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公主對這個時間覺得不妥嗎?是覺得早了還是晚了?”蕭然皺了皺眉,看著氣得跳腳的皇甫離瑤,一連串的問題就冒了出來。
什麼早了晚了,她壓根就沒想過要跟成這個親好不。
皇甫離瑤沒有理他,漆黑的眸子裡眸光閃了閃,掃了一眼地上排的整整齊齊的大箱子,然後轉(zhuǎn)眸看向站在她身後的綠蕪:“綠蕪,你找人過來,讓他們把這些東西都給本宮扔出去。”
“公主?”綠蕪有些詫異地喚道,不明白爲什麼鎮(zhèn)遠大將軍的聘禮自家主子卻不稀罕。
“快去啊。”
“是是是。”綠蕪連連應了幾聲,然後轉(zhuǎn)身就往正殿外跑去,賣力地找府中的侍衛(wèi)過來搬東西。
蕭然原本和煦的臉龐上笑有些掛不住了,悠遠的眸子望向她:“公主,你這是要……”
“本公主早就說過,這婚事取消。”
“可是……在下剛剛纔秉明瞭皇上,得到了皇上的首肯,纔將這聘禮送過來。此番公主又這般反對,這不是在打當今皇上的臉嗎。”
“你……”皇甫離瑤頓了一下,接著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來操心。反正不管如何,這親我絕對不成。”
皇甫離瑤話剛說完,綠蕪請過來的侍衛(wèi)也相繼到了正殿。
“你們,都將這些箱子給擡出公主府。對對對,就是這些。”皇甫離瑤指揮著剛進來的侍衛(wèi),作勢就要讓他們將這些頂端都纏上了禮花的箱子都擡走。
那些侍衛(wèi)俯下身子,剛要將眼前的箱子搬起來,卻被突然而來的內(nèi)力給震開。
那內(nèi)力從箱子中間的那個竹青色長袍的男子身上散發(fā)出來。可以看出,他的本意,只是爲了將他們震開而已,所以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是讓他們無法再接近箱子,卻對他們沒有絲毫損傷。
“蕭管家,你這是什麼意思?”皇甫離瑤挑了挑眉,語氣中有些不悅。
“公主,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如果今日這箱子被擡出了公主府,那在下回去,估計也會被擡著出去了。所以,還望公主見諒。”他說話的表情平靜淡然,就像是在與皇甫離瑤討論著天氣,可是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他就這樣站在衆(zhòng)多的箱子中間,不動不搖,風淡雲(yún)輕。
“……”靠,會武功了不起啊。
就在皇甫離瑤在心裡憤憤不平的時候,原本挺立在衆(zhòng)多塗上紅漆的檀木箱子中的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一直走到她面前才站定。繡有竹枝的青色衣袖一展,然後雙手負在身後。
“公主,”他微微向皇甫離瑤靠了一些,將聲音放小,輕柔地開口,語氣和善:“公主可想知道現(xiàn)如今住的鎮(zhèn)遠大將軍,到底是什麼身份?”
“嗯?”皇甫離瑤蹙了蹙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又或者公主更想知道真正的鎮(zhèn)遠大將軍爲何遲遲對著他按兵不動?既不聲張,也不挑破?”
“你到底什麼意思?”皇甫離瑤懶得跟他玩猜字遊戲,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
“呵呵,公主還真是心急。”蕭然勾了勾脣角,笑了笑,有些調(diào)侃地道了這一句,然後不
再賣關(guān)子,繼續(xù)道:“將軍說,若公主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要陪他到明日午時,不必等到拜堂,他不僅宣佈婚事作罷,還會告訴你這些你想知道的事。”
“爲何?”天下間還有這等好事兒?
皇甫離瑤有些驚訝,他這般在將軍府中試探,然後又進宮要求提前婚期,現(xiàn)在又送來多箱的聘禮,做了這些,就只是想讓她在明天陪著他走走過場?
他當是玩過家家呢,吃飽了撐得慌啊。
所以,皇甫離瑤有理由相信,如果他真如此做,定是有原因的。而她最怕的事,就是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之間就一不小心被那傢伙套上了賊船。
雖然他有張與司徒瑾一模一樣的臉,可是他們兩人給她的感覺,卻是有天壤之別。
蕭然將食指放在脣間,對她眨了眨眼,比了一個靜音的手勢,然後輕道了一句:“這是秘密,公主明日就會知道了。”
“那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呵呵,”蕭然輕笑了一聲,略顯平凡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志在必得。他往旁邊踱了幾步,越過皇甫離瑤,眸子掃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那幾個公主府中的侍衛(wèi)後又錯開,望向正殿的大門。
他望著大門處,卻又像是通過那篇門看向更遠的地方。他淡淡地開口,只一句話就將皇甫離瑤瞬間戳成內(nèi)傷:
“公主除了相信我說的話之外,還能如何?”
