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長包房。
Maxxie坐在套間的沙發上發愣,前一晚上睡的真不怎麼踏實,生怕一覺醒來,身邊的少年又杳無蹤影,於是手臂緊摟著不放,清晨醒來,未睜眼就向身邊一摸,空空如也!
Maxxie直接就坐了起來,才發現被子被扯掉一半,夏天正半掛在牀上,Maxxie忙著趁著他滾落下去之前把人撈回來,夏天半夢半醒,緊接著就開始推Maxxie的手臂——他實在是摟的太緊了。
“勒死我啦!”夏天叫。
“你還在這……”Maxxie有點語無倫次。
“大清早的不要鬼叫!”重新往被子裡鑽,夏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拱在那就不動了,睡意朦朦的又說了一句:“今天要去超市買東西,買好多好多。”
Maxxie楞著接了一下:“恩?”
夏天卻沒了聲音,呼吸均勻的又睡著了。Maxxie重新躺下,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翻來覆去在牀上躺了一會,睡不著,只好起來去沙發上坐著,隨即開了計算機,長野已經到了北京,卻沒提要立刻見他,這倒讓他鬆了口氣,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應付長野的同時,還兼顧睡著的這個,不要讓他像上次一樣跑掉。
打電話叫了早餐,然後想了想,又給秘書打電話,問公司有沒有事情,秘書卻報告說您
總算打電話回來,手機昨天被送回來了,Maxxie一驚。但細想想,手機裡倒也沒什麼,只是怕有人打電話進來,終究不好,想回去拿卻又放心不下,Maxxie打開臥室門。
夏天睡眼惺忪的在牀上動了動,Maxxie隔著被子照著夏天的屁股拍了拍:“起來,你不是要去買東西?”
夏天卻是一激靈:“你拍哪不好非拍那!”咧咧嘴,委屈的哼唧了一聲:“還疼呢……”
Maxxie面上發燒,說出話卻毫無愧意:“是誰那麼熱情的?”
“怎麼不說你技術不好!”夏天從牀上爬起來,卻是一點虧也不肯吃。
“我技術……”Maxxie氣的頭頂冒煙,想辯解卻不知道怎麼說,一時語塞。夏天像只不知死的小鬼,繼續往下說:“我聽人家說,技術好的話一點都不會疼的。”
“聽誰說的?”Maxxie心想你怎麼不說自己僵的要死,換個人來能弄疼死你。
“就是那些……”一看形勢不妙,夏天趕緊把後半句縮了回來,訕訕的笑:“我起來了,你剛纔說要幹什麼去?”
轉移話題成功,Maxxie陰著臉:“是你說要去超市買東西,還要買好多。”
“哦,對。”夏天從牀上躍起來:“買好多!”
Maxxie看著夏天剛起牀就活蹦亂跳,哪有半點疼和不適的樣子,才知道他剛剛不過是小題大做,故意捉弄自己,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去洗澡啦!”夏天一步跳下牀,直奔浴室,關門之前探頭看了看Maxxie:“我洗白白的等你哦。”然後在Maxxie發怒走過來之前,啪的一聲關了門,不成曲的亂調子和水聲一起傳出來,Maxxie握著拳頭,剋制自己一拳打破浴室門玻璃的衝動。
轉頭看過道酒廊的鏡子,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儒雅溫吞形象早不知道去哪了,這男孩幾乎把他折騰的僞裝盡落。
急性子的人,洗澡都格外的快,Maxxie在外邊剛坐了一會,裡面嘩啦嘩啦的水聲就停了,夏天穿著浴袍出來了,頭髮上還滴滴答答掉水珠。
Maxxie站起來,抽了條毛巾替他擦頭髮,夏天一動不動,任憑Maxxie擺弄,等到擦的差不多,夏天的臉就埋進了Maxxie的胸膛,蹭了蹭卻沒說話,略溼的頭髮陰溼了Maxxie的襯衫,微微的涼,Maxxie的動作停下來,拿著毛巾的手僵在半空。
夏天悶悶的說了一句:“怎麼辦呢,好像真有點喜歡你了。”
Maxxie的手一顫,沉聲問道:“喜歡我怎麼了。”
“我不喜歡喜歡誰。”沒頭沒腦沒邏輯的一句話冒出來。
Maxxie臉上有情緒一閃而過,這話他卻聽的明白。不管自己的外表再怎麼無懈可擊,夏天的外表再怎麼歡騰熱鬧。歸結到底,他們都是性情涼薄的人,猶疑觀察,看似無心卻步步爲營,聰明過頭,便生怕自己因喜歡上誰而吃虧。
手指在夏天半溼的頭髮裡穿梭,Maxxie竟一時無語。
半晌,夏天擡了頭,手指抹抹鼻子,拍拍Maxxie肩膀:“這事以後再說,咱們先去買東西。”接著,眼風一挑:“我無聊,你陪我幾天行不行?”
