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晚的涼意已經開始慢慢地從營帳外不經意的縫隙中透了進來,帶起了一陣陣冷風,讓窩在被子裡的皇甫離瑤忍不住向著身旁的熱源靠近了一些。
南宮亦悠睜開眸子,藉著隱隱綽綽投射進來的月光,垂眼看著窩在他懷裡睡得正熟的人。
他不是個貪心的人,卻還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貪戀起她的柔情起來。
每次只有一看到皇甫離瑤,即便什麼話也不說,他也同樣覺得很滿足,滿足到,能忘了所有。
忘了她肚裡的孩子不是他的,忘了她還有一個或許比愛他愛得更深的司徒瑾,忘了,他如今的局勢,就像是半途插進他們兩人的第三者。
他知道,愛了就是愛了,即便條件再苛刻,只要她還要他,只要她還愛著他,即便上刀山下火海,即便天理難容,他也要陪著她。
南宮亦悠看著皇甫離瑤閉上的眼瞼上長而捲翹的睫毛,將臉靠過去,輕吻了一下。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輕輕哼著詩經中的句子,嘆了口氣。
他自詡自己不算君子,可淑女這一劫,還是擺脫不了啊。
“離瑤,我這輩子,可就栽在你手裡了,要是以後敢負我,小心我咬你。”
他這句話說的很輕,剛在她耳邊說完,就像一陣風一樣吹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皇甫離瑤在睡夢中嘖了嘖嘴,然後又往南宮亦悠懷裡拱了幾分,沉沉地睡去。
就在她睡得昏昏沉沉,正做著坐在桌前吃大餐的美夢時,那夢中放在桌子上的雞腿都還沒有拿到,就猛然聽見有人高亢地聲音傳了過來:“有刺客,大家快來抓刺客啊。”
這聲音太大,在這寂靜的夜中格外明顯,所以,也極富有穿透力地將皇甫離瑤從美夢中喚醒了過來。
於是某人一個激靈,就直接睜著圓溜溜的眸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睜著漆黑的大眼睛,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看著旁邊隨著她一起坐起來的南宮亦悠,然後問了一句:“我剛剛沒聽錯吧,外面有人喊抓刺客!”
“你沒聽錯,離瑤不要怕,一個刺客而已,那些個大呼小叫的傢伙都把你吵醒了。”南宮亦悠說著,將被子包到她身上包好,不讓她受了風寒,然後自己披上衣服起身,打算將這營帳中的燭臺點燃。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有刺客呢?而且還是在瑾剛離開就來了。”皇甫離瑤皺了皺眸子,疑惑的道了一句。
她的這句話剛說完,南宮亦悠起身點的燭臺也在同一時刻照亮了整個營帳。
南宮亦悠將手中的火摺子放下,然後向著皇甫離瑤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他張了張嘴,正打算對她說些什麼,可眸光一瞥,就看到原本只有他們兩人的營帳角落裡,突然間多出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來。
來不及多想什麼,南宮亦悠就直接向著那道影子躍了過去,一伸手,只用
幾招就將那人影反扭過來制住,押到了皇甫離瑤面前來,出現在了燈光下。
“你該不會,就是外面所說的那個刺客吧。”南宮亦悠看著眼前的明顯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的女子,問道。
“我纔不是刺客,我來這裡只是爲了找人的。”那女子說著,轉過頭來,漆黑的大眼睛瞪著制住她的南宮亦悠。只是,纔看一眼,她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躲閃著將眸子從他臉上錯開。
“你認識我?”南宮亦悠看到她這種表情,又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除了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熟悉之外,他好像對她並沒有什麼印象。
“沒有,我不認識你。”那女子說著,擡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將視線放在了正裹著被子坐在牀上的皇甫離瑤身上。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後,那女子的目光定格在皇甫離瑤左眼角那塊赤紅色的胎記上。下一刻,像是終於找到了救星一般,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她對著皇甫離瑤,“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哎,你這是幹什麼啊?”坐在牀上的皇甫離瑤有些傻眼,不明白這到底上演的是什麼戲碼,只能把目光轉向南宮亦悠,卻也只得到了他的一個茫然的眼神。
“你一定是崇封的長公主了,我今天來,是想求你跟我回去救一個人。你要是再不去,他就快被吊死了。”那女子開了口,甚至說到最後,語氣中還帶上了哽咽,顯得很是焦急。
“那個,你先別急啊,有話好好說,咱先起來說話好不好。”皇甫離瑤看著跪在地上楚楚可憐地女子,不由得掀開被子,直接打著赤腳踩在地上走到那女子面前,將她扶了起來。
“離瑤……”她剛將那女子扶起來,南宮亦悠責怪語氣的呼喚聲就在下一刻傳了過來。
“別生氣,別生氣,我馬上上去,嘿嘿……”皇甫離瑤一看見某人的目光,整個人就慫了下來,瞬間就“蹬蹬蹬”又跑到牀上,將被子裹了起來,對著他嘿嘿一陣乾笑。
那被皇甫離瑤扶起來的女子看著她與南宮亦悠之間親密的模樣,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抿了抿脣。
“對了,你要我去救的人,到底是誰啊?”皇甫離瑤似乎這想起來這個重要的問題,忙看著那女子問了一句。
“是……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南宮亦悠,然後一咬牙說了出來:“公主,我求你救救肖哥哥吧,肖哥哥他堅持不了多久了。你要是再不去,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肖哥哥?”皇甫離瑤咀嚼這這個稱呼,還沒有想明白這人到底指得是誰,就聽見南宮亦悠在旁邊語氣淡然地道了一句:“原來你就是祁陽國的那位永昌郡主啊,沒想到,你果然沒有死。”
永昌郡主,肖哥哥……
肖傾雲!
