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芊潯。”我只簡單地報了個名字,沒有再多說什麼,緊張地目視前方,時刻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雖然我其實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毒蛇竄出來,自己出了逃跑之外還能有什麼應對方法。
黃夢婉倒是比我放鬆得多,她打心底裡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會有什麼怪物。
木門轉動,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在安靜得走廊上顯得格外清晰。我屏住呼吸,繃緊了身體。
下一秒,木門徹底打開,熟悉的行李箱立在寢室中間的空地上。
我的頭皮瞬間就炸了,黃夢婉卻已經邁步走了進去,看到行李箱後扭頭問我:“咦,原來你有鑰匙啊?既然你都進來過了,爲什麼不把東西放好呢?”
我……
等等,她好像沒事。
我奓著膽子挪到寢室門口,迅速地觀察了一遍,發現裡面並沒有蛇女的影子。而且一切陳設都非常乾淨,沒有像我之前看到的那樣染滿血跡,空氣裡也聞不到絲毫血腥氣。
於是我徹底糊塗了,先前的經歷,到底是夢還是真?如果是夢,那爲什麼我的行李箱自己跑進來了,如果是真,那又爲什麼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黃夢婉見我無法回答,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她應該是個不願意爲難別人的性格,所以不光沒再追問,反而還主動換了話題。
“你來的晚,咱們寢室就只剩那個下鋪了,所以你也沒法兒挑了。你的上鋪叫韓冰,呃……其實她的性格也還好啦,你跟她多相處一段時間應該就能適應了。”她笑了笑,說:“還有,開剛學那會兒我也經常做噩夢,但是現在已經不會啦,所以你也不要太緊張,慢慢適應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噠。”
“……但願吧。”我望著上鋪的方向,那就是先前“夢”裡那個蛇女所在的牀鋪。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再想到接下來自己可能要在這張牀底下睡上整整四年……我就更不舒服了,退學回家的念頭又一次冒了出來。
但我馬上又想到這個入學機會來得有多麼不容易,才能拼命地把退學的念頭壓下去,告訴自己以後說不定還能有換寢的機會。
再說,也許真的全都是夢呢?
這時,忽然有一道黑影從門外閃了進來。她的動作其實不算特別快,但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所以顯得有點詭異。
黃夢婉招呼道:“誒,韓冰,你回來得正好,這是咱們的新室友,風芊潯。”
我彎起嘴角準備打招呼,卻在看清楚對方面容的時候,整個人徹底僵住。
她就是我之前見到的蛇女!
韓冰面無表情地掃了我一眼,什麼話都沒說,直接走到梯子旁邊,手一拉腳一蹬,就這麼翻上去了。那動作叫一個乾淨利落,我自問是絕對做不到的。
雖然在她出現的那一刻,我就隱隱地有了預感,但是真的看到她上了我“夢”裡的那張牀,我還是有種心裡發毛的感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眼淚默默地咽回肚子裡,動手鋪牀……韓冰雖然性子冷淡了點,但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人家的肚子可平了,絕對沒有懷奇怪的東西,臉上的皮膚更是光滑白淨,絕對沒有裂開過……嗯,噩夢就只是噩夢而已,不能當真。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得跟她當四年的舍友呢,不能因爲那麼一場噩夢就給自己設置心理障礙,沒事的,一定沒事的……我不斷地在心裡安慰著自己,連第三個室友回來跟我打招呼都沒聽見,宿舍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草,又TM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生用力地把課本摔在牀上,爆了句粗口。
我這時候才意識到屋裡又多了個人,而且貌似被我惹生氣了。我趕緊跟人家道歉:“呃,不好意思啊,那個……我剛纔光顧著整理東西了,沒注意你跟我說話,對不起啊……”
那女生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蔣彤她就是那樣的性格啦,對誰都比較不客氣,其實人還不算壞啦。”黃夢婉說。
“嗯。”我應了一聲,記下了這個名字,同時默默地在心裡貼上了一張不好相處的標籤。
看來以後再跟她打交道的時候,得注意點兒了。我是來念書的,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儘可能規避吧。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跟蔣彤之間,已經沒有再相處的機會了,因爲……
她死了。
蔣彤出去以後,我開始歸置自己的各種物品,黃夢婉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話,聊了些課程方面的事情,順帶著還告訴我其實咱們兩個班的導員是同一個人,所以許多活動都是兩個班級一起組織的。我聽了以後挺高興,有種終於找到伴兒了的感覺。
聊著聊著,就聽見有人在在走廊上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我跟黃夢婉都愣了一下,她反應過來以後就直接衝了出去,去找那個大喊的人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我的第一反應則是拉開距離去看上鋪的韓冰。
韓冰側躺在牀上,臉朝裡,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幹什麼。好像自從她爬上去以後,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這麼半天都沒動彈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產生了某種直覺,還是被先前的“噩夢”影響了潛意識,反正心裡就是覺得她有問題,哪怕她一動不動地呆著,我都覺得她身體周圍好像散發著一股無形而冰冷的氣場,陰森森的,看著就不舒服……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多疑了。她一直呆在上鋪沒動過,外面死的那個人應該跟她沒什麼關係纔對。
黃夢婉回來了,臉色非常難看地對我說:“蔣彤……摔死了。”
“你說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的人竟然是蔣彤?!她纔出去沒多久啊,我跟黃夢婉閒聊幾句話的工夫,她就死了?!
