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棄九霄，凰隔三世。碧瑤若出，位居中央。”
司徒瑾因爲南宮亦悠的提醒，不自然地想到了這句話，幽深的眸子瞇了瞇，蓋住了他眸子裡暗藏著的情緒。
他之前初次聽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可現在卻漸漸有些明白了。那位自己快要愛到心尖上的女子，其實早在一開始，就已經卷入了這個名爲碧瑤的漩渦中，而且，越走越遠，已經到了無法逃離的地步。
碧瑤若出，位居中央。現在看來，只怕已經到了擁有碧瑤者，位居中央的地步。不過……
司徒瑾無聲地笑了笑，面上帶了些諷刺的意味，他從來不覺得什麼東西能夠不勞而獲，就像打仗，就像治國。他從來不認爲，多了那傳說中的碧瑤號令了十八龍騎又怎樣，難道這樣就能保證高枕無憂？真是可笑。
他看了看牀上睡容安逸的皇甫離瑤，又看了看一旁的南宮亦悠等人，終於率先起身，向著客房門口走去，邊走邊說著：“走吧，既然來了，咱們總要弄清楚些事情才行啊。”
……
一個時辰後，楚家別院正殿中，爆發出一聲“啪”桌子碎裂的聲音，下一刻，司徒瑾低沉的聲音就響徹整個大殿：“聽你剛剛那話的意思是在說你此番讓瑤兒來這裡，只是爲了確認你心裡的猜想，確認瑤兒的身份而已，並不是爲了白綺，是嗎？”
“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楚懷逸擡起眸子，對上司徒瑾望向他的眼神，平靜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無出意外的，在這聲回答話音剛落的瞬間，某人就直接掠過來，暗黑色的身影一晃，他人就已經被司徒瑾拽住了前襟，怒聲問道：“你把瑤兒當做什麼了？替你召喚出十八龍騎，助你登基稱帝的工具嗎？”
“我從未想過要稱帝。”楚懷逸將自己的前襟從司徒瑾手中拽了出來，然後走到一旁坐了下來，掃了一眼旁邊的另外兩個人，淡淡地道。
“你沒有想過稱帝，可是你已經開始這麼做了，不是嗎？”南宮亦悠看著他，手中輕輕搖晃著的銅鼓摺扇停了下來，一雙澄澈的眸子中帶著略微的諷刺之意：“從三年前你應該就已經開始懷疑長公主的身份了，雖然那個時候我還沒有來到皇城，不過傳言中長公主爲了一人性情大變，暴戾無常，定然是因爲你了。即便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在中途又銷聲匿跡，不過如今你又重新出現，不得不讓人懷疑你所圖不軌。”
“所圖不軌？”楚懷逸輕笑了一聲：“捫心自問，你們一個個的出現在瑤兒身邊，又到底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誠如你所說的，如今想靠碧瑤復位的人，恐怕是咱們的肖大公子吧。”
“肖傾雲？”司徒瑾皺了皺眉，幽深的眸子瞇了瞇。雖然完全能明白楚懷逸這般突然將肖傾雲拋出來是爲了轉移話題，可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移到了肖
傾雲的身上。成功地看到那抹暗紅色的身影在楚懷逸那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怔了怔，身子僵硬了幾許。
“肖公子這些年之所以自願留在公主府做個男寵，除了長公主府是最好的避難場所之外，最重要的，恐怕是與瑤兒達成了這麼協議吧。”說到這裡，他故意頓了頓，語氣帶了些玩味，看向肖傾雲的目光更加似笑非笑，看不清情緒。下一刻，就說出了讓肖傾雲整個人都愣住的話來：“當年你與瑤兒達成的協議，是不是碧瑤？瑤兒應該是告訴了你，她手裡有碧瑤，可以召喚出十八龍騎過來幫助你復位，而代價是，讓你待在長公主府兩年都不能出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楚懷逸的話剛說到這裡，原本身子僵硬的肖傾雲就向著他撲了過來，朗聲質問著。他狹長妖魅的眸子看著楚懷逸，眼神就好像只要他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他就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一雙眉毛絞得死緊，但從他微微有些顫慄的身形上，又看得出他的緊張。