Maxxie想想,略做遲疑,還是點了頭。
夏天就笑了。
一路直奔酒店附近的超市,夏天推了一個購物車,Maxxie從他手裡拽過來,夏天竟然又去推了一輛。
Maxxie剛想發作,夏天說:“一輛不夠用。”
Maxxie也不說話了,就想看看他到底都要買什麼。夏天沿著零食的貨架一路推過去,像掃蕩一樣往車裡丟,走到貨架末端,把手裡堆滿薯片、肉乾的車子交給Maxxie,又推了另一輛空的直奔其它的貨架。
買的大多是吃的,牛奶、餅乾、水果、甚至還有冰淇淋,也有少量用的,最後堆了滿滿兩個購物車,連收銀臺的小姐都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倒不只是很少有人買這麼多東西,而是兩個男的推了巨多的零食……
“我們公司郊遊!”夏天一臉誠懇的看著收銀員,捅捅Maxxie:“老闆,交錢啊。”
在超市外邊的手機營業廳買了兩隻新款的手機,一隻配了卡交給夏天,另一隻補了卡自己用,別人過手一遍的機器,Maxxie反正是不能再用的。
夏天嘟著嘴把手機塞進褲袋,抱起龐大的袋子,志得意滿的說了一句:“這下可以三天不出門了!”
Maxxie心裡咯噔一下,才知道他打的是這個主意。三天不出門……Maxxie突然意識到,自己撿到一個**煩。
大陸不比**,更不比日本,長野每次來都是以普通商務客人的身份來,在北京和上海都是偶爾停留,除了上次方寧出車禍陪著的那段時間,還真的很少在北京呆著。這一次,長野更是一下飛機就風風火火帶著方寧去了預訂的酒店,原因沒有別的,方寧累了,當然是因爲昨晚的運動累的。
長野扯著壞笑,拉上酒店的窗簾。方寧卻精神不濟,身體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時隔幾個月,再次回到北京,往事雖說恍如隔世,但是重臨其境,終究還是不能一笑置之。長野回過頭,看見的就是方寧看著地面,心思不知道飄向哪的恍惚表情。
“在想什麼?”長野彎下身。
“以前的事。”方寧老實作答。
“以後就只想以後的事就好……”長野放低聲音,環住方寧一起坐在牀邊:“想現在的事也行……”然後一吻印在方寧臉上,方寧擡頭注視長野,他多麼感激世上有這個人,在他最迷茫痛苦的時候,帶他離開,給他最嚴密的保護和寵愛,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這樣好好的愛他。
這個溫暖懷抱,就放縱自己沉淪迷戀吧,方寧扣著長野的十指,低著頭,久久沒有鬆開。長野清楚方寧的心情,也不說話,摟著方寧,倆人拇指對拇指、食指對食指,然後是無名指,像小孩子一樣玩了半天,再擡頭,方寧眼中已有溼意,長野揉著方寧的頭髮,對著額頭親了一下。
身邊的男子,驕橫的氣質中卻有一雙深邃多變的眼睛,下巴微微冒著胡茬顯得放肆不羈,這是個體貼的情人,他深知他的每一件心思,將耐心、浪漫與激情拿捏的恰到好處。
脣舌交纏,氣息相換,回到北京的第一個晚上,在方寧心裡,有如人生裡又一個新的天亮。
當天色漸明,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透進來,方寧動了動,纖瘦脊背露在外面,被長野翻了個身覆住,一隻手拉過被子,蓋住兩個人:“再睡一會?”
