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是壓抑的輕喘,將這有停不下來趨勢的咳嗽給強行壓了下去,房子裡又恢復了寂靜。
“將軍……”秦由敲了敲門,喚了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和擔憂。他站在門口,聽著房中壓抑著的咳嗽聲,來回踱了兩步,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回來了,打探得怎麼樣了?”司徒瑾修長的手指握成拳放在自己脣邊,儘量不讓自己的咳嗽聲再從喉嚨中冒出來。他看著恭敬地站在房門口的秦由,眸光閃了閃,輕聲問道。
“屬下這兩天都守在公主府,沒發現什麼異常。府中人都說長公主只是感染了風寒,而且因爲南宮亦悠的及時診治,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秦由跨過門檻,向著司徒瑾走過去,直到站到他旁邊,恭敬地行了一禮,才道。
只是,他這般說辭,卻是故意地隱去了那日他在那匹駿馬棕毛上發現的那一抹赤紅色的鮮血。
還處於猜測之中的事情,還是不要說的好。否則,嚇人嚇己。
“那就好。”司徒瑾鬆了口氣,心下一寬。她只是感染了風寒,已經好了,不算什麼大礙,那就好。
“將軍……”秦由張了張嘴,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不管將軍和那長公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些什麼誤會,屬下還是希望將軍能以自己的身子骨爲重。這次落下的風寒,御醫說得大半個月才能好。”
秦由說著,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司徒瑾那日淋得像落湯雞一樣回來,腳步虛浮,臉色蒼白,落魄得完全不像之前那個在邊疆人人喚他“戰神”的男子。
那時的他,整個人全身都瀰漫著一種絕望,這種絕望,是之前即便在戰場上陷入絕境之時他都不曾從他身上看到過的。
在將軍府門口見到這樣的他,秦由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就在他從公主府回來的下一刻,他就果不其然地聽見將軍府中奴婢說他暈過去了。
高燒不止,來勢洶洶,昏迷不醒,御醫爲他診治了兩天這燒纔剛剛退去。只是纔剛醒,自家這位臉色蒼白虛弱的主子,就又掙扎著要下牀去看看那個在昏過去之前命令他宣佈婚事做罷的長公主。要不是他強攔住,他絕對有理由相信,以自家將軍的性子,即便是再虛弱,他也會爬都要爬過去。
他不明白,看司徒瑾的樣子,是真的對那個其貌不揚的長公主動了心。可明明只差一步,兩人就可以白頭到老,永結同心,爲什麼他又突然要宣佈婚事做罷?
他這種做法,與之前佔據這將軍府的銀剎的做法一模一樣……大張旗鼓地開始,卻又都由當事人宣佈告終。這般狀況,就像一場鬧劇,有始無終。
現在大街小巷中都在傳長公主被鎮遠大將軍兩娶兩廢的事情,他雖然不看好那女子,卻也著實覺得她可憐。
“秦由,孤怎麼不知道,你何時有了這份心了?”司徒瑾聽著秦由關切的話語,勾了勾脣,語氣中帶了絲
打趣:“這話,蕭管家說出來倒還不覺得奇怪,可是你……”他說到這裡,瞥了瞥秦由強壯的體格,沒再說下去。
的確,一個粗獷剽悍的大漢,突然說出這般關切細心的話來,著實能讓他驚訝,也的確與他之前在長公主府門口對著南宮亦悠爆粗口的模樣有天壤之別。
“屬下……屬下這也是關心則亂,讓將軍見笑了。”秦由的回答有些不自然,長在下巴上的鬍子抖了抖,臉色羞赧。
“行了行了,孤也只是說說而已。”司徒瑾看著秦由不自然的神色,收了打趣,朝著他擺了擺手:“你繼續守著吧,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就過來向孤稟告。”
“是。”秦由應了一聲,拱了拱手然後就要退下去,卻是在退了兩步之後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一般,止住了步伐。
“怎麼了?”意識到秦由的動作,司徒瑾挑了挑眉,望著他,問道。
“屬下剛剛想起了一件事,覺得很奇怪?”
“哦?”
“長公主府中這幾天都很平靜,只能看到南宮亦悠和肖傾云爲了長公主的風寒來回忙忙碌碌,可是,就在昨日治好了長公主的傷寒之後直到今日,屬下都再也沒有看到他們二人的身影了。”
“嘭……”司徒瑾右手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卻因爲用力過猛而牽動了肺部,帶出了一連串的咳嗽:“咳咳咳……什麼叫‘沒有看到他們二人的身影了’?他們現在不在公主府了嗎?”
