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滿載貨物的馬車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越過楚家長老,向著前往崇封的方向行駛過去。
不知道爲什麼,在經過那老者面前時,皇甫離瑤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她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
在行過一段路程之後,皇甫離瑤還是忍不住轉過身,瞥向那老者所在的地方。果然發現他還是保持著剛剛的模樣,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一動也不動。
只是,明明已經隔了一段距離,可皇甫離瑤似乎還是能清晰地看到那老者眼中的戾氣,越燒越旺。
“公主怎麼了?可是背上的傷口疼得厲害?”坐在她身旁的肖傾雲看著皇甫離瑤凝重的神色,以爲她是因爲背上的鞭傷所致,一雙嫵媚的眼中滿是焦急,不禁開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皇甫離瑤收回瞭望向那老者的目光,在擡頭看到肖傾雲擔憂的眸子時,心中的不安才稍稍被壓了下來,道:“我只是有些擔心那老者,怕他忍不住在我們回去的路上又一次捲土重來。”
“別擔心。”肖傾雲微微笑了笑,絕色的臉上開出了一朵花兒。他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們路上小心些就是了,只要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崇封國界了。在崇封國境內,他不敢輕舉妄動的。”
“這不是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到崇封邊界嗎?這一個時辰裡會發生什麼,誰又能料想得到?”
只是這一句話,皇甫離瑤張了張嘴,卻還是嚥進了肚子,沒有說出來。還是不要說的好,讓大家也跟著提心吊膽也不好。
但願只是她疑神疑鬼,杞人憂天了。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著,越過帶著泥土的平坦大路,也越過曲折的蜿蜒小路。一路上平靜無比,越往前走,皇甫離瑤心中的擔憂與不安就越淡。看來,真的是她太過疑神疑鬼了,那個老者,大概不會再有什麼行動了。
馬車顛簸了一下之後,前面駕著車的南宮亦悠突然轉過身來,對著他們說了一句:“大家小心些,前面有個斜坡,這段路石頭比較多,大家要抓緊了,不要過去的時候因爲馬車的顛簸搖晃下去。”
“我說南宮神醫……”南宮亦悠的話音剛落,肖傾雲就忍不住挑了挑眉,說道:“雖說咱們現在隊伍裡有兩個傷殘人士是沒錯,不過你也別把我們當弱智好不好。就過一個斜坡而已,稍微顛簸了一些,我們也還沒有不濟到被搖晃下去吧。你這話說得,未免……額……”
他話還沒有說完,也不知道南宮亦悠駕著的車壓到了什麼東西,車身開始劇烈的顛簸了一下,雖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將人給顛下去,卻也成功地把肖傾雲還沒有說完的話給顛進了肚子裡。
“南宮亦悠!”肖傾雲一張妖媚的臉瞬間黑了一半,盯著南宮亦悠的背影就像盯著自己的殺父仇人一樣,眸子中的冰凌直直地飛向某人:“你絕對是故意的。”
“哪有?”南宮亦悠轉過頭來,一臉無辜地看向火氣直往外冒的肖某人,笑得像只大尾巴狼:“對跟你說過這段路
很顛簸了,肖公子不信,那有什麼辦法?”
“你……明明就是……”肖傾雲蹭地一下直接從還在行駛著的馬車上站了起來,剛說了幾個字,他暗紅色的衣襬就被坐在一旁的楚懷逸拉住,往下拽了拽,讓他瞬間就止住了聲音。
肖傾雲順著他的動作一低頭,就看見楚懷逸皺了皺眉,白皙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脣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肖傾雲抿了抿脣,安靜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只是,除了他們所乘的這輛馬車行駛時所發出的“軲轆軲轆”的聲音之外,他再也沒有聽見其他的聲音。
肖傾雲挨著楚懷逸坐了下來,將臉湊到他面前,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對勁的聲音了?”
肖傾雲知道,自己身旁的這個傢伙,聽力和嗅覺,都是絕非常人能夠比擬的。如今他突然有這般動作,一定是聽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聲音,而且這聲音,在場的人當中,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人聽到了吧。
“有人向著我們所在的方向追過來了,只有一騎,速度很快,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楚懷逸閉了閉眼,用心聆聽了半晌,才語氣平靜地開口道。
“一騎?”肖傾雲怔了怔,下一刻,腦海中就迅速地閃現出一個人影,於是在脣間就立刻脫口而出:“難道是司徒瑾?”
