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大將軍府寢殿中。
南宮嫣然就這樣一路扶著司徒瑾走著,離司徒瑾的寢殿越來越近。
不知道是因爲喝醉了酒,還是因爲昨夜淋了雨的緣故,她明顯覺察到,就算隔著司徒瑾身上那件溼透了的衣服,還是能感觸到他身上不同於平常的體溫,燙得嚇人。
南宮嫣然扶著司徒瑾,不過一會兒,寢殿的門就已經近在眼前了。她推開寢殿大門,將司徒瑾扶進去,讓他在牀沿邊靠著牀坐好,然後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端過來。
“瑾哥哥,先喝口茶吧?!蹦蠈m嫣然坐在他身旁,端著茶靠近了他嘴邊,道。
司徒瑾睜開自己微閉眸子,看著身旁坐著的人。迷離恍惚的目光閃了閃,然後焦距彙集,變得比之前清明瞭一些。他顯然是認出了自己身旁的人是誰,將投向她的目光錯了開,擡手推開放在自己脣邊的茶杯,聲音沙啞地道:“孤不渴?!?
“瑾哥哥,喝了這個醒醒酒吧,你喝得太多,身子會不舒服的。”南宮嫣然再一次將被他推開的茶杯傾了過去,有些苦口婆心地說著。
“都說了不喝。”司徒瑾皺了皺眉,大手一揮,溼透了的暗黑色袖擺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那茶杯就“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茶水灑落出來。
“瑾哥哥,你……”
“你先出去,孤想換身衣服?!蹦蠈m嫣然還想說些什麼,就被司徒瑾給打斷。他擡起自己幽深的眸子,看著南宮嫣然,說話的語氣冷淡清晰,一點兒也沒有之前在門口見到他時他那副爛醉如泥的樣子。
“好,嫣兒就在門外守著,如果瑾哥哥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蹦蠈m嫣然抿了抿脣,沉默了片刻,還是說了一聲,就走出來房間,掩上了門。
司徒瑾在南宮嫣然出去的一剎那,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瞬間透露出止不住的絕望。那因爲酒精的作用而略顯迷離的眸子中,就像一潭平靜的池水被外力攪動,變得混沌,看不清情緒,迷失了方向。
他起身走到桌邊坐下來,眼睛望向桌上放置著得整整齊齊,與皇甫離瑤那件嫁衣一樣大紅的喜服,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望著,擡手撫了上去。
下一刻,他蒼白的脣勾了勾,發出一陣低沉的笑,雖然笑著,卻聽起來讓人想哭。他邊笑著,邊收回撫上喜服的手,修長的手指改爲托住自己燙得嚇人的額頭,微瞇了瞇眼,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那笑,越到最後,聲音越小,直至變成無聲地咧嘴,再也發不出聲音之後,他猛然間一伸手,將紫檀木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落了下來,“乒乒乓乓”的聲音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
這東西掉落的聲音剛落,守在門外的南宮嫣然就立刻推門進來,秋水般的眸子掃了一眼地上散落一地的瓷器,又看了看還是一身溼透的黑色衣衫,說好要換卻沒有換的司徒瑾,眉頭蹙了蹙,眸子中有不一樣的情緒一閃而過,然後下一刻,她小聲問了一聲:“瑾哥哥,你怎麼了?”
縱然她心思靈敏,卻也猜不出他爲什麼出
了一躺府以後就會變成這般瘋瘋癲癲的樣子。又或者應該說,她就算能猜個大概,也會裝作沒猜到。
他這般模樣,而且是在大婚的這一天。雖然她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那個能逼得他至此的人,除了皇甫離瑤,又還能有誰呢?
所以,他這般喜怒無常,全都是因爲那個蠢女人罷了。
不過,一個對他的事情什麼不知道的女人,會比對他的秘密瞭如指掌的女人,更容易讓他卸下心房。這個道理,她向來都明白。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情。道理是死的,並非對所有人都適用……
她忽略了司徒瑾的性子,也猜錯了他的想法。
在她問話剛剛落下的下一秒,司徒瑾就驀然擡起那雙暗如幽潭的眸子,望向站在他面前的人,薄脣微動,絲毫不留情面地道了一句:“混出去?!?
