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抹陽光從窗外射了進來,投到正躺在寬大紫檀木牀上的皇甫離瑤身上和臉上。
她那如蝴蝶翩翩起舞一般捲曲的睫毛不知是不是因爲對這突然射過來的光不適應還是其他,微微顫動了幾下,然後緩緩地睜開。
“離瑤你醒了。”她剛一睜開眼,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夾雜著壓制不住的欣喜。皇甫離瑤轉過頭,順著聲音發出的地方望過去,就看到南宮亦悠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再往上,就能瞥見他明亮的眸子,在晨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
“嗯。”她應了一聲,坐了起來,語氣中有些不解:“我這是怎麼了嗎?怎麼躺在牀上?”
“沒什麼,你肯定是夜裡沒睡好,受了風寒,所以睡得久了些罷了。”南宮亦悠扶著她靠在牀沿,將蓋在她身上的被角掖好,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她實情,怕她擔心。
“來,趕快把這藥喝了,這可是我親自配的藥,裡面的東西,都是珍品,不喝就得浪費了。”
南宮亦悠看著她在牀上坐穩了,這才從一旁的桌子上端過來還冒著熱氣的湯藥,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打算餵給她,卻被皇甫離瑤攔了下來。她接過他手中的碗,輕輕地道了一句:“我自己來吧。”
她的語氣,簡單卻疏離,成功地讓南宮亦悠臉上剛剛蓄起來的笑容僵硬了幾分。
正當他打算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她這種默默地用湯匙冷卻著藥,卻一言不發的沉默狀態時,一身藍色衣服,丫鬟打扮的蘭芝卻急匆匆地長公主寢殿門口跑了進來,神色有些慌張不安。
蘭芝剛進寢殿,看著醒過來的皇甫離瑤,眸子裡散發出欣喜的光芒,但下一瞬間,就又被眼中越來越濃重的焦急不安所淹沒。她三步並做兩步走到牀邊,然後喚了一聲:“公主……”下一刻,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從眼眶中溢出來,滴落在地上,止都止不住。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哭得這樣傷心?”皇甫離瑤看著一進來就狂哭不止的蘭芝,拿著手中的勺子在碗中轉了兩圈,讓手中的湯藥能冷得更快。
蘭芝努力收住的哭聲,看著自家主子蒼白的臉,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說了出來,聲音中帶著些哽咽:“公主……奴婢剛剛得到消息,說……說……”
“嗯?”聽著她斷斷續續說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皇甫離瑤不由得催了一句:“說什麼了?”
“他們說從將軍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今天早上,大將軍宣佈……宣佈與公主的婚事作罷。”蘭芝閉了閉眼,終於將這句話全部說了出來。
她話音剛落的瞬間,明顯得感覺到皇甫離瑤握住勺子的手一滯,卻又在瞬間恢復了正常。
“鎮遠大將軍太過分了,一次兩次這般戲耍我們公主,讓我們公主受委屈。”說到這裡,她的語氣變的異常的憤慨,剛剛還楚楚可憐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兇神惡煞起來:“公主你不知道,就是因爲鎮遠大將軍的兩次悔婚,現在崇封皇城中的百姓都罵公主你爲……爲活該,說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讓大將軍娶你,那是在做夢……”
“夠了!”蘭
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旁的南宮亦悠給打斷。他看著隨著蘭芝的話語神色卻而變得越來越平靜的皇甫離瑤,心裡不由得緊了緊。這個時候,她表現得越平靜,就越發得讓他覺得不安。
“蘭芝你先下去吧,公主這裡,有我來陪著。”南宮亦悠對著蘭芝說了一聲,看著蘭芝行了一禮,然後退下去的身影在門口消失不見,他才收回了目光,看向皇甫離瑤。
他看著皇甫離瑤徑直地轉動手中的湯匙,卻半晌沒有喂進口裡一口,才終於走過去,一把將她手中的碗奪了過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離瑤,蘭芝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別聽她胡說。”他坐到牀沿旁,與她的距離拉近了一些,語氣輕柔地道:“鎮遠大將軍這麼做,說不定是有什麼苦衷,離瑤別太難過。”
皇甫離瑤擡起眼簾,漆黑的眸子在眼眶裡轉了幾圈,然後靈動地女子瞬間就染上了不應該出現的迷茫:“鎮遠大將軍,是誰啊?我認識麼?”