他在緊張，他在緊張他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既想知道，卻又怕知道。他擔心從楚懷逸的口中，得到些什麼足夠成爲壓倒他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
有些東西，往往越擔心，它來得就越快。
雖然已經在心裡料到了楚懷逸之所以知道得如此透徹的原因，但是就這般聽他說出來，卻還是讓他整個人定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剩下絕望在心頭蔓延。
他聽見那個身著雪白色衣衫，明明外表看起來溫潤如玉，可是身上散發著，卻是濃郁商人不可或缺算計的男子，那個答案，就這般一字一句地傳到了他的耳間：
“因爲，那句話，是我教給瑤兒的啊。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爲什麼她一面拼命地解釋自己真的不知道碧瑤的下落，卻又一面在當年那般篤定地跟你說，只要你答應在長公主府待上兩年，她就將碧瑤雙手奉上？”
“當年的那句話，不過只是我爲了困住你而讓她想的藉口而已。只是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要愚蠢得多，居然就這樣天真的信了，等於變相地在長公主府被自己幽禁了一年多。呵呵，真是傻得可以。”
這個理由，被他就這麼毫不掩飾的，在南宮亦悠和司徒瑾面前，帶著嘲諷的語氣說了出來，將他心中深埋了一年多的秘密，這個與皇甫離瑤兩個人之間賭注的秘密，就這般像個笑話一樣，公諸於衆，不留一點餘地。
肖傾雲垂眼，沉默了半晌，下一刻，卻是無聲地笑了起來，臉上的嫵媚之色更加有增無減。
他沒有想到，自己以爲堅持了多年的東西，自己以爲認真愛過的人，其實從頭到尾，只是一場笑話，一場由別人編導的，由自己排演的天大的笑話。說到底，他兩年來所有的信仰，卻不過只是一場鬧劇，而自己，充其量只是擔任了這鬧劇裡的棋子，所作所爲，皆由人算好，命
中既定。
呵，皇甫離瑤……
她當真就這般覺得他可笑，可笑到了可欺的地步，以至於完全不在於別人的感受，任性妄爲。不，說起任性妄爲她也不算，她不過就是在他這個局外人和楚懷逸之間，選擇了那個她當初一心一意相對的人。只是可惜，那個人，並未良人。
“本宮從不強人所難，既然你現在有的東西只剩下時間了，那本宮就與你賭時間。只要你能在兩年之內一直待在公主府，不踏出府門半步，兩年之期一滿，你就贏了。本宮絕對會信守承諾，將碧瑤雙手奉上。但是，若你輸了……這輩子，下輩子，都別想踏出公主府。”
“輸了，就老老實實當本宮的禁臠，做一輩子的男寵好了。”
當初他還以爲，她這句話是他走出困境的動力，沒想到，她這般說，不過是爲了將他送進她爲他建造的深淵裡，無法自拔。
他到了最後，竟是看錯了她。
“既然是暗中相授，那你現在，又爲何要說出來？”南宮亦悠看著面前像是失了魂一樣的肖傾雲，澄澈的眸子閃了閃，望向楚懷逸，問道。
他這話一問完，一旁站在被他自己拍壞的桌子旁的司徒瑾就挑了挑眉，也同樣向著楚懷逸望了過去。他現在問的問題，碰巧就是他迫切想知道的。雖然他不清楚三年前皇甫離瑤的爲人，但他相信，就現在的皇甫離瑤來說，一定不會爲了一個自己都不確定是否存在的東西，去當成確是存在的，來坑害其他的人。即便那話，是她心裡的人讓她傳出去的。
心底的人……想到這裡，司徒瑾眸子瞇了瞇，他爲什麼要說這句話。呸，他楚懷逸算什麼她心底的人？皇甫離瑤心底的人，應該是他纔對，沒錯，一直都是他。好吧，他知道，現在這不是重點。
“我今日說出來，只是不想某人一直惦記著而已，雖然實際上不管真假，他都已經輸了那個賭局。”楚懷逸看了看肖傾雲，說出口的話是那般理所當然。只是這種理由，是個正常人，大概都覺得是敷衍了。南宮亦悠他們自然也這樣覺得。只不過，看楚懷疑的樣子，明顯是不願意再說，他們身爲局外人，自然也不好再繼續過問。
如果說楚懷逸的外表溫潤如玉的話，那他啊，就是塊璞玉，桀驁不馴，難以揣測。他們幾個人當中，最讓人看不懂的，就是楚懷逸。總覺得他心裡藏了太多秘密，而這秘密，有他的，還有他的，有所有人的。
炎郯之心，無人可度。
只要楚懷逸想，那些秘密他就能死守著，到死也不會見到天日。而同樣只要他願意，無論什麼時候，他的秘密，都能給你毀滅性的打擊。
之前是他，現如今，竟是風水輪流轉，到了肖傾雲的身上了嗎？
想到這裡，司徒瑾眸子變得更加幽深，眸子中的潭水微微晃了晃，波光粼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