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長公主交出來。”墨蓮盯著司徒瑾懷中的皇甫離瑤,如同盯著一隻到手的獵物。
“哼,讓開,不然……”說到這裡,司徒瑾停頓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滿是鄙視,然後下一個字就吐了出來:“殺!”
墨蓮怔了一下,然後笑道,銀色的面具下的臉閃過一絲志在必得:“北定王,雖然我武功不及你,可銀剎閣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說到這裡,他突然轉移了話題,向著司徒瑾靠近了幾步,感受到被他扶著的皇甫離瑤虛弱的呼吸:“再說了,長公主等你帶著她殺出去,只怕已經香消玉損了。”
“呵!”司徒瑾輕笑了一聲,不想跟他廢話,現在多耗一段時間,皇甫離瑤就多一分危險。她的血已經流失了大半,若不及時補充,估計會熬不過來:“墨蓮,你揹著銀剎啓動祭祀,現在的你,應該想的是如何瞞天過海,而不是跟我過招吧。”
他話音說完,就看見墨蓮挺立的身子一怔,但頃刻間又恢復了正常。司徒瑾眼中的潭水一晃,波光粼粼,果然被他猜中了麼。
“既然擅自做主,那自然要將功補過了,只要將長公主搶過來,等她的血將這玉佩完全變成暗紅色,閣主自然不會再怪罪於我。”他說完,戴著銀色面具的臉一側,勾了勾下巴,早已在祭祀臺下等候多時的黑衣人便涌了上來,將司徒瑾團團圍住,大有將他懷中的皇甫離瑤耗死在這裡的意思。
司徒瑾勾了勾脣,摟住皇甫離瑤的手沒有鬆開,他側目掃視了一下週圍圍著的人,清冷的聲音透過夜色傳了出去:“不自量力!”
然後下一刻,強大的戾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束起來的頭髮旁自然垂下來的幾縷髮絲迎著風飄揚,慵懶卻張揚。
他摟著皇甫離瑤,身形在一瞬間變換了多種,腳步輕移,暗黑色的衣袂閃了閃,衆人只看到一黑一紅的身影在他們眼前晃動了一下,再看時,司徒瑾還現在原地,幽深的眼中鄙夷之色愈甚,然後淡淡地聲音從脣間溢出:“一,二,三……”
那個“三”字的音剛落,周圍圍著的黑衣人原本挺立的身子便頃刻間倒了下來,顯然是被人定住了。
好快的身手!
墨蓮隱在面具後的臉上的表情怔了怔,之前他與司徒瑾交手的時候他身受重傷,可還能在衆多的黑衣人的圍攻下帶著不會武功的皇甫離瑤逃走,而現在……他傷勢痊癒,沒想到實力竟然這般強!
不過一瞬,便定住了所有人。
他太輕敵了。
不過,玄銀閣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看他只是定住了他們,卻沒有出手傷他們,向來是對閣主有些忌憚,所以……
墨蓮打了個響指,卻只是讓從遠處而來的屬下待在祭臺下,然後自己傾身而上,剛想向司徒瑾襲去,卻在接觸他的瞬間,被身後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止住了身形,停了下來。
那聲音空靈,如同空谷幽蘭在庭間綻放,清雅脫俗。那個聲音說:“墨蓮,住手。”
墨蓮收
回手,與司徒瑾一起望向那個聲音發出的方向。他寬大的衣袖向後一甩,然後微鞠了一躬,還沒有看到人影,卻還是喚了一聲:“閣主。”
玄銀閣那扇通往這個方向的拱門,在墨蓮話音落下的瞬間,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頭帶黑紗斗笠,一身黑色錦緞,金邊鑲衣,舉手投足間王者霸氣外露,整個人華貴無比。
他就這樣走過來,看似平常的步伐,卻又比其他人輕盈了許多,似走又似飄,竟有步步生蓮的感覺。
他就這樣直接走向祭臺,臺下黑壓壓的人就在他走過來的時候,訓練有素地單膝俯地,聲音高亢:“閣主。”
銀剎走上了祭臺,一雙看不清情緒的眼掃了掃俯身還未起來的墨蓮,然後轉向司徒瑾:“讓北定王見笑了,屬下無知,竟出手阻攔了王爺。銀剎在此向王爺賠個不是。”
“不必。”司徒瑾看向眼前這位頭戴斗笠的男子,聲音有些硬冷:“只望閣主不要再糾纏纔好,友人傷勢太重,不能多耽擱。”
他向來不喜歡這種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的場面,所以說話的語氣也不能好到哪裡去。
“哦?”銀剎轉了轉眸子,看向倒在司徒瑾懷裡,穿著他指定的那身大紅色的衣服,臉色卻蒼白的可怕的皇甫離瑤,斗笠下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起來,然後道:“自然,不過看她傷勢,像是失血過多,不如就在玄銀閣……”
“不用了,孤自有能救她之人,不勞閣主操心。”還沒等銀剎說完,司徒瑾就直接打斷了他,語氣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既然如此,那北定王隨意,銀剎自然不會阻攔。”銀剎側了側身子,讓出了一條道。
司徒瑾自然不會客氣,對他頷了頷首,攔腰抱起暈迷的皇甫離瑤,敏捷的身形躍了幾步,直接從祭臺上躍了下去,然後幾個起落間,一紅一黑的兩個人影就消失不見。
銀剎就這樣立在祭祀臺前,背對著墨蓮,望著兩人消失不見的方向,良久,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空氣中,除了夏季入夜之後的溼氣外,還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掩都掩蓋不了。
他身後一直躬著身子的墨蓮在看到銀剎半晌未動的身影后,猶豫了一下,終於開了口:“閣主,那皇甫離瑤是我花了不少精力才搶過來的,你這般將她放回去,不能保證下一刻就會落入楚家那幾個老東西手裡,所以,何不趁北定王不注意的時候再將人擄過來?”