“是,屬下今日,的確沒在公主府看到他們。”秦由看著眼前即便病著,高大的身子站起來卻也能無形之中產生一種巨大壓力,猶如修羅的司徒瑾,額頭上不由得滲出幾滴冷汗來,如實地道。
“怎麼會這樣?”司徒瑾瞇了瞇眼,還在病中所以顯得有些迷離的眸子變得銳利,他來回踱了幾步,終於忍不住道:“秦由,備馬,孤要親自去公主府看看。”
“不可。”秦由一聽這話,忙上前兩步,急性子地就要直接阻攔他:“將軍,且不說你還病著,這身子需要靜養,就是你沒病,也不能去。你剛剛纔宣佈婚事作廢,這會兒親自去公主府,委實不妥。”
他不知道司徒瑾與皇甫離瑤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應該阻止他。
“你這廢話是越來越多了。”他的話剛說完,就被司徒瑾一記眼神給鎮住。他收斂了剛剛還殘留的少於柔和,整個人都變得硬冷,面無表情,王者之氣在周身流轉:“孤在做什麼,孤自己心裡清楚,不需要你來提醒孤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是。”秦由低了低頭,明白剛剛是自己越矩了,只得點點頭,道:“屬下馬上去準備。”
看著秦由的身影在殿門口消失不見,司徒瑾的眸子又原來的銳利變得更加幽深,猶如古潭水在其中翻涌,深不可測。
南宮亦悠和肖傾雲的性子,他自認爲是雖不算太瞭解卻也絕對也也不能算
一無所知。他們兩人,既然之前對皇甫離瑤如此關心,這次自然也不會撇下她一個人離開。所以,他們二人不在府中,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與皇甫離瑤一起,離開了公主府。
而這離開的原因,纔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Www ●тTkan ●co
離開,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而這原因,一定是因爲皇甫離瑤。莫非……是她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府中人都說長公主只是感染了風寒,而且因爲南宮亦悠的及時診治,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秦由剛剛說的話就像是有預見性一般浮現在他耳際。
風寒……
這幾日公主府的忙忙碌碌,真的是因爲風寒嗎?
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裡,他心裡開始變得有些惴惴不安,就如同那日他要去絕塵觀見蕭淑妃時的感覺一樣。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他極不喜歡。
……
將軍府與公主府同在一條官道,若是騎馬,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可是雖然他身下的駿馬奔馳的速度如離弦之箭,他卻還是覺得這段路程,似乎比以往要長了許多。
司徒瑾到長公主府的時候,手中的繮繩也沒有停下。他向著馬屁股抽了一鞭,藉著馬疾馳的助力,縱身一躍,就順著一旁的高牆跳進了公主府的庭院,無聲無息。
司徒瑾沒有停留,直接幾個躍步就到了皇甫離瑤所在的寢殿。他站在門口,看著緊閉著的門,略一猶豫,下一刻,卻是轉身,順著一旁的窗戶躍了進去,穩穩地站在了寢殿中。這般動作,就像那時他幾次夜探公主府時一樣,輕車熟路,就像是自己的寢殿一般。
只是,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已是物是人非。
他掩下眼中漸漸浮現出來的落寞,定了定神,擡腳向著寢殿內走去。
越深入,他就越緊張,越緊張,他就越矛盾。他想見她,卻又怕見她,他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卻又什麼都不能說。
這種矛盾,在他從絕塵觀下來的那一個晚上就已經編織成了一個網,將他牢牢地圈在其中,剪不斷,理還亂,讓他苦苦掙扎,不得解脫。
這種感覺,讓他在這寢殿中越深入,就越發地壓抑。到了最後,已經變成了觸動他的那個點,牽動了他原本就未見好的風寒,一時間,喉嚨變得瘙癢起來。
他擡手,企圖將馬上就要爆發出來的咳嗽聲給抑制住,卻還是忍不住從喉嚨溢出幾聲輕淺細碎的咳嗽聲。那聲音雖然小,卻還是驚動了內室中的人。
司徒瑾能感覺到那人頓了頓,然後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從內室傳過來,離他所在的地方越來越近,讓他向前走的步伐不由得停了下來。
腳步聲轉過屏風就出了內室,人也就出現在司徒瑾面前。
“是你?”司徒瑾看個眼前的人,皺了皺眉,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接著問道:“瑤兒呢,她去哪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