“她在哪兒摔死的?”我又問。
黃夢婉說:“樓道里……屍體就在三樓和二樓之間的緩步臺那兒,我估計是下樓的時候不小心踩空了。”
我忍不住又瞄了韓冰一眼,她仍然安安靜靜地側躺著,跟剛纔沒有絲毫差別。我不確定她是睡著了沒聽見黃夢婉剛說的話,還是聽見了但是無動於衷,亦或者……
亦或者我現在看到的,只是一個假人?障眼法?
這樣的念頭一起,我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衝著她問:“韓冰,你聽見了嗎?同寢室的舍友死了,你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嗎?”
韓冰翻身盯著我,冷冷地說了句:“關我屁事。”
說完,她就又把臉衝著牆了。
我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但至少確認了,牀上呆著的不是個假人。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我下樓去看看。”
我說完就打算出門,但是黃夢婉卻攔住了我,她說:“你不用去了。之前我下去的時候,宿管阿姨和自律會的幹事們已經把那邊圍起來了,說是要等警方的人過來勘察現場,在勘察完畢之前不許任何人靠近,免得破壞現場。”
“哦,這麼說你其實並沒有親眼看到蔣彤的屍體?”我問。
黃夢婉愣了一下,說:“是沒看見,但我打聽得很清楚,確定死的人就是她,不會搞錯的。”
“我沒說你搞錯,嗯……我就是想下去隨便看看。”我沒等黃夢婉再說什麼,就直接閃出了門。
我心裡有種強烈的直覺驅使著,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去現場親自看一看。當然,這並不是因爲我不相信黃夢婉說的話,相反我非常相信她……但我懷疑韓冰。
我始終覺得,那個韓冰很有問題。蔣彤的死,也絕對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否則她爲什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在說完那句“不會說話的啞巴”以後,出門就摔死了呢?她那句話是在攻擊我沒錯,但同樣也是在攻擊韓冰……
下樓梯不小心踩空這種經歷,很多人都有過,但大部分人都會本能地抓住旁邊的欄桿,並不會真的摔傷。就算摔了,也大多都是扭傷之類的小問題,往嚴重了說也就是骨折唄。直接磕到後腦,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就當場嚥氣了的,這種可能性有多小?
巧合得太過,也許就不是巧合了。
我才下到三樓,就被自律會的學生幹事們攔住了。黃夢婉說的果然不假,三樓和二樓都徹底封鎖了,不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通過。我說自己是蔣彤的室友,想看她最後一眼,也沒有被允許。
被拒絕,其實也是在意料之中的。要是隨隨便便就被放過去了,我反而會覺得很不正常。
室友這個身份,其實還是給我帶來了一丁點兒便利的,至少學生幹事們默許了我逗留在事發現場附近——出了這種事情,很多人都想看熱鬧,人聚得多了就容易產生這種潛在的風險,而且萬一有人瞎傳也會造成很不好的影響。所以自律會的幹事們一直在努力維持秩序,把那些想方設法在樓道附近逗留的人全都攆走。
但她們故意無視了我,所以我纔能有機會透過樓梯扶手見的縫隙往下看。
蔣彤死的姿勢也是巧,腦袋正好靠著扶手的轉角,所以我從樓上往下看的時候,剛好能看見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