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封皇宮中。
一個身穿宮中侍衛(wèi)服的男子腳步迅速地走進(jìn)一間優(yōu)雅寧靜殿門,然後一個轉(zhuǎn)角,就看到庭院中蒼翠的竹林間坐在石凳上品茗的兩個人,躍了過去。
他對著一身白衣如月,銀髮如雪的皇甫離卿一俯身,行了一禮,然後道:“主上,有消息了。”
“哦?”聞言,皇甫離卿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然後從脣間溢出一句話,問道:“如何了?”
“回主上,剛剛有探子來報,司徒瑾果然如主上所料,在今日一早,坐車出了皇城。”
他的話音剛落,皇甫離卿就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一身竹青色衣衫,都快與這周圍的竹枝融爲(wèi)一體,沉穩(wěn)低調(diào)的蕭然,脣間浮現(xiàn)出一抹笑:“子虞果然足智多謀,上次給長公主送彩禮是如此,今日又是。看來,只要是你想的,倒是沒有不成功的啊。”
蕭然聽完,垂下眼,沒有迴應(yīng)他的話。
他自己的能力,他向來都是知道的。上次利用皇甫離瑤的求知慾,以不會成親爲(wèi)臨界條件,以告訴他身份爲(wèi)誘餌,就讓她自然而然地順著他的路走。而他之前答應(yīng)她的條件,也在過程中一一爲(wèi)她實現(xiàn)。
這次,也不例外。
他跟著司徒瑾這麼多年,焉會不知他的性子?以退方爲(wèi)進(jìn)。只要越不讓他去,他就會越有想去的心思。所以,在將軍府書房中他後面說的那番話,其實是故意的。
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就是讓司徒瑾去找白無常。
求知慾人人都有,只要一個點,就可以讓它們聚到一起,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只是……
“你剛剛說,他用的是馬車?”蕭然轉(zhuǎn)過眸子,望向還立在一邊的侍衛(wèi),柔聲問了一句。
“是。”
那就是奇怪了。若是他一人出城,直接騎上汗血寶馬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舉僱輛馬車呢?
“與他同行的,可有其他人?”
“有一個白衣男子,好像是從公主府中出來的。”
公主府中出來的白衣男子?馬車?
蕭然想到這裡,突然與皇甫離卿對視了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地道了一句:“皇甫離瑤。”
若真是男子,斷不會用到馬車,既然是馬車,那除了是因爲(wèi)隱蔽之外,就是爲(wèi)了顧及到某人身爲(wèi)女子柔弱的身子了。
只是,他沒想到,皇甫離瑤居然會跟著司徒瑾一起去。
蕭然揮了揮手,示意那侍衛(wèi)退下去。待到已經(jīng)看不到那侍衛(wèi)身影,蕭然才勾了勾脣角,看向皇甫離卿的目光中少了些和煦,多了絲打趣:“主上的那位妹妹,與阿瑾的關(guān)係,似乎比你我想象中的還要好呢。”
“是麼。”
皇甫離卿只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話中的語氣,都絲毫聽不出他對蕭然所說的這個觀點的態(tài)度。
不過只要仔細(xì)一點,就能看到,從他幽深的眸子裡,在聽到這話之後,有赤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那抹赤紅,
在他眼角掩藏著,只待下一刻,就能溢滿整個瞳孔,讓他不禁垂下了眼簾,擋住了眸子中染上的赤紅。
“哎哎哎,左邊,往左拐。”
“楚家少主,你帶路的本事,怎麼這般差。”
“錯了,又錯了……”
在數(shù)次糾正某人讓人無力吐槽的方向感之後,司徒瑾終於忍不住了,直接一撩袍子,就從馬車中走了出來,將楚懷逸一腳踹開,自己開始幹這趕車的活計來了。
他這種行爲(wèi),可算是正中了楚懷逸的下懷。
只見他被司徒瑾踹了也不見有任何惱怒的跡象,只是站起來,理了理因爲(wèi)趕車而弄得皺巴巴的衣襬和袖子,然後一個轉(zhuǎn)身,就打算往馬車裡面走。卻在剛踏出兩步的時候被從身後而來的那條趕車鞭子給套住了腳踝。
司徒瑾一個使勁,內(nèi)力就匯聚到鞭子上,他手一拉,楚懷逸整個月牙白的昂貴錦緞就連同他這個人,一起被摔到了馬車車板上。再也前進(jìn)不得。
看見某人摔倒,進(jìn)不了馬車了,司徒瑾才若無其事地收回了鞭子,繼續(xù)趕車。
之前被楚懷逸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傢伙無良的趕車技術(shù)而耽誤了不少時間,現(xiàn)在如果不快點,恐怕就真的會像那個車伕所說的,天黑也趕不到明穀子所在的地方了。
楚懷逸從還在奔馳著的馬車車板上爬起來,也沒有想要再繼續(xù)進(jìn)去,只是轉(zhuǎn)頭瞥了一眼司徒瑾,然後再看向馬車裡面的目光就變成了弱勢羣體,需要關(guān)愛的人士。
他癟了癟嘴,說話的語氣中帶上委屈,向坐在馬車之中的皇甫離瑤打著小報告:“瑤兒,他欺負(fù)我。”
他說的那個“他”,自然是指司徒瑾。
皇甫離瑤擡手揉了揉頭,對他這個樣子表示很無奈。她看了看一臉委屈的楚懷逸,然後又看了看正專心駕著馬車的司徒瑾,然後道:“那你欺負(fù)回來不就完了?”
