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後來你養傷的那段時間……呵，用養傷這詞兒我都覺得可笑！什麼養傷，那本就是軟禁！他用法術阻斷了孩子跟你之間的聯繫，我跟孩子差點兒死了你都不知道！你要是還認定他絕不會害你，那就請你解釋解釋，他爲什麼要那麼做？”
元洪過去太信任鬼王了，以至於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現在被我這麼一問，頓時意識到自己對鬼王的信任實在盲目可笑。
但他是驕傲到骨子裡的人，就算意識到自己錯了也絕不可能認錯，嘴硬地說了句：“這中間肯定有誤會，我去找他問清楚，回來再跟你慢慢算賬！”隨後化作煙霧消失不見。
我呼了口悶氣，心裡有一絲絲暢快的感覺。剛纔的那些話並不是我臨時想出來的，而是已經在我心裡憋了很久很久，反反覆覆排列組織了不知道多少遍。我曾經無數次對著空氣、對著幻想中的他質問出那些話，只可惜現實中一直沒有機會問出口。
現在好了，想說的都說出去了，舒坦。就算他最後還是不肯相信，還是強行找理由要殺我，我也不覺得憋屈了。
……
回到曲紅霜的房間，蒼言竟然不在，我愣了一下，心裡的第一個反應是他應該感應到曲紅霜的屍骨了。
但是當我問過其他守護者，發現情況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時，我整個人都懵了。
他虛弱成那樣，一個人能去哪兒？萬一暈倒在什麼犄角旮旯人跡罕至的地方，可怎麼辦？！
“快！告訴大家，蒼言失蹤了！”
“蒼言不見了，幫我找找他！”
“幫我找找蒼言！”
我見人就說，祈求每一個人幫我。好在普通守護者們都非常團結，大家幫我一起通知，短短幾分鐘內所有人都知道蒼言失蹤的消息了。
所有人在最短的時間內集合，迅速討論出了幾個最可能的地方，然後分頭去找。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守護者們的默契和效率，這讓我對這個組織的印象稍稍好轉了一點兒。
也許，蒼言死心塌地留在組織裡的理由，就是捨不得這些兄弟吧。
“拜託，帶我去水語湖！”我拉住一個不認識的守護者說。
“好。”對方毫不遲疑地點頭答應，反手抓住我的胳膊就帶著我飛了起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就這麼上了天，頓時嚇得腦袋裡一片空白，本能地死命抓住那人的手腕，緊緊閉著眼睛不敢往下看。
也不知道究竟飛了多遠，忽然聽見那人驚喜地叫道：“找到了！”
“哪兒呢？”我急急地睜開眼睛尋找，發現自己距離地面少說好幾百米，偌大的水語湖變得只有巴掌大，這要是摔下去……我嚇得完全忘了問那人，距離這麼遠他到底是怎麼看見的。
或許遠超常人的視力也該算是一種特殊異能吧，那人拉著我向下俯衝，片刻後穩穩當當地落到了蒼言面前。
他剛纔還真是看見了。這視力，簡直跟老鷹有的一拼。
“蒼言，你怎麼……嘔！”我話還沒有問完，就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扭頭稀里嘩啦一陣狂吐，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
“噗嗤——”送我過來的那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旋即又掩飾性地拼命乾咳，最後實在是憋不住了，就說：“你們聊著，我先撤了。”
話音還沒羅，他就已經飛得沒影了。
我滿臉黑線，這也太沒責任心了吧……我跟蒼言一個孕婦一個傷員，把我們丟在這兒是想讓我們走著回去麼？
蒼言跟我說了實話：“我想再找找紅霜的屍骨……我現在狀態太差，光憑自身的異能恐怕是感應不到了。這裡的自然之靈比較濃郁，所以我就過來了……”
我立刻意識到，他特意瞞著所有人偷偷跑來，只怕是要用命去冒險啊！
“不行！你不能再用異能了！”我急急地說：“組織裡有那麼多人呢，分頭去找肯定能找到，你不能這麼冒險！”
“害死紅霜的不是普通人……”
“什麼理由都不行！我不同意！”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想聽任何理由。
蒼言沉默片刻，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這樣子真像個管家婆。”
我：“……”
隨便吧，像什麼都無所謂，只要他不再作死就行。
我使出渾身解數阻止蒼言，好不容易拖到其他人趕過來，滿以爲終於可以帶著蒼言回去休息了，卻沒料到那麼多人加起來都拗不過蒼言一個。
當然也有可能是大家都想盡快找到曲紅霜的屍骨，所以象徵性地勸阻了一番，蒼言多堅持幾句，他們也就放棄了。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難道你們就不怕蒼言死這兒麼？他傷得那麼重，還一直不肯好好休養，天天用異能……你們都比我更瞭解異能，你自己摸著心口想想，像他這樣真的沒有危險嗎？！”
其實還有一句話我沒說出口，那就是：曲紅霜已經死了，難道還要再搭上一個蒼言嗎？！