“……”
皇甫離瑤無語,你丫的不說得那麼直白是會死啊。
她當然知道,在崇封,即便她身爲皇甫離玄的皇姐,可只要是他答應了的事,她也只有遵命的份。
這就是君與臣的區(qū)別。皇甫離玄是君,她是臣。
不過,或許她還有一種方法,就是逃婚……不過,這真心不是一個好方法。
這崇封國說大也大,可是若想找一個人,只要用心些,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而且,她也還沒有到非要走這一步的地步。
皇甫離瑤沉思了半晌,終於看了看蕭然,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就幾個時辰的時間而已,只要她跟司徒瑾說明一下,那傢伙就應該會同意的吧。
可是……
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從蕭然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走出公主府之後一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看到半分司徒瑾的影子。
皇甫離瑤趴在靠近寢殿窗戶的書桌上,擡眼看著天上皎潔的月光,心裡卻有些失落。
明明司徒瑾與她說好了,今晚會過來看她的。可是眼看著夜都已經(jīng)深了,可某人還是沒有來。
真是個言而無信的滾蛋!
而某人口中的那個言而無信的滾蛋,此刻卻正在離將軍府不遠的一條巷道里,截住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竹青色長袍加身,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肩頭,衣襬迎著夏季晚上的清風飄動,讓它上面繡著的幾株挺拔堅韌的竹枝也在月光的襯托下隱隱綽綽。
他與司徒瑾差不多年紀的蒼白到顯得有些孱弱的臉上,蓄著一抹柔和善意的笑容,即便是在夜晚也能如陽光一般和煦,沁人心脾。
他看著在巷口處堵住他的那抹慵懶霸氣的暗黑色身影,抿了抿脣,清揚卻偏柔性的聲音傳了過來:“阿瑾,好久不見。”
那句話,那種表情,那般親密的稱謂,都無不顯示著他與司徒瑾,是認識的,而且,關(guān)係很不一般。
司徒瑾勾了勾脣,浮現(xiàn)出一抹冷笑,幽深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越發(fā)暗沉,看不見低,一跌進去,就好似掉下萬丈深淵。
“蕭管家,的確是好久不見。”他看著他,儘量將語氣放得平緩了一些,可是說出口的話語中還是抑制不住的嘲諷和無奈,將那聲“蕭管家”咬得極重。
蕭然聽完,卻只是微微挑了下眉角。只是這個動作太過微小,在只有月光的黑夜中幾不可見。
“王爺可是來找在下敘舊的?那這個地方,也不是個可以說話的地兒啊。既然這樣,那可否找個合適的地方,由在下來做東,我們暢飲一杯,如何?”蕭然沒有繼續(xù)喚他爲“阿瑾”,而是變成了大衆(zhòng)對他的稱呼,似乎一瞬間,兩人就成了陌生人。
“我來,不是爲了與你喝酒的。”司徒瑾沒有接受他的建議,語氣依舊是那般冷淡。
“哦?那不然是過來幹什麼的?難不成是想讓在下好好考慮一番,然後來個過河拆橋,棄暗投明的行徑麼?”蕭然迴應的語氣不再是之前的那般淡然,反倒也如同司徒瑾一般,染上了淡淡的諷刺。
只是不知道是在諷刺司徒瑾,還是在諷刺他自己。
司徒瑾沒有理會他話語中暗含的其他意思,直接像沒有聽到一般,繼續(xù)說道:“我來是想知道,從邊疆回來之前,你跟我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句話?”蕭然重複了一邊,下一刻,卻是帶著疑問的語氣又反問了一句:“王爺說的是哪句話?抱歉,在下這些日子說得話太多了,一時有些記不清了。”
他這話,一聽就是故意爲之,也有足夠讓人氣極的力量。
只是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的是,原本就有些容易暴躁的某人卻在他這般說話之後,顯得異常的平靜,不惱也不怒。
司徒瑾只是平靜地望著他,然後向著他的方向又走近了幾步,與他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些。
他幽深的眸子中盛滿了波浪,好似已經(jīng)到了堤壩前,卻又如七月的潮水,漲得飛快,也落得飛快。
他看著蕭然,清朗的聲音從脣間一字一句地吐出來,在這寂靜的夜中,格外清晰:
“鳳棄九霄,凰隔三世,碧瑤若出,位居中央。”
他這幾個詞剛一念完,就看見眼前的人身子明顯震了震,卻又瞬間恢復了正常,再也看不出分毫的異樣。
司徒瑾眸光暗了暗。這幾個詞,是蕭然在他決定回崇封皇城的第二天晚上,告訴他的。他那日夜裡,一本正經(jīng)地要他牢牢地記住。
可是就在他記住的第二天,他就背叛了他。一夜之間,他受了重創(chuàng),而軍中的兄弟,服從蕭然的,還茍且活著,不服從的,都早就死了。
這是他心中的刺,也是他一直無法破解的迷。
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