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錦城並沒有依照之前的約定,將皇甫離瑤的情況告訴肖傾雲。
他在昨晚救出皇甫離瑤之後,就一直坐在桌前坐了一宿。到了第二天一早,在皇甫離瑤身上中的迷藥消退之前,他才站起身,對著守在門外的侍衛吩咐了一句:“將三皇子給朕請過來,就說長公主在朕這裡?!?
他這句話說完,看著轉身打算走出去請人的侍衛,又道了一句:“哦,對了,有一點要告訴三皇子,讓他一個人來,若是讓朕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長公主可就有危險了?!?
那侍衛點了點頭,見自家皇上沒有其他的吩咐了,這才退了出去,快速地跑到肖傾雲的營帳去通傳。
等到肖傾雲從自己的營帳趕過去的時候,還沒有進營帳門,他就已經感覺到了氣氛的古怪。
剛剛他還在營帳中與南宮亦悠商量著皇甫離瑤到底去了哪裡,結果正將目標從凌錦城身上轉移到楚垣身上,打算去探探楚垣時,結果就聽見了凌錦城說皇甫離瑤在他那裡的消息。沒有多想,他就直接走了過去。
營帳外間只有凌錦城一個人。他看著肖傾雲急急忙忙跑過來的身影,勾了勾脣角,將拿在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說公主在你這裡,人呢?”肖傾雲打量了一下四周,卻沒有看到皇甫離瑤的影子,就連一隻待在凌錦城的身邊的凌朝陽的不見蹤影。他不禁皺了皺眉,開年剛目光轉移到凌錦城淡然的臉上,道。
“彆著急嘛,朕既然把你叫過來,那就表示朕一定會毫髮無損的將人還給你。不過,在還給你之前,朕想聽一句你的真心話?!绷桢\城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向著肖傾雲的方向走了幾步。
看著突然間靠近的凌錦城,肖傾雲心中一緊,蹙著眉道了一句:“你想聽到什麼?”
“朕想知道,崇封長公主和朝陽兩個人當中,你到底喜歡的是哪一個?”
“我……”
“哎,你不要因爲朝陽現在已經是朕的妃子了所以覺得有所顧慮,你實話實說就好?!毙A雲的話纔剛吐出一個“我”字,就被凌錦城打斷。像是怕他會因爲他的身份而說了違心的話一般,凜錦城好心地提醒著。
肖傾雲原本就覺得奇怪的心中因爲他特意的這一句提醒而覺得更加猜忌起來,不知道他此番將他叫過來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
他狹長的丹鳳眼瞇了瞇,然後再看向凌錦城的時候就變得淡定自若:“皇兄不是知道嗎,早在三年前我就喜歡朝陽啊,現在當然也一樣?!?
他雖然不知道凌錦城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但是有一點是他可以肯定的,如果此刻他說出了皇甫離瑤的名字,一定不會是好事。
不知道爲什麼,從他離開祁陽到陷進回來,這三年的時間過去後,他明顯的感覺到凌錦城對身爲他妃子的凌朝陽的不同來。他原本以爲他三年前只是爲了報復他所
以才讓凌朝陽在他面前假死,然後他自己又將凌朝陽隱姓埋名安排成他的貴妃,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啊……
凌錦城面對凌朝陽時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疼惜和愛意,好像並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喜歡凌朝陽?
“你喜歡朝陽?即便他是朕的妃子?”凌錦城又再次問了一遍。
“對,至死不渝。”
“那就好,希望你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绷桢\城似乎對他的說辭感到好笑,原本只是微微咧開的嘴角此刻上揚了弧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肖傾雲這個問題纔剛剛從脣間逸出來,就看到眼前一身皇袍加身的凌錦城擡起自己的雙手,對著空氣中輕輕拍了兩下。
他拍掌的聲音不算大,可是在這寂靜的營帳中顯得格外突兀。那聲音,就像是在宣佈某人的死刑一樣,沉重地很。
他掌聲落下的瞬間,那營帳中原本挺立著的屏風也跟著落了下來,瞬間就顯露出內室的景象來。
那原本只有牀榻和桌椅的內室之中,居然擺放著兩張同樣大小的椅子。皇甫離瑤和他剛剛還在納悶怎麼沒看到人影的凌朝陽就分別坐在那兩張椅子上,準確得來說,是被五花大綁綁在椅子上。
她們的身子被穩穩地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而那張唯一能通風報信的口,被一塊白色的錦帕堵住。而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則分別站著兩個侍衛。他們手中拿著弓箭對準著椅子上的兩人,弦已經拉滿,只待爲首者一聲令下,就能瞬間將椅子上的人射殺,箭無虛發。
“凌錦城,你這是要幹什麼?”肖傾雲對著凌錦城吼了一聲,然後看著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因爲捆綁還是因爲其他原因,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的皇甫離瑤,站在外室的身子一動,就要去將拿箭對著她們的那兩個侍衛推開。只是,他的身子纔剛剛動了一步,就被站在他身旁的凌錦城發現,一把攔了下來。
“你別心急,朕要你來可不是白來的,怎麼樣,朕佈置的這場戲,精彩不精彩?”