司徒瑾聞言,握住繮繩的手一怔,哼,這小妮子,怎麼胳膊肘還往外拐呢?剛想說點什麼,卻被楚懷逸接下來的一句話給怔住,勾了勾脣角。
楚懷逸一副“你們都欺負(fù)我”的表情,但還是猶豫著說出了實話:“我也想欺負(fù)啊,可我武功沒他好,打不過他。”
“……”
這個理由,額……皇甫離瑤只能選擇沉默了。
對,沉默是金。
三人就這樣小打小鬧著大約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馬車越往山裡面走就越顛簸。直到終於到了與商隊的那條大道錯開的路口,馬車就再也前進(jìn)不得,司徒瑾才勒住了繮繩,停下了馬車。
“沒路了。前面的地段,馬車進(jìn)不去,反正也不遠(yuǎn)了,我們還是徒步走進(jìn)去吧。”
司徒瑾說完,就直接轉(zhuǎn)身,走進(jìn)馬車,將皇甫離瑤與他帶來的包袱拿起來,然後一俯身,當(dāng)著楚懷逸的面就將皇甫離瑤打橫抱了起來,躍下了馬車。
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yún)流水,彷彿已經(jīng)是熟練成自然了,讓站在一旁的楚懷逸看得眼睛都直了,恨不得將視線變成利刃,直接戳死
司徒瑾。
司徒瑾瑾將皇甫離瑤抱下來後就將她放了下來,然後自己一馬當(dāng)先在前面帶著路。
果然如司徒瑾所說,明穀子的宅院離他們停下馬車的地方不算遠(yuǎn)。他們纔不過走了幾十步,再一個轉(zhuǎn)角,就已經(jīng)能透過重重疊疊的樹葉看到隱在叢林深處的黑色的磚瓦了。
走近看過去,就能看見眼前的宅子,看起來就是一間偌大的普通農(nóng)莊。說它是農(nóng)莊,那是因爲(wèi)就連宅子前面都種著各種農(nóng)家小菜,像什麼辣椒,白菜之類的。
它們都整齊地長在宅院前的空地上,生長得正茂盛。不過,這些東西,可讓皇甫離瑤吃了一驚。
她明明記得,自己上次從他這裡走的時候,這地都還空著,沒有半點要開墾的意思啊?怎麼今日一來,就……
還沒等他們?nèi)俗哌^去敲門,那硃紅色的漆都已經(jīng)掉了半邊的門就被人從裡面向外面打開。明穀子一頭花白頭髮,臉上皺紋明顯的臉就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面前。
他一見到司徒瑾,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就瞬間變得陽光燦爛。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向著司徒瑾而去,直到他身前站定,才擡起手,“啪”地一聲拍向他的肩膀,聲音有些高亢地說到:“瑾小子,你終於知道我這糟老頭子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太可憐了,所以纔來看我的麼?”
他說到這裡,沒有給司徒瑾接話的機(jī)會,就又立刻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瞥到了現(xiàn)在他身旁的皇甫離瑤。
“女娃娃居然也來了,哈哈,還是和瑾小子一起來的。”明穀子說著,那張蒼老的臉上清明的眼睛兩邊滴溜溜地在皇甫離瑤和司徒瑾身上轉(zhuǎn)著,最後哈哈大笑了一聲,然後又是重重地拍向司徒瑾的肩膀,靠近司徒瑾,耳語道:“行啊,瑾小子,這麼快這女娃娃就夫唱婦隨了?”
司徒瑾沒有說話,既沒有對他這句話表示肯定,卻也沒有反駁。他只是動了動手指,從懷裡掏出一盒用金色綢緞包裹著的東西,遞給他:“按例,這是回禮。”
每次他雖偷偷地順手牽羊拿明穀子幾瓶上等的丹藥,卻也沒有忘記在下次來的時候給他帶上些普通藥材店買不到的珍奇的名貴藥材來。
起初只是爲(wèi)了回禮,只是後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xí)慣了。
“好好好,虧你還沒有忘記要給我?guī)┒Y物過來,讓我看看,這次的又是什麼?”明穀子說著,漫不經(jīng)心地將司徒瑾遞過來的盒子打開,只瞥了一眼,愣了片刻,就又趕快關(guān)上了。
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就像是生怕好東西被人搶去了似的。
“瑾小子,你確定你沒有帶錯?這盒子裡的東西,可是金蟾蜍啊,這麼寶貝的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明穀子微微收斂了剛纔的瘋癲,此刻看著司徒瑾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這東西,不管在崇封,祁陽,還是麒麟國,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貴藥材,千金難求。這傢伙是怎麼得到的?
“我偷的。”司徒瑾淡淡地說到。
他說起這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就像是在說著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