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有些日子沒回家了,繼母的病情時輕時重,雖然一時倒不至於怎麼樣,但是孟潼一個人在家,難免讓人不放心。所以今天特意向老闆請了假,早點回家,剛站到門口,迎面開進來一輛車,黑色的奔馳劫斷方寧的腳步。
“咦……”阿成微微驚訝,夠巧的,這男孩不就是前陣子昊哥交代自己去給他處理事的那個麼,一腳踩了剎車,回頭看,呂遠昊被打斷思緒,剛睜開眼:“怎麼了?”
“那小孩……”阿成下巴一揚,示意車窗外。
方寧站在那,他現在看到黑色奔馳就有種說不上來的窒息感,及到反射性的視線向下去看清車牌號,方寧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車窗上的貼膜阻斷從外向內的視線,他看不見裡面坐著的人,他也不想再看見,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身後有刺耳的喇叭聲響起來,剛洗完車的客人向外行駛,方寧影響了路線。
呂遠昊就那麼看著少年臉上的表情變幻,擦車工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有些肥大,即使外面套著一件鼓囔囔的舊棉坎肩,依然顯得空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天氣冷的關係,降下車窗,看見少年的臉色比上次見面還要蒼白消瘦,只有一雙眼睛依然明亮,但此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眼神,不是驚訝,不是厭棄,甚至,也不是怨恨,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透著一股凜冽的涼意,沒有一點溫度的涼意和寂靜。
被喇叭聲叫清醒,方寧扭頭向旁邊閃了兩步避開出來的車,然後向門外走去。
阿成觀察著後視鏡,氣溫有點低,呂遠昊一個深呼吸在車窗內外形成一串白色呵氣,車窗升起:“不是要洗車麼?”
“啊?”阿成還有點沒從狀況裡出來。
車子噴完泡沫和水釉,停在一旁,幾個擦車工上來清理車子內外,呂遠昊站在車外,燃了一隻煙,眼睛看著幾個小夥子圍在車前車後忙碌,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寧走了啊?”一個壯呼呼的男孩慢悠悠的從車行旁邊的便利店晃出來,前後左右看看,突然問,正在擦車的幾個男孩有一個回答到:“是啊,剛出去,你沒看著啊?”
“我讓他等我的啊。”大飛也偷懶,今天打了招呼要早回學校,說好讓方寧在門口等他一下的。
呂遠昊看著問話的男孩,他手裡拿著個大太空杯:“切,我還特地灌了杯熱水給他吃藥呢,他今天又感冒。”似乎譚揚宣判後的那場病消耗了方寧不少元氣,他比之前瘦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麼皮實了,這個年紀的男孩,義氣來的比什麼都重要,大飛覺得,方寧是很夠義氣的一個人,就像他自己吧,作爲譚揚的好哥們,譚揚入獄他好像上的火都沒有方寧多,真有點自愧不如,所以大飛也習慣了照顧方寧。
“那得了,我正好拿這水泡麪去,吃點東西再回去!”男孩拖著肥肥的褲襠,又轉身進了便利店。
阿成從那男孩喊出“方寧”兩個字就一直盯著呂遠昊看,呂遠昊眼神低垂,阿成知道,這個表情的老闆,就是在想事。
“我臉上有花啊?”呂遠昊坐上車就先來了一句。
“啊?呵呵……”阿成的八卦勁被發現有點不好意思:“昊哥,我以爲那小孩你能挺上心的呢。”
“怎麼這麼說?”
“說不上來,那小孩和以前別的那些不大一樣。”
“哪不一樣?”呂遠昊的聲音裡不出什麼情緒。
“怎麼說呢,就是有點傲氣還有點……哎,不說了,形容不出來” 下班高峰,車有些多,一時不好進主路,阿成索性就把車子沿著輔路慢慢的溜。
“傲氣是有點,可惜沒傲骨。”呂遠昊冷哼了一聲,把視線轉向車窗外。
城市的燈箱霓虹早已亮起,這是南城環路的一段,不是那麼的繁華,遠遠的有些在建的工程,街邊還有等待拆遷的舊屋。
方寧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這麼倒黴,先是看見了呂遠昊,出來之後就被張旭光一夥人堵到,這些人是有意的等在車行外面的,他剛剛從醫院出來,譚揚那一刀沒有傷到要害,而將譚揚弄進了監獄,這讓他的氣焰更囂張:“我這一道疤,舊賬還沒跟你算呢!”指了指眉骨上當初被方寧弄掛彩的那塊,對著方寧就是重重一拳。
“你不是挺能打的嗎?怎麼不當英雄了啊?”張旭光揪住方寧的頭髮。
方寧靠在牆上,身體不自主的蜷縮,被張旭光幾個人幾記拳頭打下來,腹部一陣鈍痛,本來今天就有些不舒服,這麼一疼,神智都有點飄離。
“譚揚運氣也不算差啊,爹媽肯賠錢也就判個半年,你也還手啊!還手你就可以去和你好兄弟作伴了!”拍拍方寧的臉,張旭光笑的猖狂:“沒帶刀啊?我給你找把刀啊?”
有關譚揚的這句話似乎讓方寧找回了焦距,他狠狠的盯著張旭光,擡腳就踹了過去。
“靠!你找死啊!”可惜力道不夠被張旭光勉強閃過,接著又是一頓拳頭襲來。
天氣太冷,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所以,當看到路邊拐角處幾個人扎堆在那,就理所當然的吸引了呂遠昊的注意,特別是,那個身影隱約其中。
阿成已經停了車,目光探向窗外。
“去看看”呂遠昊坐著沒動。等到阿成走到這幾個人前面,才發現呂遠昊也下車跟了過來。
“你別管閒事啊,我們哥幾個聊天呢。”其中一個小混混看見只有兩個陌生人過來,底氣還是很足。
配合這句話,張旭光笑嘻嘻的把手搭在方寧肩膀上,拽著方寧的衣領,方寧被拉著勉強站在那。
“你怎麼說?”呂遠昊看著方寧,他背向路面的燈光,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只要你肯開口求我,我確實有興趣幫你——呂遠昊心裡想。
雖然眼前有點模糊,但方寧還是看清了來人,他覺得自己呼吸越來越沉重,但是,還是用所剩無多的氣力很清楚的回了一句“不需要。”
呂遠昊聽到這句話,轉身就走,大踏步上了車,阿成回頭看看還是跟了上去。
“開車啊,楞什麼!”呂遠昊的語氣有點敗壞。
“哦”阿成遲遲才發動車子。
“讓他吃點苦頭也好。”呂遠昊突然開口。
車子慢慢向前滑行,後視鏡裡看那男孩,方寧已經倒地,幾個人由拳打變成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