肖傾雲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從昨晚開始就隱忍的怒火瞬間爆發了出來。他一把拽過凌錦城明黃色的龍袍,將他整個人拉了過來,額頭上青筋暴起:“凌錦城,你這個瘋子!”
他一定是個瘋子,一個不拿人命當命的瘋子。他剛剛居然還以爲他喜歡上了凌朝陽,他剛剛那一瞬間的想法,一定是腦袋被驢踢了。畢竟,一個正常的人,怎麼也不會將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命來當做遊戲的賭注。
“誰是瘋子,朕相信馬上就有結果了?!绷桢\城沒有理會他的咆哮,只是神色淡然地將拽住他衣襟的那隻手扯開,然後理了理自己被他拽皺的衣衫,對著肖傾雲道:“還記得你進宮那天朕是如何處置王大人的嗎?”
他說到這裡,看著肖傾雲蹙得更深的眸子,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既然你承認這裡面有喜歡的人,不管
到底是誰,既然你想救她,那就將那天王大人做的動作,再原封不動地給朕做一遍吧,做一遍,朕就放過她們?!?
“你……”
“怎麼,不願意嗎?那好,弓箭手準備好,就先從長公主開始好了?!彼驍嗔诵A雲瑤說出口的話,然後說到這裡,還抱歉地看了皇甫離瑤一眼,那隻帶著紫玉扳指的手就揚了起來,作勢在下一刻就要揮下去。
“等等,不要射。”凌錦城的那隻手臂還沒有放下去,就被肖傾雲攔住。他一轉眸,就看到肖傾雲望著皇甫離瑤,深深地望著皇甫離瑤,然後向著他跪了下去。
他將整個身子俯了下來,然後以手撐地,在地上擺出狗爬的姿勢。暗紅色的衣襬垂在地上,在地上開出一朵妖豔的花兒來。下一刻,他就沿著凌錦城身邊緩緩地向前幾步,然後“汪汪”叫了兩聲。
他這輩子,即便在凌朝陽死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屈辱地求一個人過。他以爲,作爲男人,什麼都可以沒有,卻獨獨不能沒有尊嚴。
可如今,他只不過是單單看見皇甫離瑤臉色蒼白地被綁在那裡,他就已經心疼的不可自抑。比起這個,他對著那個人下跪,似乎已經也不算什麼了。
只要她能平安,只要她好好活著,就夠了。
他如今總算明白爲什麼那天他在王興學狗叫的時候拉他起來拉不動了,王興,大概也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吧。
若是在尊嚴與皇甫離瑤中選擇一個,他會毫不猶豫選皇甫離瑤。
凌錦城看著地上的肖傾雲,又看著內室淚流滿面的兩人,心中的壓抑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紓解,只覺得更加煩躁。他看著眼眶紅了幾圈的凌朝陽,不由得大吼了一聲:“朝陽,你到現在還自欺欺人的認爲肖傾雲喜歡的人是你嗎?你居然爲了他哭?你難道完全忘記了三年前的事情了嗎?”
“三年前你滿身是血的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可曾爲你下跪求過朕半分?那個時候,只要他求朕,跪下來求朕,朕就會告訴他,你的毒,還有救??墒撬麤]有啊,他就在第二天,就離開祁陽國了,一走就是三年,可有念過你一分?”
凌朝陽聽著凌錦城說的話,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腦袋忍不住左右晃動著,似乎想要極力否認些什麼,可是,卻在最後一刻,還是靜了下來。
雖然她不想承認,卻也不是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全部都是事實,血淋淋的事實。
曾經她以爲他當初那般不肯求人只是因爲男兒本性,他此生應該都不會下跪求人,況且,不知者無罪,所以她並不怪他??墒堑搅私裉焖胖溃皇遣豢戏畔伦饑?,屈求於人,而是因爲,自己不是那個肯讓他放下尊嚴,堵上一切的人。
她知道,只要遇到了他命中那個對的人,何止尊嚴,他會連命,都一併給了她。
這個認知,讓她覺得自己相當可悲又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