖昧的問題了,如果被人看到的話,說不定就直接腦補出一場偷情大戲了。
可我又不好再要求換地方,只能忍著尷尬催促蒼言長話短說,同時暗暗在心裡祈禱,千萬別被人看見。
真是的,我剛纔爲(wèi)什麼不選擇明天再見面呢?我一定是腦子抽了……
我暗自懊惱著,忽然聽見蒼言說:“元天縱魂飛魄散了。”
“啊?”我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隔了兩秒纔想起來元天縱是元洪的老祖宗……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爲(wèi)了自己能夠永生,不惜把所有後代子孫全都當(dāng)成工具一樣利用、獻祭。
要不是因爲(wèi)他,我和元洪也不會受到那麼多的折磨,我也不會經(jīng)歷死亡。
“那個老混蛋,死了倒好!對了,他怎麼死的?”
蒼言說:“具體原因組織上還在調(diào)查,目前只知道他的死亡地點周圍留下了非常強大的法術(shù)氣息,應(yīng)該是有某個隱世的高人直接出手秒殺了他。我們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了他被打散的魂魄碎片,哦對了,還是被封印過的,像是爲(wèi)了特意留著讓我看到元天縱的魂魄已經(jīng)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