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忽略掉不相關的念頭,微笑著點頭:“放心吧,我會一直留在這裡照顧你的。”
“那就好?!?
蒼言終於放心地魂魄歸殼,安安靜靜地沉睡,接受自然之靈的滋養。
我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靜靜地坐在旁邊守著他。到了飯點,有人送飯過來,我順便要了毛巾和清水,給蒼言擦了擦臉。他似乎有所感知,嘴脣輕輕翕動,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可惜他太虛弱,發不出聲音。
接下來幾天,我衣不解帶地照顧著他,給他餵食喂水、擦臉翻身,偶爾空了就跟他說話,希望能讓他早點醒來。
我雖然當了五年醫生,但從未親自照料過病人。在醫院裡,這是屬於護士的活兒。所以,蒼言應該算是我這輩子照顧的第一個人。
蒼言已經可以喃喃地呼喚我的名字,我相信他對這一切並非毫無感知。但可惜的是,他始終沒有醒過來。風長老來看過他一次,也沒說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醒,這讓我心裡非常沒底。
第五天夜裡,我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夢。
我夢見了十幾個面目模糊的人,偷偷潛入元綸藥業總部,輕車熟路地避開所有機關,直奔頂樓走廊盡頭的特殊密室——那是我的靈慧魄被囚禁的地方。
越靠近密室,守衛就越多,潛入越來越困難。
我忍不住替那些面目模糊的潛入者們擔心起來,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或許是出於某種直覺吧,我已經隱隱意識到,這或許並不僅僅只是一場夢而已?;蛟S,我正在跟風長老排出去執行任務的守護者們一起,尋找潛入的最佳時機。
奈何守衛是在太多,還有各種各樣或明或暗的設備機關,別說這麼多人潛入進去,恐怕就算是隻蒼蠅,想要飛進去都不容易。
這可怎麼辦?
正當我內心焦灼的時候,潛入者當中忽然有個小男孩割破手指,在自己的眉心處劃下一道豎著的血痕。遠遠看去,就像是額頭正中多出了一隻豎著的眼睛,怎麼看怎麼詭異。
更詭異的是,其他人居然全都蹲下,任由小男孩把血摸到他們的額頭上。隨後,小男孩仰天長嘯,渾身上下竟然長出濃密的白毛,軀幹四肢全都發生變化,腦袋更是直接變成了狼頭!
這一切變化都只在瞬息之間,守衛們聽到嘯聲趕過來的時候,小男孩已經化身白狼,撲過去一通撕咬,守衛們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地碎屍!
小男孩,哦不,白狼殺紅了眼,咬死最後一名守衛後竟然轉頭撲向了自己的同伴!
他的同伴似乎早就料到了會發生這種狀況,不躲也不閃,甚至還主動彎腰把腦袋湊了上去!
天!他們這是活膩了嗎!
我幾乎驚醒,卻發現白狼已經收住攻勢,繞著同伴們轉了一圈,確認每個人身上都帶有自己的氣息以後,這才徹底收起兇性,用舌頭舔掉了大家額頭上的血跡。
等舔完最後一滴血,他終於又變回了人形。
我這才明白他爲什麼要在變身前用血塗抹大家的額頭,原來是爲了區分敵友,同時也爲了方便戰鬥結束後重新變回人形。
衆人已經打開密碼門進入密室,我也跟了進去,並且跟以前一樣,見到了被關在巨型玻璃瓶中的靈慧魄。
萬幸,元綸藥業沒有轉移囚禁地點。我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慶幸自己馬上就能跟這部分靈慧魄重新團聚了。但是想到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痛苦,這份喜悅就被沖淡了許多。
靈慧魄畢竟是我的一部分,能夠感應到我的存在,她不斷地拍打著玻璃,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出來跟我融爲一體。
我也僵硬地扯出一絲笑,心裡卻忽然想起元洪也曾試著打開這個瓶子,結果卻失敗了。連他都做不成的事情,這些守護者能成功麼?
但事實證明“人多力量大”這句話挺有道理,在各種異能的共同攻擊下,厚實的玻璃上開始出現裂痕,眼看著整個瓶子就要徹底碎掉。
就在這時,異變忽生!
一道寒光自虛空中衝出,帶著凜冽的殺意,硬生生逼得在場所有人齊齊倒退。而那厚重的玻璃瓶也終於徹底碎裂,靈慧魄急不可耐地衝著我飛過來,卻在半路被人硬生生地截住了!
截住她的不是旁人,正是數天前重傷蒼言的罪魁禍首,元洪!
“回去告訴閔虹,我給她最後一次認錯的機會?!?
元洪冷冷地甩下這句話,整個人化作煙霧,裹挾著我的靈慧魄一起消失不見。
“分頭追——”
我一個激靈醒過來,發現屋內的自然之靈全部消失,窗外血月高懸,那鮮紅的顏色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蒼言身上流出的血。
我立刻去找風長老,把自己夢中的場景詳細描述了一遍。雖然是夢見的,但我確信那就是真實情況。沒有爲什麼,直覺。
“……你以前也做過這種類似的夢嗎?”風長老面色凝重地詢問。
我點頭:“應該算是做過吧?!边@種彷彿靈魂出竅似的體驗,貌似不是頭一回了。
風長老衝著身邊的年輕人說:“小七,趕快聯繫銀狼他們,問問情況!”
“好?!毙∑卟铰拇掖业刈吡?,沒多久又面色古怪地回來,盯著我好半天,才遲疑地開口道:“風長老,銀狼他們……他們還沒開始行動呢?!?
還沒開始?
這麼說我白緊張了?我頓時囧了,尷尬得恨不能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仔細想想,我的直覺的確毫無由來,是我莽撞了。風長老不會覺得我在故意惡作劇胡鬧吧?
