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清醒過來,是打完兩瓶藥之後的事了,到底是年輕,感覺上已經好多了。譚揚坐在旁邊,孟潼看見他醒了,也跑過來。方寧要起來,譚揚把他按住了:“你再躺一會。”
方寧側過臉看向繼母的病牀。
“小寧,我們給你添麻煩了。”女人倚在牀邊,臉色是病態的蠟黃,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曾經是個美麗的女人。
“別這麼說,阿姨。”方寧也知道,她並不是不想好好照顧他,只是太多的時候,有心無力罷了。
人就是這樣,一些事情,未必不想圓滿,可是這世界上的圓滿畢竟不多。很多人在路上跌跌撞撞著行走,根本來不及看清前後左右,更何談顧及。
譚揚本來還擔心方寧現在的身體和精力沒有辦法醫院學校兩頭跑,方寧的繼母已經在第二天就辦了出院,方寧本來是要勸她好好做一下檢查,繼母卻說這是長年的毛病,沒有必要浪費錢。
方寧把他們送回家,準備回學校的時候,孟潼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哥,我不念書了,給我找個事情做好不好。”
方寧呆了一下,隨即扯上一臉笑:“你還小,好好念你的書,有事來找哥!”
譚揚站在方寧家的門口抽菸,聽到這句話,對著天空吐了一個大大的菸圈。
回學校的路上,方寧一直低著頭想事情,不說話。
譚揚擡腳踢開一個石子,也沒說話。
宿舍裡沒有人,同學都去上課了。方寧的臉色還是有點差,進屋後譚揚就直接讓他躺到下鋪自己的牀上,然後,倒了杯水。一回身,方寧抱著枕頭正盯著他看呢。
“這是幹嘛呀?”譚揚不明白。
“嘿嘿”方寧傻笑了一下。
“病糊塗了吧”
“備不住。”方寧接過來水,喝了一口,又擡頭看看譚揚,然後抱著杯子接著喝,一直喝光才遞給譚揚。
“喝這麼多!”
“又不用交水費。”
連曠了兩天的課,預料之內的受到了學校的警告。一進教學樓就看見名字寫在教學樓一樓的警示板上:“汽修一,譚揚、方寧。”
兩個人的名字挨著,方寧盯著看了半天,然後咧嘴就笑了。
譚揚也笑罵:“又TM警告,別害得老子畢不了業”說罷上前用袖子抹了一下黑板,倆人的名字就被抹掉了。
“走吧!”
方寧還愣在那“你抹它有什麼用啊,該記的都記著呢”
“我願意!”
方寧回頭看黑板上粉筆留下的隱隱痕跡,心裡忽然有點失落。
進了教室,有人給譚揚讓座位,譚揚也不客氣喊著方寧就坐下了。教結構工程的老師是個女的,40多歲,講課像念催眠曲一樣,果然,沒用上20分鐘,教室睡倒了一半,女老師也習慣這場面了,懶得管,繼續講,只有方寧聽的很認真,譚揚也趴在桌上睡覺,不過很給面子,這一次,沒有打鼾。
一直睡到下課,學生像是接上開關一樣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魚貫而出,人都快走光了,譚揚這才伸了個懶腰,抓抓頭髮,有幾個坐在後排的小弟正跑過來在一邊打諢:“譚老大這兩天都沒看見你啊,晚上一起去……”話停在一半,譚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門口站著兩三個人,張旭光靠在門口走廊的窗戶邊上,眉骨上貼著一塊紗布,迎著譚揚的視線,慢慢挺直了身體。
方寧看著他那塊紗布,纔想到是自己的傑作。
“給你電話你不回,消失兩天躲我們啊?”張旭光開口了。
“你還真不值得我消失的”譚揚說。
“怎麼著,帶上小弟一起聊還是?”張旭光看了方寧一眼,臉上突然浮起怪笑:“哎你叫什麼來著,小弟?敢給我放血的人可不多呢,叫小寧子,是吧?”
“你們都回去吧。”譚揚突然回頭,對著方寧和幾個同學開口。
“……”幾個小弟相互看看,方寧站著沒動。
“總不至於大白天的在學校做掉我,是吧?”譚揚眼睛看著張旭光,話是對著方寧說的。方寧想想,還是沒動。
譚揚有點火了:“你丫在這挺什麼屍!”
張旭光哈哈就笑了,靠在窗戶邊看熱鬧:“有意思,這年頭這麼講義氣的不多呢。”跟著譚揚的其他幾個同學早已經悄悄往後散。
方寧沒搭理他的諷刺,左右看看,轉身進了教室。譚揚沒反應過來,看見他動地方就以爲他要走了,放心地回過頭對著張旭光,卻看見張旭光嘴巴張的老大瞪著教室門口發出一聲:“我靠……”
“讓開!”
譚揚都沒看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方寧掄著一把椅子砸向走廊的窗戶,如果不是張旭光躲得快,估計就不是像上次一樣掛彩而是直接掛掉了。
玻璃唏哩嘩啦的碎掉,連窗框都被砸歪了一道,這下連譚揚都傻了,張旭光驚魂未定,指著方寧說:“你丫有種!”話音未落方寧的椅子又砸了過來。張旭光和兩個小弟幾乎是用逃的離開的,遇到一個不要命的,這狀況實在讓他們沒有準備。
方寧放下椅子,直接坐在上邊喘氣。他感冒還沒有完全好,體力還真不大夠。
“你……”譚揚不知道說什麼。
“走吧!”方寧站起來。
“啊?”
“趕快走啊,等著賠玻璃啊!”
一直到回到宿舍,譚揚才發現方寧的手被蹦飛的碎玻璃劃傷了一道,不是很深,但是傷口很長,整整橫著劃過一個手背,靠近手腕的地方。
“以前都沒發現你這麼能打,小身板吧!”
“所以每次都得先找武器啊。”
“這回你算是攪和進來了。”
“閒著也是閒著。”
“他們還會來的。”
“那就繼續唄。”
“真夠哥們!”譚揚一邊四處找包紮的紗布,一邊說。
“……”方寧動了動脣,看著譚揚的背影,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