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緩緩在水中走了幾步,就行到了皇甫離瑤旁邊。他靜靜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視線不自覺移到她左眼角那塊赤紅色的胎記上時,眼中原本溢滿的諷刺才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瞬間涌上來的沉思。
他知道她,準確地來說,是知道她這張臉。
從三年前開始,崇封國長公主皇甫離瑤的名字可謂是聲名遠播。敢在公主府中公然豢養男寵,她倒是開了先河。身爲麒麟國的國主,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位風雲人物的模樣?
而且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從一年前畫室帶來的畫中看,這位長公主的左眼角,可是沒有這塊胎記的。可如今怎麼……這般明顯?
之前遊行的時候他就瞥見過她,當時還只是覺得熟悉而已,現在看來,定是崇封那位長公主無疑了。
只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以這種毫不設防的姿態?這些問題,看來只能等到這個女人醒過來好好盤問才能出來了。
想到這裡,他挑了挑眉,擡手搭上了皇甫離瑤的鼻子,捏緊,讓她能因爲缺氧而儘快地醒過來。
果然,不過片刻,原本像是昏睡過去的某人,臉開始憋得通紅,終於因爲不適而有了自己的意識,擡起手將那隻惱人的手指給打掉,漆黑的大眼眨了眨,驀然睜了開。
只是……
皇甫離瑤圓溜溜的大眼再次眨就眨,這,這,這,誰能告訴她,眼前這位袒胸露乳,離她不過咫尺之近,墨發披肩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睜大眼微微打量了他一番,然後下一刻,就下意識地打算向後縮,只是沒想到……額,她後面什麼時候變成牆了?
她意識到這一點,眉頭不由得一皺,眼光往下一瞥,就看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層單薄的裡衣。而那裡衣,此刻也因爲全身浸水的緣故,完全貼在她身上,因爲她剛剛往後退的動作而露出水面,暴露無遺,甚至連身上穿著的水紅色蓮花的肚兜都看得一清二楚。
“呵呵……”還沒有等她發飆,一旁一直盯著她的人卻是先爆發出一陣輕笑,成功地點燃了她體內的熊熊怒火。
“臭流氓,打死你個臭流氓,讓你笑,讓你看。快說,你是怎麼把我弄到這裡來的?到底要幹什麼?”
不管三七二十一,皇甫離瑤直接拳腳並用地向著發出輕笑聲的某人招呼了過去,勾過他的脖子就一陣猛掐。
“嘶……”一旁的男子沒想到前一刻還一副啥都分不清模樣的人下一刻卻突然變身成潑婦,一時間怔忡了片刻,胸前讓皇甫離瑤的指甲撓了一下,劃出了一道劃痕。
皇甫離瑤還想繼續將眼前的人爆打一頓,卻在下一瞬間,自己還在張牙舞爪的手腕便被人抓住,一個使力,她人就隨著慣性力倒了過去,片刻就被抵在溫泉邊緣,不能動彈。下一刻,眼前男人的脣微微動了動,略帶點戲謔的話語就傳了出來:“朕沒想到,原來傳聞中的長公主除了喜歡豢養男寵之外,居然還喜歡抓人?”
朕?他自稱爲朕,難道是……皇甫離瑤聞言一怔,猛然將頭擡了起來,認認真真地看向眼前的男人,果然又看到那深邃的輪廓,挺立的鼻子,以及,那雙充滿戾氣的眼。
所以說,現在出現在她眼前,被她當成流氓的人,就是她剛剛進入麒麟國看到的那輛“南瓜馬車”之上的主角……麒麟國國主楚鈺。
納尼?她明明記得她是在跟肖傾雲爭論回去找南宮亦悠的問題,這個傢伙怎麼會出現在她旁邊?
“你怎麼會在這裡?”皇甫離瑤嚥了咽口水,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淡定,即便心裡有千萬頭草泥馬在奔騰,卻一定要在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
“公主這話可說錯了,”見皇甫離瑤徹底清醒過來了,楚鈺才鬆開了鉗制住她手腕的手,接著道:“這天然溫泉是朕的地盤,所以,你該問問你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吧。”
天然溫泉?皇甫離瑤一聽到這個詞,就下意識地四周打量著她周圍的環境。這一看不打緊啊,差點將她下巴都驚掉下來。
她驚訝的不是這個終年溫熱的天然溫泉,而是這溫泉的主人爲這溫泉打造的豪華配置。明明就是個天然的溫泉,他居然爲它打造就一所宮殿!