皇甫離瑤驀然間擡起眸子,凌厲的目光直射向凌朝陽,彷彿要透過她的眸子看到她心裡去:“你快說,肖傾雲他到底怎麼了?”
“肖哥哥他在半個多月前被凌錦城關進了天牢,我去救他不成,反倒讓他被凌錦城抓到軍營中來。”她儘量將這件事解釋得簡單,絲毫不提正是因爲她與凌錦城的賭,肖傾雲纔有命活到現在這件事。
她看著皇甫離瑤越來越蹙起來的眉,繼續說到:“早在祁陽國剛剛來的時候,凌錦城就已經讓你們的大將軍傳信給公主你,只要你去,他就放了肖哥哥,可是,這都已經過去兩天了,公主你還是沒有來。所以沒有辦法,我才只好夜探軍營了。”
凌朝陽的話一說完,皇甫離瑤的表情就又嚴肅了幾分。他們居然傳了口信給司徒瑾?可是,爲什麼他什麼都沒有跟她說過?若不是凌朝陽今日過來,那是不是直到肖傾雲死了,她都完全不知情?
想到這裡,皇甫離瑤捏住被子的手,又緊了幾分。
“肖傾雲……那他現在……”皇甫離瑤輕聲問著,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太連貫。
“肖哥哥被吊在高臺上已經一天一夜了。他之前受了重傷未治,照這樣再吊下去,恐怕……”
“好,我跟你走。”還沒等凌朝陽口中的那個恐怕的假設說完,皇甫離瑤就已經率先做出了決定。
她平靜地開口說著,看著凌朝陽的目光灼灼。
“公主,你……”凌朝陽看著她堅定的表情,眼神中微微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皇甫離瑤會這麼快同意的,畢竟凌錦城這個只要她來他就放了肖傾雲的做法,怎麼看都是一個局,她身爲崇封國的長公主,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的。
可是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答應了下來。
正在凌朝陽感嘆著肖傾雲有救了,要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這邊站在一旁的南宮亦悠卻是突然間道了一句:“我不同意。”成功地將兩個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南宮……肖傾雲有危險,我不能見死不救。”皇甫離瑤看著南宮亦悠不贊同的神色,輕輕地開了口。
不用他說,她就已經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可是,肖傾雲已經危在旦夕,哪裡還有慎重考慮的時間?
她現在心裡只知道這麼一句話:她不去,他就得死!
而她,不想他死。
南宮亦悠看著皇甫離瑤的眸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凌朝陽之後,然後向著牀榻走了過去。
他走到皇甫離瑤身邊,然後坐在牀沿,不顧凌朝陽這隻閃亮亮的電燈泡,直接目無旁人得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摟在懷裡。
他抱著她沒有說話,只這樣靜靜地抱著,垂下眼似乎在想些什麼。
半晌,就在站在一旁的凌朝陽終於忍不住了打算開口說句話的時候,南宮亦悠清雅低沉的聲音就在整個營帳中蔓延:“我只是不同意你一個人去,肖傾雲不只是你一個人的朋友,同樣也是我的。所以,你要去救他也可以,但是必須得帶上我。”
“怎麼樣,這個要求做得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