“起來吧,不是還有事。”方寧咕噥了一句,倒也提醒了長野。
戀戀不捨的起了牀,長野先開了電腦,然後看著方寧去洗澡,還是Maxxie昨天發的訊息,簡短的幾句回了過去。本來也不算是爲了Maxxie而來,長野倒也不急著和他聯繫。
兩個人整裝待發,長野今天要陪方寧去看看舊家,這次來北京,就是連Maxxie也不知道方寧是跟著長野一起的,這正合了方寧的意。
只是近鄉情怯,方寧遠遠在衚衕外就叫出租車停下了。長野卻還真沒來過這種地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左左右右的打量,一副外國遊客好奇的樣子。
譚揚住進4S店的宿舍,已經搬離了這裡,門上落了鎖,方寧摸著摸,這次來北京全無準備,家裡的鑰匙自然沒有帶著,就算帶著,也未必開的了這把鎖了。兩個人站在門口,旁邊房子出來倒水的一個少婦就多看了幾眼,只是這一帶大多已經成爲出租房,住客常換,這女人也不認識方寧。長野展顏一笑,對著少婦說:“小姐,我們來替朋友照看房子,可這鎖生鏽了,方便借個錘子嗎?”
這一聲小姐喚的少婦心花怒放,兩個人一個是不凡男子,一個是俊俏少年,看著怎麼也不像登堂入室的小偷小摸。不多一會,長野的手上多了幾樣工具,錘子,還附帶螺絲刀、扳手。
方寧本來有些惆悵的情緒被這件事攪了個雨過天晴,看著長野,且怒且笑。長野聳聳肩,別開了木門上的鎖。
院落依然,往日情景歷歷在目,方寧趴在窗前向屋內看看,本來也沒什麼傢什,又收拾的整潔的很,想也是譚揚定期回來照看。
譚揚這個名字,像一個青澀酸楚的符號,在方寧心裡蕩了一蕩,隔著玻璃看過去,不是不覺得傻,不是不覺得胡塗,只是初初愛上一個人,誰不曾傻過胡塗過,所幸經歷這許多倒也未曾後悔,自己當初的愛是真真切切,也從沒指望過會有結果,所以現在反而釋然,愛過、努力過,那人如今自由安好的過生活,不正是自己從前唯一期望嗎。
只是,十七到十八歲這一年,卻像是生生逼的自己長大了七八歲,再不復從前天真。
方寧一時之間心思百轉千回,擡眼去望長野,更加感激有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邊。接收到方寧的目光,長野從玻璃前轉過頭,粲然一笑:“想進去嗎?”
方寧趕緊搖搖頭,過來不外是爲了看這麼一眼,看過也就心安了,左右孤身一人,去到哪裡不是家。
從院子裡出來,正撞上少婦在門口收東西,看見長野和方寧拖著的手,詫異的看過來,方寧反應過來,把手掙脫,長野倒是不疾不徐,拾起螺絲刀遞給少婦,眼光流轉笑意濃厚:“謝謝。”
少婦愣愣的接了,等到倆人走遠才如夢方醒。那男人面容張揚,氣質不俗,只是眼神也未免太過邪獰了。
回酒店的路上方寧就一直靠在出租車上,望著窗外默不作聲,長野倒也不勉強,安慰的按了按方寧的手。接了一通電話,是用日語講的,方寧心不在焉,也根本沒有聽長野在說什麼,長野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中間用日語說了一句:“跟丟就算了,他自己玩夠就會出來了。”
電話那端的手下顯然也很無奈,這個表少爺機靈活潑,在老爺夫人那簡直比自家正宗的少爺還得寵,除了槍法好,就是跑的快,卻是處處惹禍,不能放任他在外面玩,只是,他們但凡有辦法請他回去,也就不用少爺親自來才能把他帶回家了。
掛了電話轉過頭對方寧說:“我們的假期可能要更長了。”
方寧點點頭:“好啊。”
“你都不問爲什麼?”長野有點驚訝。
“有什麼好問的?”方寧不以爲然的笑了一下:“你想說就說唄。”
“我們得等等夏天。”長野無奈投降:“有時候真不習慣你性子這麼清冷,一點好奇都沒有。”
“你想讓我好奇麼?”方寧看著長野,表情認真起來。
“沒有啊。”長野眼睛看著車窗,一副無所謂的輕鬆表情。
“其實我也好奇,覺得你不像是一般的人。”方寧也把目光轉到前面。
長野目光微閃:“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就這樣?”
“就這樣。”方寧看看長野,笑:“不然要怎樣。”
“我以爲你至少會再繼續問一問。”長野說。
“對我來說,你是長野信一,這就夠了。”方寧在長野耳側,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