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別擔心，孤今日來，不過是想問你一個事情，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司徒瑾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穩，沒有半點兒起伏。卻還是讓站在一旁的蕭梓芙中一怔，眉毛也無意識地擰了起來。
“什麼問題。”她問。
“我想知道，在我娘嫁進將軍府前，你是否認識她？”他將對自己稱呼，已經由剛剛的“孤”，變成了和她一樣的“我”，將剛剛對著她發出的王者之氣又壓低了幾分。
“呵呵，笑話，”蕭梓芙垂了垂眼，因爲他的話冷笑了一聲，然後道：“你娘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那麼晦氣的一個人，我要是在十多年前就認識她，那不是自己找的晦氣？”
她說的這般直白，絲毫不因爲面前站著的人是她所說那人的兒子而隱晦一點，說出口的話語毫不留情，難聽至極。
司徒瑾垂在身側的手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緊了緊，然後撫上了大拇指上戴著的黑紫玉的扳指，奇蹟般的沒有動怒。
“那長公主皇甫離瑤又是怎麼回事？”他想了想，幽深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略一猶豫，還是問了出來。
“我女兒怎麼了？”聽他突然將話題從他娘身上扯到了皇甫離瑤身上，蕭梓芙定了定神，問道，說話的語氣有些高亢。
“沒什麼，”司徒瑾見她這個樣子，突然話鋒一轉，將原本要說出來的話生生嚥到了肚子裡。再開口，就是另外一番話語：“我不是說過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嗎？”
“嗯？”
“明日，就是我與瑤兒的大婚，她希望你能來參加。”
“瑤兒？”蕭梓芙對他從口中冒出的這個親密的名字有些詫異，皺了皺眉，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說的是哪個瑤兒？”
“你說呢？要你去參加大婚，除了自己女兒，還能有誰有這份心？”
“你是說……你要和我女兒……”蕭梓芙說到這裡，眸子突然瞪得老大，很是不敢相信。然後下一刻，卻是突然向著司徒瑾撲了過去，面容有些猙獰：“不可以，我不同意，我絕對不同意將她嫁給你。想娶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你都別想。”
司徒瑾在沒有防備間，被她突然間撲過來的的動作推搡著後退了兩步。微微側了側身子，險險地躲過了蕭梓芙伸過來的手。卻還是被她長長的指甲輕劃過他的臉頰，頓時棱角分明的俊逸臉龐上就留下了一道淺紅色的劃痕。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繼續亂揮。幽深如潭的眸子就直直地向她看過去，彷彿要看到她心底。
他心中因爲她突然間變得瘋狂的行爲和話語而沉了幾分，惴惴不安。可心中越亂，他臉上的表情就越平靜，平靜得可怕。
“爲什麼？”他問。這三個字雖然短，他說話的語氣也很輕，可是對他來說，卻像是通往某條不歸路的鑰匙，只要他問出口，那堵路上緊閉著的，盛滿答案的門就會被打開，走下去，就會要了他的命。
“爲什麼？你還問我爲什麼？”蕭
梓芙的語氣比之前顯得更加高亢，望著司徒瑾的目光是止不住的嘲諷：“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是爲了報復我故意接近她的對不對？哈哈哈哈哈，我告訴你，離瑤她嫁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給你。因爲……啊……”
隨著身後傳來的“嘭”地一聲響，然後他後腦是被某種硬物擊中的感覺。他只聽得蕭梓芙驚恐的一聲尖叫之後，道了一句：“原來你沒走？你把他怎麼了？”整個人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都是因爲他太大意了，全部心思都放在蕭梓芙身上和她所說的話上，所以纔會連身後什麼時候多了人都不知道。
不過，蕭梓芙說的那句“原來你沒走”，這麼說來，這個砸他的人，應該就是他進道觀時那個老道姑說的那位先他一步過來的人。
那個人到底是誰？這般砸暈他，又是爲了什麼？
這兩個問題，是他暈過去時還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中的問題……
“啪嗒，啪嗒，啪嗒……”
司徒瑾醒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這種水滴落下的聲音。一滴一滴，連續不斷。
司徒瑾轉了轉眸子，然後睜開了眼。他站起來，揉了揉自己現在還發疼的後腦，環視了一下四周。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是絕塵觀裡他原來所在的蕭梓芙的竹屋中。只不過此刻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屋外似乎還下起了小雨，屋檐上的雨滴滴落下來，發出了“啪嗒啪嗒”的聲音。
