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一樓大廳,一路上員工鞠躬打招呼叫呂總,快走到轉門,腳步突然被前面的人的擋住。有那麼一刻,呂遠昊幾乎覺得,時間倒流。
圍著吧檯,Maxxie坐在自己旁邊,眉目依舊,就像22、23歲的時候,他們經常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一樣。
兩個俊朗男人坐在一起,卻沉默的像兩尊古希臘雕塑。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得已,遠昊。”Maxxie終於開口。
“算了,過了那麼久了。”呂遠昊嘆口氣,真正見到這個人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反而沒有那麼恨了。
“我以爲我兩年就可以回來,所以那會纔會決定走。”
“……”呂遠昊默默無語。
“誰想到爺爺突然去世,有姑姑和姑父在,我那會就算回來也沒有位置……”
“Maxxie”呂遠昊打斷他:“現在說這些,真的沒什麼意義。”
“我還是希望你叫我南江,南江……” Maxxie的思緒飄遠了。
那個時候,朋友們會叫他“Maxxie”,會叫呂遠昊“呂少”。唯獨他們彼此,會叫對方的名字,“南江”和“遠昊”,在人前爽朗的叫,私下裡親暱的叫,那是他們的唯一和秘密。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回不來了。”呂遠昊幽幽的開口,瞳孔漆黑如墨,一些場景一一浮現在眼前,又一一幻滅,時間是多可怕的東西。
沉默著,Maxxie也不再開口,只是拿起酒杯碰了碰呂遠昊的杯沿,然後,一飲而盡,再倒下一杯。
呂遠昊拿起冰鉗往兩個杯子里加了冰塊,仰頭喝下去。
上等的波爾多陳年葡萄酒,有些橡木香氣,苦澀的味道在兩個人的喉嚨和心裡一點點暈開。
是誰被金錢打敗,又是誰被時光打敗?
方寧清醒過來,是又一次給他試體溫的時候。醫(yī)生解開睡衣領口的扣子,方寧從昏睡中慢慢清醒,感覺到陌生的觸感,本能的抗拒起來,電子體溫計被打落在地上。醫(yī)生開始有點詫異,但很快反應過來,回頭看著阿成。
阿成已經走過來,看到的是方寧眼睛裡的驚恐,比起前一晚,只多不少。
“呃……你醒啦?”阿成忽然覺得自己這話真夠沒味的。
方寧戒備的看著醫(yī)生,看到阿成,臉色更是蒼白:“他讓你來的?”
“你發(fā)燒,還要測一下體溫。”阿成撿起溫度計,只向前走了一步,方寧就下意識的向牀邊一縮,牀邊的水杯和藥被打翻,玻璃杯碎成兩半滾落在地。
兩個手下聽到聲音從門外探頭進來,很高興的問:“醒了啊?”
完了,阿成心想,你們兩個是豬啊,看不清狀況。
果然,方寧猛的從牀上下來,手扶著牀頭的櫃子向後退,直到靠在牆上。幾個人驚覺的發(fā)現,地毯上留下的血跡,方寧光著的腳被玻璃杯的碎片弄傷,可是他自己,竟然都沒有發(fā)覺。
醫(yī)生和阿成趕緊上前,兩個手下也緊張的圍過來。
方寧的眼神近乎崩潰:“你們別過來。”
四個人面面相覷,還是醫(yī)生鎮(zhèn)定一點,說:“先出去,我們都出去。”
“那他……”阿成指著方寧,示意他腳上的傷。
“我們要是不出去,他還會傷的更厲害。”醫(yī)生撂下話。
“愣什麼,快點叫昊哥回來。”阿成一邊走出臥室門一邊叫手下打電話。
“昊哥,您趕緊回來吧……對,醒了,但是……”手下不知道怎麼形容,阿成一把搶過電話:“別問了,自己回來看。”說罷直接掛了電話。
阿成從來沒用這種口氣講過話,呂遠昊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立刻就從座位上站起來,Maxxie看著呂遠昊:“怎麼了。”
“改天再說。”呂遠昊匆匆離開。
Maxxie看著呂遠昊離開的身影,黯然的回過頭,把剩下的半瓶酒拿起來,直接往下喝,襯衫被流下來的酒弄溼掉也不管不顧。
臥室的門沒有關嚴,是幾個人爲了防止意外特地留下的縫隙,呂遠昊腳步很輕的走進來,阿成和幾個人遠遠的守在門外,看見方寧蜷縮在牆角,昏昏沉沉。呂遠昊走到跟前,凝視了半天,方寧的睫毛下有一圈小小的陰影,脣角的淤青還沒有散,頸項間的青紫在白天更加明顯。
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梗在心裡,呂遠昊半跪下去,然後試圖把他抱到牀上。方寧在這一串動作中睜開眼睛,看到呂遠昊,立刻就劇烈的掙扎起來,呂遠昊沒有防備,直接被推開。
“我不會再讓你碰我!”方寧手上是隨手抓起的玻璃片,直直的指著呂遠昊。
玻璃片緊緊握在手裡滲出血來,呂遠昊情急之下先握住了方寧的手腕,這個舉動更加劇了方寧的反抗。呂遠昊幾乎用整個身體抱住方寧,才勉強制止了他的掙扎。
“這樣下去會出事,有沒有辦法?”阿成問醫(yī)生。
“給他先打一點鎮(zhèn)靜劑吧。”醫(yī)生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方寧漸漸的安靜下來,醫(yī)生開始處理他手上和腳上的傷口,阿成這纔看到,呂遠昊的手腕在撕扯中被玻璃劃傷,醫(yī)生包完方寧的傷口,就開始處理呂遠昊手上的傷,呂遠昊眼睛盯著方寧,擡起沒受傷的另一隻手,用指腹輕輕撫了一下方寧的臉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阿成揮手把所有人帶離開,留下呂遠昊自己在房間裡。
天色漸漸暗下來,阿成終於坐不住了,敲門悄聲問:“昊哥,晚上你要吃點什麼嗎?”
呂遠昊在黑暗裡站起身,拿了大衣往外走:“我不吃了。”停頓一下,看了眼方寧,然後輕輕將門關上。
“等他醒了,告訴他我這幾天都不會在這,讓他安心養(yǎng)著。還有,把你的人都撤了,僱個保姆。”呂遠昊一邊下樓梯一邊說:“其他的,知道怎麼做吧?”
阿成點點頭:“已經叫人辦了。”
走到大門口,又補充一句:“養(yǎng)好才能讓他走,隨時告訴我狀況。”
“就這麼就走啦!”身後的阿成傻了——您老人家留的這亂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