南宮亦悠聞言,澄澈的眸子中閃過一起詫異。他望著她的眸子,卻接觸到她眼中那迷茫之後是更多的悲愴時,眸子中的那一絲詫異變成了瞭然。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向來知道怎麼選擇纔會對自己更好。既然她不想提及有關司徒瑾的事情,那他自然就不會在她面前涉及到關於司徒瑾分毫。
當然,他不否認,這樣做,是在迎合皇甫離瑤的同時,也包含了他一點小小的私心,就好像不提起司徒瑾,這個人,就從來沒有在皇甫離瑤的記憶裡存在過一樣。
“離瑤不認識,我也不認識,管他是誰呢!”南宮亦悠看著皇甫離瑤,眸子中染上了笑意。他起身又將被他放在桌上的藥碗拿了起來,邊舀了一勺放到皇甫離瑤的脣邊,邊說到:“其他的事情,咱們不管,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養好,來來來,喝藥。”
這一次,皇甫離瑤沒有拒絕,只是略微地猶豫了一下,就微微張開了脣,將他餵過來的藥嚥了下去。
這藥也不知被南宮亦悠放了什麼,竟然比她之前喝過的所有藥都要苦上百倍,讓她忍不住反胃,整個臉上,連帶著眉毛,都一股腦地糾結在了一起,神色痛苦萬分。
“南宮亦悠,你丫的是故意的吧,這藥怎麼這麼苦?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偷偷在裡面加了黃連?”皇甫離瑤連踢帶打,撒嬌撒潑地躲過南宮亦悠伸過來的下一勺湯藥後,開啓了河東獅吼模式,指著罪魁禍首,質問道。
“公主真是冤枉我了。”南宮亦悠看著終於恢復了活力的某人,澄澈眸子中的欣喜在皇甫離瑤話音落下的瞬間轉換成了委屈無害,讓皇甫離瑤看了還真的以爲是自己小心眼誤會了他。可是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瞬間風中凌亂,恨不得立刻就宰了他。
“在下明明就不止在裡面加了黃連,還加了木通和龍膽草。這三樣,可是世間最苦的幾位藥了。”
這丫的從頭到尾都是一大尾巴狼,她就知道,他這般殷勤地喂她喝藥,就沒打什麼好主意。
“南宮亦悠,看枕頭,等我傷寒好了,我一定殺了你。”皇甫離瑤無奈自己還病著,只能將身旁的枕
頭抓起來砸向某人泄憤。
只是,她一邊砸,南宮亦悠就一邊躲,硬是沒碰到他分毫,這種結果,讓皇甫離瑤挫敗不已。
“你……你給我等著,有本事你別躲……”
“那公主再喝一口在下就不躲了,如何?”
“想都別想。”
“那就沒辦法了,你讓我不躲,也只能是……想都別想。”
“你……你還是不是男人?”
“在下是不是男人公主不知道麼?既然不知道,那需不需要在下脫了衣服讓公主你好好地確認一下?”
“你……打死你個臭流氓……”
“……”
寢殿外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殿外,也傳到了此刻站在殿門口的一紅一白兩個人耳朵裡。
“看來咱們的公主大人,情況倒不是一般的好啊,真是白白浪費了你的一番功夫。”楚懷逸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肖傾雲。又看了看寢殿中嬉笑打鬧的兩人,眼中原本溫柔的表情瞬間消失得徹底,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自然地帶了陰森森的氣息。
“這不正好挫了三堂主的銳氣麼?”相比於楚懷逸,肖傾雲對這個現象的情緒波動要相對小一些。他看著臉色差到極致的某人,勾了勾嘴角,絕色的臉上那絲妖媚之氣更勝:“我可還記得,三堂主可是信誓旦旦地對我說過,長公主一定會是你的。可是爲什麼我現在看來……即便那個人不是司徒瑾,卻也一定不會是堂主呢?”
“呵呵。”楚懷逸冷笑了一聲,對他的這個說法有些不悅:“沒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不是嗎?肖公子這話,說得太早了。”
“照三堂主這樣說,我很期待,想知道我這話,現在說出來,是不起一語成讖呢?”肖傾雲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然後將話題拉了回來:“堂主打算什麼時候開始?畢竟這三日期限可已經過去一日了。”
“幾年不見,你的性子,較之以前,急了許多。”楚懷逸收回瞭望向寢殿的目光,瞥了肖傾雲一眼之後轉到了庭院之中:“蔓陀蘿毒在白天會潛伏下來。如果不受刺激,一般不會發作的,只有在夜深人靜的午夜之時,她體內的蔓陀蘿毒素纔會繼續開始蔓延,而那個時候,纔是驅毒的好時機。”
肖傾雲聞言,點了點頭,下一刻,卻是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道:“既然是午夜才能驅毒,那你爲什麼一大清早的就跟著我一起來到公主府?”
“這個麼,當然是……”楚懷逸輕笑了一聲,然後擡腳邁過了寢殿的門檻,走了進去。
下一刻,肖傾雲就聽到某人的聲音從寢殿內傳了出來。
不似之前商人斤斤計較,運籌帷幄的沉穩,也不似他算計他時的冷冽果斷。
他只看到楚懷逸小媳婦模樣的動作,夾雜著瞬間變得嬌嗔無比的聲音,向著躺在牀上的皇甫離瑤撲了過去:
“瑤兒,我想死你了,來來來,讓我抱抱。”
他這話音一落,肖傾雲就覺得瞬間就像閃電從天上降下來一般,將站在門口的他劈得個焦黃裡嫩,雷得不輕。
這人當真是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