土豪就是土豪,這花起錢來可是一點兒也不含糊。
不過,他說的對,自己到底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還這般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
肖傾雲……
她最後的記憶就是肖傾雲,所以這事兒,自然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皇甫離瑤這般想著,人也就跟著四下尋找著肖傾雲的影子。按常理來說,既然她還留在這裡,那肖傾雲也該就在這附近纔對。而這附近能容得下人的地方……
她擡頭望了望自己頭頂上方的那根橫樑,果然發現了一抹暗紅色的身影。
“肖傾雲!”就在她喊出他名字的下一瞬間,肖傾雲暗紅色的衣襬一翻,人就已經躍下來,如同暗夜中的花朵在空中綻放。趁楚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他人就已經掠過溫泉面,帶著半露在水中的皇甫離瑤上了岸,還給她披上了外衫。
“呵,”楚鈺冷哼了一聲,看了看肖傾雲,又看了看皇甫離瑤,臉色變得有些暗沉:“公主這是把朕的宮殿當成遊玩的地方了嗎,這拖家帶口的,看著,真讓人……火大?!?
他沒想到,這一個個的,都不請自來到了這裡,皇甫離瑤自己泡了他的溫泉就算了,居然還把自己公主府中豢養的男寵也帶來了。當他皇宮的守衛都是死的麼?
“事出有因纔不請自來打擾了國主,還望國主見諒?!睕]等皇甫離瑤開口說話,肖傾雲就先一步道了一句。
張馳有度,大方有禮。
“朕可不管你事出有什麼因,反正進了朕這皇宮,再想出去,可就不是你們說了算了?!背暪戳斯疵嫞壑懈‖F出一抹不明的情緒。
“國主的意思是……”肖傾雲瞇了瞇眼,摟住皇甫離瑤的動作緊了緊,等著楚
鈺的回答。
只要他有什麼舉動,他就只管帶著懷中的人先跑爲上就好了。這是暗夜,只要動作迅速一點,逃出皇宮對他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長公主從崇封遠道而來,既然來了,朕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盡一下地主之誼。所以還想請二位,在宮中多待著日子纔好?!?
楚鈺這話一說完,皇甫離瑤就在心裡暗暗鄙視了他一把。這傢伙,明著嘴上說是要好好款待她,實際上就是要將她軟禁在麒麟國皇宮中。至於爲什麼軟禁,她搬起腳趾頭數,都能知道這其中的原因。這中情況下,她又怎麼會乖乖待在麒麟國?
想到這裡,她圓溜溜的大眼微微垂了垂,將自己的心思蓋住,然後在楚鈺看不見的方位,在肖傾雲的背上劃出一個“逃”字出來。得到的迴應是肖傾雲瞬間瞭然的神色,以及……那隻握在他腰間,又緊了幾分的手。
“我可真沒想到,國主您居然這般同通情達理,還體恤我們連日奔波勞累,讓我實在是感激涕零?!被矢﹄x瑤有些誇張地說著,面對著楚鈺的臉上,笑得像朵花兒似的:“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唯有恭敬不如從命了,不然不就是不識擡舉了嘛?!?
她雖嘴上這樣說著,可腳下的步子卻不準痕跡地向著門口挪了過去。直到察覺到仍舊站在溫泉中的楚鈺微微放鬆了警惕,她才朝著肖傾雲點了點頭,後者摟著她的腰,不過一瞬間便衝出殿門,掠過守在門外的福祿,下一刻就消失在暗夜中。
守在門口的福祿還在納悶,明明之前只有一家皇上一個人進去,怎麼剛剛出來的那個影子,不像一家主子呢?他還在糾結剛剛的人影是不是楚鈺的時候,一身溼淋淋衣衫掛在身上,還沒來得及整理的楚鈺就站在了他面前。
“皇……皇上。”福祿看著一家主子陰沉到了極致的臉,有些結巴地開口喚了一聲。
如果說,現在這個纔是自家主子,那剛纔那個又是誰?
“傳令下去,就說宮裡進了刺客,今晚可能就要逃逸出去。朕要讓他們在今晚嚴加防守,就算是隻蒼蠅,都不能給朕放出去?!?
楚鈺的這段話說得咬牙切齒,連帶著讓他原本就有些陰沉的眸子中戾氣之色更重,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顯。
“是,奴才馬上就去辦。”福祿應了一聲,然後小跑著走遠了。只留下楚鈺一個人,靜靜地立在原地。
良久,他才動了動身子,又走了進去,將全身都投入到溫泉之中。
皇甫離瑤這次出現在麒麟國,定是有什麼原因。
下午剛聽到探子來報說自家那個一直視他爲死對頭的弟弟派人在客棧門口圍剿了三個外來客,卻到最後被他們給跑了。結果晚上他就見到了皇甫離瑤。
他知道,探子口中的那三個外來客中,有一個一定就是這位剛剛從他殿中逃出去的那位崇封國長公主。
這讓他不得不去聯想,皇甫離瑤身上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會讓自家弟弟這般癲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