這話在我心裡轉了好幾遍，但是理智告訴我這句話絕對不能說，於是我只能硬生生憋住，在心裡期望他們能再幫我好好勸勸蒼言。如果實在勸不動，哪怕把他打暈了拖回去也行啊！
終於有人站了出來，大聲說：“蒼大哥以前沒少幫我……”
我心中暗喜，終於有人肯幫我勸他了！
結果後半截話讓我差點吐血——
“我願意給蒼大哥護法，你們呢？”
“我也願意！”
“還有我！”
“也算我一個！”
……
大家紛紛表態，願意竭盡全力給蒼言護法，確保他感應過程中不會發生危險。
“……”
我真是沒話說了。
所有人都忙活起來，結陣地結陣，聚靈地聚靈，還有人用意念把這邊的情況通知給其他人，然後興奮地告訴大家還有不少兄弟正在趕過來……
就只有我傻站著完全幫不上忙，跟周遭熱火朝天的氣氛格格不入。
蒼言把我拉到一旁，小聲說：“別擔心了，這麼多人給我護法，不會有事的。”
我不高興地說：“是是是，我看出來了。他們都能幫到你，就我只會瞎操心……你趕緊去吧，別在這兒跟我浪費時間了。”
“生氣了？”
“沒有，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只是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特別多餘。
蒼言試圖牽我的手，被我躲開了。
“小虹，其實看到你那麼替我擔心，我挺高興的，因爲這說明你在乎我……”
我沒好氣地說：“誰在乎你了，要不是因爲你這身傷都是爲我受的，我才懶得管你呢。都是瞎操心，哼……”
“我錯了好不好？別生氣啦……”
蒼言不斷地哄我，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他：“蒼大哥，我們都準備好了！”他應了一聲，腳下卻不動地方，仍然不停地哄著我，看樣子我不消氣他就不打算走了。
我怎麼能讓那麼多人等我呢？於是只好悶悶地說：“行了，我不生氣了，你快去吧。”
蒼言這纔像得了聖旨似的趕過去，將特意帶來的那些曲紅霜的常用物品全都擺好，盤膝坐在水語湖邊的一棵老槐樹下，聚精會神地追蹤曲紅霜的氣息。
其他人也都用各自不同的方式輔助著他，我的眼神始終鎖定在蒼言的身上，緊張得幾乎不敢眨眼，生怕會出什麼意外。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靜得讓人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蒼言一動不動，像是化身成了純白的雕像。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度秒如年，盼著他趕緊找到曲紅霜屍骨所在的位置，又怕最終的結果會太糟糕，反而不如找不到。
我就這麼滿心矛盾地望著他，不知過了多久，耳中忽然聽見隱隱約約的慘叫……
那聲音隨風而來，並不真切，但我仍然覺得……那就是曲紅霜的聲音，就是我夢裡聽到的那個聲音！
怎麼回事，難道曲紅霜死前怨氣太重，化成厲鬼了嗎？
“……我詛咒你……詛咒你！！”
風越來越大，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我終於聽清了她嘶喊的字句，整個人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好強的怨氣。
“元興業，我詛咒你！”
“……元興業，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聲音越來越響，似乎已經不再是裹在風中，而是直接在我的腦海裡響起！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了，痛苦地捂住耳朵縮在地上，卻沒有辦法減輕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
“元興業！你不得好死！”
這聲音如同魔咒般重複著這句話，我頭疼欲裂，到最後竟然身不由己地跟著那聲音喊出了詛咒的話語。
忽的，風停了。
一切重歸寂靜。
我看見遠處的蒼言吐了口血，隨後整個人軟倒在地，生死不明。我整顆心都揪了起來，顧不得自己的痛苦，只想趕快過去確認他是否還活著。
可我直往前邁了兩步，身體就失去平衡向前摔倒……還沒感覺到疼，我就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
……
“蒼言哥，這回找到紅霜姐姐在哪兒了嗎？”
小七的聲音響起。
我吃力地睜開眼睛，發現房間裡擠了不少人，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
“……蒼大哥，到底找沒找到，你說句話呀……”另一人催他。
隔了好久，蒼言才艱難地說：“不用再找了，紅霜的屍骨……不存在了。”
“不存在？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能被毀了嗎？！”
蒼言不再說話，氣氛陷入壓抑的沉默當中。
在場的都是從明白，自然全都明白過來，曲紅霜的屍骨的確被人毀掉了。至於是挫骨揚灰還是別的什麼方式，沒有人忍心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