風長老沉吟了一會兒,用比方纔更和藹的語氣問我:“閔小姐,你預知過未來嗎?”
“呃……好像沒有……”我很沒底氣地說。
其實我也知道,如果點頭說有的話,就可以把那場夢解釋成預知夢,那我的這番行爲就是提前預警,而不是莽撞瞎折騰。但我真的撒不了這種謊,預知夢什麼的,我可從來沒做過。
風長老還是給我留足了面子,吩咐小七說:“去告訴銀狼他們,今晚的行動可能會有一定風險,叫他們務必要小心?!?
“……好吧?!毙∑叽饝貌惶轭?。我能猜出來他心裡在想什麼,估計是覺得我明明沒有預知能力,還要爲了一場破夢大半夜把他和風長老折騰起來,簡直是個蛇精病吧。
我很不自在地打算離開,卻被風長老叫?。骸伴h小姐,冒昧地問一句,懷上鬼胎以後,你身上出現過什麼跟以前不一樣的變化嗎?”
“?。渴颤N變化?”不就是肚子越來越大了麼,還能有什麼變化?我被問得有點懵。
風長老試探性地說:“比如長出一些特別的東西,或者是突然出現的特異功能什麼的?”
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來了。
“懷孕以後,我變得能看見鬼了!”
遇見元洪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鬼,好像自從跟他接觸過,我就隱隱地有了這種能力。懷上孩子之後,這種變化就更明顯了,我甚至可以感應到陰氣的存在。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曾想過的事情。
“通靈之眼嗎……”風長老喃喃地念叨,表情看上去似乎有點失望,好像是覺得我這份能力……太弱了?
我正想問他爲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他就衝著我揮了揮手,疲憊地說:“沒事了,你回去睡吧,我也累了?!?
“哦。”我尷尬地把話咽回肚子裡,走出風長老獨居的小屋,仰頭望著天上的血月,心中不祥的感覺愈發強烈。
可我已經不知道該不該再信這種所謂的感覺了。
“蒼言,你快點醒過來吧……你不醒,我都不知道可以信任誰?!蔽易跔椷厫瀽灥卣f:“我現在感覺很不好,心裡很亂,總覺得今晚有事要發生……可是到目前爲止,一切都挺好的,你說究竟是我想多了呢,還是我真的有了預知未來的能力呢?”
我知道蒼言給不了我任何迴應,可是這些話我還能說給誰聽呢?說給他,至少不像自言自語那麼奇怪。
我把燈關掉,月光立刻變得明顯起來,整個房間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蒼言,我很擔心……我好害怕那個夢真的會實現。要是元洪真的搶走了我的靈慧魄,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絮絮叨叨地說著,心裡覺得自己今晚肯定是睡不著了,那就一直唸叨吧,要是能把蒼言給唸叨醒了,說不定也算是一種功勞呢。
但我後來還是睡了過去,而且還迷迷糊糊地聽見了一個年輕女人的慘叫。
“你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吧!啊——”
“不要——呃啊——”
我從未聽過如此尖銳慘烈的叫聲,哪怕看不到任何畫面,光是聽聲音我都覺得異常痛苦,好像自己也跟她一起受到了折磨。慘叫聲持續了很久很久,女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的生命似乎也即將走到盡頭。
“我的兄弟……他們會……替我報仇的……”
女人奄奄一息地說出這句話,一切聲響全部消失。
我感覺有人在捏我的手指,很輕很輕的力道。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趴在蒼言的肩膀上,頓時整個人都嚇精神了。
蒼言胸前可有傷!我這麼壓著,傷口肯定裂開了吧!
我急急地掀開被子去扯蒼言的衣服,想要檢查一下傷口崩裂的情況,但馬上就被他輕輕抓住了手腕。
“雖然我不介意被你佔便宜,但是直接扒衣服會不會進展太快了?”
他略帶幾分戲謔地笑著,蒼白的臉色讓人生不起氣來。
我縮回手,尷尬地解釋:“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口有沒有崩開……”
“沒有?!鄙n言斂去戲謔的神色,認真地說:“你沒壓到我的傷口,不用擔心。還有,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久?!?
我臉上一陣發燙,非常不自在地說:“對不起啊,我昨天困得太厲害了,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也沒事。我喜歡?!鄙n言表情更認真了。
我鬱悶得簡直想吐血,偏偏他還是個傷員,沒法跟他置氣,只能自己默默地憋著,簡直要憋出內傷了。
這個傢伙……還真是毛病全在嘴上?。e的缺點沒有,就是這張嘴太遭人恨!
氣氛實在太尷尬,我決定趕緊換個話題。
“對了,你之前說風長老他們貪心是怎麼回事?你好像並不十分認同組織上的做法是麼?”這些問題在我心中積壓已久,現在終於有機會問出來了。
蒼言猶豫了片刻,才說:“其實單憑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已經足夠讓警方重視元綸集團的犯罪行爲了。但風長老一直不許我們把證據交給警方,說是要蒐集更多證據,爭取一次就把元綸集團徹底打垮,不過他們留翻身的餘地?!?
“但我覺得,那只是藉口而已,風長老真正想得到的,是元綸集團的技術。比如怎麼替換靈慧魄,怎麼僞造記憶……肯定還有別的技術,但我不清楚了?!?
我不解地問:“讓警方把所有參與犯罪的人全都抓起來審一審,什麼技術都能問出來了吧,何必這樣費勁呢?”
蒼言說:“警方審出來的,那是要上報國家的,我們未必能有機會接觸到。現在是風長老想知道那些技術,不是國家,這麼說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