“瑾哥哥,我……”
“你去把秦由叫來,孤有事情要吩咐他?!彼就借獩]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說到。
“秦管家……秦管家他在瑾哥哥你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趕到公主府去報信去了,所以,現在不在將軍府。瑾哥哥有什麼吩咐嫣兒就好了,嫣兒會乖乖完成的,不會讓……讓瑾哥哥討厭的?!蹦蠈m嫣然說著,語氣又最初的低落到最後的小聲啜泣,委屈的哭腔越來越重。
“他已經去了將軍府了……那就,沒什麼好吩咐的了。”司徒瑾說著,不知是不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的緣故,他的聲音因爲南宮嫣然說的話而微微放輕了些,收了幾分剛剛的冷冽。
“瑾哥哥,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跟嫣兒說,嫣兒就在這裡,隨時陪著你。”南宮嫣然見司徒瑾對她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一些,擦了擦自己剛剛溢出來眼淚,向著他坐在桌前的身子又移過去幾分,離司徒瑾更近了一些。
也因爲走了幾步的緣故,讓她能更加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溼透的衣服因爲他滾燙的體溫而幹了大半,卻也讓他的臉更加蒼白。
“瑾哥哥,你這樣下去會生病的,得趕快把衣服脫下來,換了才行?!蹦蠈m嫣然有些緊張地向著司徒瑾挪了一大步,將身子靠近他,白皙的手搭上他的胸膛,就要去解他的外衣。
只是,她的手剛一靠近司徒瑾,就被他一把攔住。他雙手一伸,就打算將她靠過來的身子推出去,離自己遠幾分。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掩虛的門卻被人一把推來,一抹大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亮光中,腰間懸掛著的流蘇反射著七彩的光,迷了周圍的景物,也迷了司徒瑾的眼。
他只用眼角瞥了一眼來人就將目光收了回來,幽深的眸子暗了暗,有一抹哀傷一閃而過。他皺了皺眉,然後下一刻,原本打算推開南宮嫣然的手卻硬生生轉了個彎,不推反摟了過來,一個迴旋就將她壓在了桌上,他整個人便傾了上去。一低頭,她就將南宮嫣然前襟往外拉了拉,露出雪白的頸子來。下一刻,他薄涼的脣便印在了南宮嫣然的鎖骨上,曖昧無比。
他知道,他這般動作,從門口看過來,會比他身臨其境更加令人遐想連篇,只是……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是一片堅定。他脣角露出一抹嫵媚的笑,擡手撫上南宮嫣然的臉龐,對著她吐氣如蘭輕聲愛憐地道了一句:“嫣兒,你好美。這樣的美貌,皇甫離瑤,完全比不了。”
與他這句話一同出口的,是推門後剛剛擡眼的大紅色身影口中發出的一聲悅耳的輕喚:“瑾……”
只是,卻也只能發出這一個聲音了。
她原本想說的,是瑾……什麼呢?
這一刻,她全忘了……
“南宮公子,南宮公子……”綠蕪帶著粗喘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有些急促。
南宮亦悠轉過身,看著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綠蕪,搖了搖自己手中潔白絹面的銅骨折扇,對著她笑了笑,道:“綠蕪,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問問你將軍府那邊的情況呢,也不知道……”
“南宮公子,”綠蕪打斷了他的話:“剛剛秦副將從將軍府那邊過來,說是大將軍回府了。奴婢正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公主,誰知道進了寢殿後才發現,公主不在裡面。”說到這裡,綠蕪的語氣更加焦急,幾乎快哭出來。她看著南宮亦悠,眸子中滿是不知所措:“南宮公子,你說應該怎麼辦了。奴婢派人把公主府都快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公主。”
既然大將軍回來了,那這親事,肯定是馬上就要舉行了,可是偏偏這個節骨眼上,自家那位主子卻又不見了蹤影。她在那邊急得團團轉卻沒有辦法,只得跑過來問問南宮亦悠了。
“你先別急,”南宮亦悠企圖安撫住她的情緒:“公主既然不在府中,那一定是心裡擔心將軍,所以偷偷溜走了。這樣吧,你先繼續派人在公主府中好好找找公主,我去將軍府看看。”
“好,奴婢馬上就去。那就有勞南宮公子了。”綠蕪對著南宮亦悠微微俯身行了一禮,然後直接往公主寢殿的方向跑去。
她得加派人手,好好找找自家的公主大人了。
南宮亦悠看著綠蕪走遠的身影,垂了垂眼,沉吟了片刻,然後手指一劃,就將自己手中的銅骨折扇收攏,然後用它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眸子中的暗影若隱若現。下一刻,卻是一甩衣袖,人就已經走出一大步,向著公主府的大門而去。
南宮亦悠一出府門,就發現了秦由停在一旁的馬。沒有半分猶豫,他就直接躍上了駿馬,拉著繮繩,調整了方向,然後扭過頭對著門口的守衛道:“在下先借這馬一用,還煩勞你們等下跟這馬的主人說說。”
他說完,就直接一夾馬腹,人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向著目的地奔了過去。
不知道爲什麼,他自從聽見綠蕪說皇甫離瑤不在寢殿的消息之後,心裡就開始變得惴惴不安起來。到了現在,這種感覺更加明顯,就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但願……
但願那個神經大條,傻乎乎,毛手毛腳的笨女人,沒有出什麼事情纔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