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鬼差更高等的存在……我暗暗皺眉，難道我真的是所謂的鬼後孃娘嗎？

那我跟鬼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從來沒有找過我？是我賭氣離開了他，還是我已經死過一次，轉世之後才成爲了現在的風芊潯？

謎團好像越來越多了呢。

我思索片刻，開口說道：“韓冰，我可以考慮幫你，但你先得幫我弄明白到底怎麼使用我身上的這份力量。還有，你得跟我說清楚你跟那個蛇精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以及究竟需要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韓冰連連保證：“絕對不會傷天害理的！我就是不想害人才求你的呀，不然我也不用費盡心機地擺脫他了！”

我說：“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只是說可以考慮幫你，沒說一定幫。你先講講你跟他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吧。”

“好好好，事情是這樣的，六十年前我被人害死了，那個殺了我的混蛋還用水泥封住了我的屍體，害得我沒法投胎。我就那麼被困了整整六十年，前不久那個蛇精找到了我，說可以幫我擺脫束縛，讓我有機會爲自己報仇，但條件是我必須得給他生個孩子……”

“等會兒！”我打斷了她，“你講仔細點兒，那個人爲什麼殺你？你現在報仇了嗎？”

韓冰眼中閃過一抹憤恨的情緒，但很快就刻意遮掩住了，低著頭悶聲說：“沒……我還沒找到那個混蛋。這事要詳細講的話，那得從六十年前我跟他剛認識的時候說起。”

她絮絮地講起了當年的種種，音調忽高忽低，我也漸漸聽得入了迷，忘記了時間的流逝，跟隨著她的講述思緒飄回了六十年前那個彷彿黑白默片的年代裡……

六十年前，韓冰正好十八歲，是個水靈靈的花朵般的姑娘。雖然生長在山溝裡，每天都要幫家裡幹各種農活，但她還是皮膚白淨細嫩，沒有像村裡其他的女孩子一樣，變得粗手大腳，黑皴皴的。這是因爲她遺傳到了母親的好基因，她母親年輕的時候，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人兒，即便日日操勞，不可避免的慢慢衰老，她也始終比同齡人看上去更年輕、更漂亮一些。

在那個沒有化妝品也沒有PS的年代，美人兒都是天生的，實實在在不摻半點水分的漂亮。

因爲漂亮，韓冰跟她母親年輕的時候一樣，成了附近十里八村的名人。許多年輕小夥子想娶她，但她一個都看不上——美女嘛，不管在什麼年代，都是有點脾氣的。

那個時候，自由戀愛的風氣剛剛興起，還是個很新潮的東西。韓冰作爲一個年輕的美女，當然對那種新潮的感情充滿了嚮往，心心念念地想要找一個能讓自己一見鍾情的男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周邊的村子裡，沒有能讓她感覺到心動的小夥子。於是她只能等，等著緣分降臨，一個能讓她怦然心動的陌生男人突然闖進她的生活裡。這樣的幻想，難免被斥爲不切實際，她的父母也曾催過、罵過、逼過，但她就是不肯妥協，不肯重複老一輩的婚姻方式。

她一定要等到那個能讓自己心動的男人出現。

蒼天不仁，真的讓她等到了。

那個毀了她的一切，最終連性命也奪走的男人，名叫葛忠實，但其實他一點兒也不忠實，這實在很諷刺，像是老天惡意的玩笑。

彼時，韓冰還不知道葛忠實會給自己帶來那麼慘痛的災難。

那年的葛忠實只有十七歲，比韓冰還小一歲呢，是個白淨斯文的翩翩少年。他從城市裡來，舉手投足都透著修養和文化，跟韓冰以前接觸到的農村小夥子很不一樣。他是跟著父親一起來鄉下寫生的——他父親是美院教授，他也從小耳濡目染，早早地學會了畫畫。

這世上並非只有少女纔會渴盼愛情，少年也同樣嚮往。葛忠實之前在鄰村借住的時候，就聽說韓家村裡有個特別水靈的大美女，於是特意繞路過來，找藉口跑到韓冰家裡去，其實就是爲了親眼看看所謂的美女到底能有多美。

那一見，韓冰就鍾情了。

葛忠實也是。他原本並沒有對韓冰的相貌抱有多高的預期，畢竟是個農家女嘛，再好看能好看到哪裡去？皮膚能比得上城市裡的嬌小姐嗎？

出身高知家庭的他，其實心底裡有著很強的優越感，對於農村人是帶著幾分看不起的。他可以到農村去寫生，因爲那裡風景更美，但他絕不會願意長久地生活在那裡，更不曾想過自己會愛上甚至是娶一個農家女——出身條件相差那麼大，怎麼可能嘛。