屋中的所有東西都在，連蕭梓芙敲打的那個木魚也沒有絲毫被移動過的痕跡。只是屋中原本還在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真是該死！話正問到關鍵的時候，居然被人偷襲了。還把最重要的認證給弄丟了。
不過，話雖如此，可司徒瑾在認清了這樣的情況之後，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卻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似乎現在這種結果，正中了他的下懷。
或許……他過來的目的，本就不想知道那個所謂的真相。到了最後一刻，他卻失去了想要知道真相的勇氣。
明日就是他與皇甫離瑤的婚事，他答應過她，要帶著蕭淑妃回去，可是現在……只怕是要食言了。
他垂了垂眼，幽深的眸子在暗夜中顯得更加深沉。腳下的步子一動，人就已經緩緩地向著還下著雨的竹屋外走去。
因爲這突然的變故而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已是深夜，此刻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他腳下的步子剛邁出兩步，離竹屋門的門檻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屋內的角落裡發出的悉悉索索的響聲，像是有人在角落發出的響動一般。
這種聲音一發出，司徒瑾腳下踏出的步子就收了回來。他轉過身，從懷中掏出隨身帶著的火摺子，“蹭”地一下點燃，然後循聲望了過去。
漆黑的竹屋因爲司徒瑾手中火摺子發出的光芒而變得明亮起來。雖不能照亮整個房間，但是隻照亮一個角落，絕對是綽綽有餘。
隨著光線的突然出現，角落裡的人似乎是感覺到了不同，鬧騰
的聲音更大了一些。
司徒瑾走到發出響聲的角落，手一伸，就將手中的火摺子湊了過去。就看到了在角落裡一身灰色長袍，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神色有些緊張怯弱的人。她那張映在火光下的臉，分明就是之前還對著他大聲叫嚷，情緒憤慨的蕭淑妃，蕭梓芙。
他原本以爲，那個在背後暗算他的人，一定是將她給帶走了。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是在這竹屋之中。
只是看她現在這個狀態……司徒瑾神色一變，下一刻，伸出另一隻空出來的手，探向角落裡的人。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別碰我！”他的手剛一探過去，就換來某人驚恐陌生的眼神，以及那突如其來的話語。
果然如他羣所料。就在他被打暈的這段時間裡，也不知道那個人對她說了什麼，亦或者做了什麼，讓她現在整個人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神志不清了。
呵呵，這蕭淑妃，瘋得可及時啊。
明明前一刻還好好的與他說著話，雖然她說的內容的確有點兒不討喜。但是比起現在……
“淑妃娘娘，”司徒瑾喚了她一聲，然後輕道：“你可還認識我是誰？”
“不認識，不認識。”蕭梓芙情緒有些激動，面對他的問題也只是一個勁地搖著頭：“我誰都不認識，不認識你，不認識白雪，也不認識昊天，不認識……”
她剛說到這裡，司徒瑾的目光就一滯。不僅因爲她剛剛無意識的話語中提到了他母親的名字，更因爲她後面的那個名字的出現。
昊天……皇甫昊天。是皇甫離瑤的九皇叔，先帝的九皇弟，是個閒散王爺。那個人，早在他還有記憶之前，就已經死於崇封皇朝的動亂之中了。所以，他只聽說過這個名字，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個人。
此番，這個名字同他孃的名字一起，從已經變得瘋癲的蕭淑妃口中說了出來，讓他不得不去猜測，他們三人當年的關係。
“哈哈哈哈……”司徒瑾站在她旁邊，還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這邊剛剛胡言亂語的蕭淑妃卻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在這暗夜中顯得格外瘮人。
“白雪你這個賤人，你搶走了我喜歡的男人，我就搶走你生下來的孩子。哈哈哈，你的孩子，我要將你的孩子奪過來，然後丟到外面去喂狗。”
司徒瑾的臉色變得比之前凝重了很多，拿著火摺子的手也頃刻間怔住，整個腦海中都浮現出她說的那句話，且反覆迴響。
“你搶走了我喜歡的男人，我就搶走你生下來的孩子。”
“我搶走你的孩子……”
所以說……那個孩子……
在她的兩個孩子中，有一個，其實是她母親的！
他追查了這麼久，也逃避了這麼久的事實，卻還是這般，在最後一刻真相大白。
猝不及防，也來不及抵抗。
毫無疑問，那個孩子肯定是……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就在這個時候，瘋癲的蕭梓芙又開始說起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