“哦?”一直未出聲的人終於發出了一個音,雖然輕,卻像是打開了墨蓮心中的門閘,於是源源不斷的話便頃刻間隨之而出。
“長公主左眼角的胎記,和十年前雪姬眼角的那抹硃砂位置出奇地一致,所以我猜想她會不會就是我們找了很久引血之人?故而自作主張將閣主之前說的祭祀提前,是想給閣主一個驚喜。而且,閣主,墨蓮剛剛已經證實過了,那長公主的確是我們要找的人,她的血,可以令凰重新變成暗紅色,只要將她擄來,不出一日,就可
以……”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讓絮絮叨叨說著話的人瞬間住了口。
墨蓮戴在臉上的面具被打落,露出原本清秀俊朗的臉來,漆黑的頭髮披散著束到腦後,乍一看,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
他白皙的左臉,被硬生生打到了一邊,浮現出清晰的手指印來,脣角還溢出了血,可見那人用勁極大。
銀剎靠了過來,修長的指尖捏住墨蓮的下巴,逼迫他擡起頭來:“本尊之前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記……記得。”墨蓮的聲音有些打顫,對來人的恐懼之意顯露無疑。
“說!”
“唯閣命事,忠主之言,若有違背,格……格殺……格殺勿論。”
“那這次……”
“閣主,閣主,我錯了,求您放過我一次,絕不會再出現第二次的。”
“本尊早就告訴過你,皇甫離瑤,你最好別輕易動她,否則下場會很慘。可你卻偏偏從她下手。”
“閣主,墨蓮也是爲了閣主著想。若不是司徒瑾攪局,我早就將凰解封了,又怎麼會像現在這般……”不倫不類。只是這最後幾個字,他沒有說出口。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打著什麼算盤,這幾年,你揹著本尊暗地裡爲了這塊‘凰’,殺了多少女人你以爲本尊不知道?只是那些女人都無關緊要,所以本尊才一直未管,沒想到你卻把主意打到了皇甫離瑤身上。”
“本尊的人,也是你能動的?”
這一句,他說得很輕,卻讓墨蓮怔了半晌,然後又咧嘴笑了起來,脣角的血跡也跟著蜿蜒了一下,顯得有些瘮人。
“哈哈哈哈……”墨蓮大笑了一陣,然後看向銀剎的目光變得漆黑,他眼中暗夜裡的蘭花開得正盛:“我早就知道,你把那件‘弒天’拿出來讓她穿上的時候我就猜到,皇甫離瑤對你而言,一定格外不同。只是沒想到,你竟到了爲了她要殺我的地步,我跟了你十八年,爲你出生入死,就換來了這個嗎?”
“其實我答應你的條件何曾少過,夠你錦衣玉食一生一世了。”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墨蓮的聲音變得高亢,讓原本待在祭祀臺下的衆人也能聽到。衆人不禁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爲了什麼而爭論。
“那是什麼?爵位?王位?還是……本尊的正努力爬的這個位置?你希望能取而代之?”銀剎收回了鉗制住他下巴的手,站到了一邊,負手而立,夜風吹拂著他斗笠上的黑紗,顯現出一種別樣的美。
半晌,兩人都沒有說話,之後銀剎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慾望並不可怕,貪婪纔是。”
這話很輕,不過一瞬就被風吹散,只是卻還是一字不差地落進了墨蓮的耳朵中,泯滅成無盡的迴響。
“貪婪纔是……”
“貪婪……”
“貪婪。”
他有過這種念頭嗎?
他無從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