但是韓冰顛覆了他以前對農村女孩的所有認知。他發現韓冰不光長得比城裡姑娘好看，甚至性格都比城裡的嬌小姐們更好。她不嬌氣也不驕傲，而且對他充滿了崇拜，這讓葛忠實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覺得，如果可以永遠被這樣一個大美女崇拜著，那絕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爲此，他可以放下心底的偏見，接受韓冰的農村出身，也不再嫌棄農村的居住條件，拉著父親在韓冰家裡一住就是大半個月——以寫生的名義。

那個年代，大家對於文化人還是很崇拜尊敬的。所以韓冰的父親在看穿葛忠實的小心思以後，非但沒有阻攔，反而還不斷地製造機會讓他和韓冰單獨相處，順便還幫他們打掩護，免得葛忠實的父親太早發現。

韓冰的父親雖然是莊稼漢，但畢竟已經活了小半輩子了，有著中年人特有的清醒和精明……或許還帶著那麼一點兒算計。他知道相互愛慕的年輕男女在一起很容易擦槍走火，但他完全沒想過要預防，甚至還有點盼望那種情況趕快發生。只有生米煮成熟飯了，他纔不用害怕這場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沒法走向婚姻。他巴不得葛忠實趕快睡了自己女兒，那樣他就可以攀上城裡的親家了，說不定還能要到一筆不菲的彩禮。

他就這樣一面悄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一面僞裝成熱情好客的淳樸老鄉，一而再再而三地挽留葛忠實父子，絞盡腦汁地推薦附近的好風景，好讓他們多住幾天。

在他的助攻之下，韓冰和葛忠實的感情發展神速，彼此愛得如膠似漆難捨難分。終於，葛忠實的父親察覺到不對勁了。

所以他慫了，在父親面前賭咒發誓，說自己絕對沒有對韓冰做過半點兒不規矩的行爲。

韓冰說到這兒的時候，低下頭沉默了很久很久。半晌之後，才紅著眼圈擡頭問我：“其實……他雖然撒謊了，但他也同樣跟他爸爸承認了自己喜歡我，說想要跟我認真交往下去，希望將來可以娶我……所以他當時還是喜歡我的，對吧？他、他雖然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夠好，但至少在當時，他是真心愛過我的，對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僵硬地說了句：“經歷這一切的人是你，你心裡應該很清楚答案，問我還不如問你自己的心。”

她慢慢垂下眸子，聲音飄忽得如同天邊的雲絮，像是在迴應我的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他那個時候真的對我挺好，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喜歡他……剛開始的時候，他主動教我畫畫，還一直誇我有美術天賦，我聽了以後可開心了。其實我一直覺得，我並不比他差，只是沒有他命好而已。要是我也能生在城裡，生在像他家那樣的知識分子家庭裡，我也可以跟他一樣優秀，可以配得起他。”

“可惜我命不好，生在農村裡，只能天天干活，就算再有天賦也沒用。要不是遇見了他，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知道自己其實很會畫畫……”

“我一直都很懷念那段日子，他借住在我家裡，每天想辦法找一切機會跟我偷偷談戀愛的日子……那個時候的我們，真的非常非常甜蜜。這些年，我每天都在回憶，都在懷念，也在心裡做過很多很多的假設，反思到底應該怎麼做，當年我們才能幸福地在一起。”

“我真的很愛他呀……可是他爲什麼後來對我那麼殘忍呢？爲什麼那麼快就能徹底忘掉我，跟別的女人結婚，天天在我的屍體上翻雲覆雨呢？”

我被最後這句話徹底驚住了，簡直不敢去想象那是一幅怎樣的畫面。如果真是她說的那樣，那葛忠實也未免太喪心病狂了……

不過轉念想想，被那樣對待都還懷有感情的韓冰，貌似也不怎麼正常。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對相愛相殺的戀人了，所以只能保持沉默，靜靜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韓冰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穩了穩情緒，接著講自己跟葛忠實的戀愛過程。

“葛忠實他爸怕他對我越陷越深，當天晚上就決定要帶他回去。我那天正好去鎮子上賣雞蛋，差點兒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幸虧他想盡辦法找藉口拖延，才終於拖到我回家，當面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那天本來挺高興的，心想著多掙點錢的話，或許我也能去考大學。我那時候其實想得特別簡單，就是覺得我也上大學的話，就能天天跟他在一起了。每天一起畫畫，到處看風景，想想都覺得挺幸福的……真的，那時候我根本沒想過，他家裡會不會嫌棄我啊什麼的，單純就是想要跟他每天在一起纔想學畫的。所以當我回家，聽到他跟我說他把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而且馬上就要帶他回去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