“不知道。我只能聽出來只有一騎向著我們這邊而來,至於是敵是友,我可聽不出來。”楚懷逸沒有否認肖傾雲的猜想,卻也沒有肯定。
那個奔著他們而來的人,不知是敵是友,也不知到底是誰,卻是在一瞬間,就讓整個馬車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駕車的南宮亦悠之外,都開始密切注視著身後的動靜。
楚懷逸閉上眼,感受著那人前進的頻率。直到馬蹄聲在他耳際越來越嘹亮的時候,他猛地睜開眼,就看到在路的盡頭,有一小團影子,向著他們狂奔而來。
只是,還是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他的模樣,也看不清他的身形。
就在所有人都將戒心放在他們身後這個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身上,企圖看清來者模樣的時候,原本毫無一物的路上,突然從斜坡那邊走出人來,像是沒有看到他們馬車一般,直直地衝了過來。這人出現的太過突然,讓南宮亦悠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憑著本能,猛得拉緊了繮繩。
“嘶……”
馬蹄揚得很高,整個馬身子都因爲南宮亦悠突然拉住繮繩的動作而倒立在半空中,然後隨著馬的嘶叫聲向著斜坡那邊歪了過去,那馬車就這樣險險地立在道路與斜坡之間,有些搖搖欲墜。只差一點兒,馬車上的人連帶著貨物,都會一起齊齊地翻下陡坡。
南宮亦悠轉過身,看了看身後的其他人,除了楚懷逸因爲這突然而至的變故導致背上原本已經凝固住的傷口又撕裂開,將他原本就被染紅的白衫渲染得更加赤紅之外,都沒什麼大礙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在鬆了
口氣的同時,又猛得將頭扭過去,看向前方,去找尋那個害得自己突然拉緊繮繩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只有半個人高,一雙溼潤的眼睛因爲剛剛高高揚起的馬蹄而嚇得待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南宮亦悠走下馬車,走到那孩子面前,想問問他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那孩子就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一般,開始“哇哇”地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
“哎哎哎,你別哭啊。”南宮亦悠看著身前只顧著哭卻一句話也不說的孩子,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纔好,只能搓了搓手,把求助的目光投到馬車中的各位。
“還是我來吧,那兩位是傷殘人士,不方便行動。”肖傾雲站起身,一撩袍子,就躍下了馬車,向著那個孩子走了過去。
“小朋友,來,哥哥給你變法術玩,你就別哭了怎麼樣?”肖傾雲蹲下身子,對著眼前的孩子嫣然一笑,說道。
原本還在哭的孩子因爲他的話止住了哭聲,怔怔地望著他,眸子中隱隱有些期待。
肖傾雲伸出手,將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指對著他微微張了張,然後在空中隨意一抓,故意搖了搖之後,在那孩子眼前展開。只見他原本空無一物的手心中,在他再次展開的瞬間,居然奇蹟般地出現一株白色的小花兒來。
那花不過只是這路邊隨處可見的白色小花,普通至極。只是,這般從他手中憑空變了出來,卻是讓原本還在哭的小孩,瞬間就拿過肖傾雲手中的花,破涕爲笑了。
“哎,沒想到,咱們的肖大公子,這哄小孩的本事,倒是出奇的熟練啊。”南宮亦悠看著肖傾雲這空手變花鬨小孩的把戲,不由得勾了勾脣,調笑著說了一句。
“這有什麼……”肖傾雲瞇了瞇眸子,看著眼前拿著自己剛剛“變”出來的花開心得不得了的孩子,眼中染上一抹濃得化不來的柔意。他看著眼前的孩子,卻又像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當初在祁陽國皇宮的時候,我就總拿這招哄朝陽來著。次數多了,竟然也熟練成現在這般模樣了。”
朝陽……
肖傾雲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年幼時的自己和年幼時的凌朝陽。
那是兩個小小的影子,一同坐在祁陽國皇宮中的那片竹林外的石頭上。
“朝陽別哭啊,來,肖哥哥給你變法術玩,你別哭了怎麼樣?”
“好,那肖哥哥快變吧,朝陽要看肖哥哥變法術。”
“好好好,肖哥哥馬上就變給你看,朝陽別急啊。”
小男孩偷偷地摘了一旁長得正旺盛的藍天竹,然後笨拙地藏在袖子裡,展開五指,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然後又捏緊。在下一次打開的時候,他手中,已經驀然是一根纖弱的竹枝。
“哇……肖哥哥好厲害,朝陽還要看,還要看,哈哈……”
兒時練就的本事,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如今的熟練程度。
果然,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