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坐在主位上的人開口了“過來喝杯酒”。

方寧握著門把心裡暗歎，哎，就差一步啊……

轉過身來微微一鞠躬“先生，我們酒店有規定，服務生不可以隨便喝客人的酒。”

那人聽了也不惱，雙眼一垂，手裡把玩著一隻打火機，翻來覆去，金屬的質地敲打在玻璃桌面上，“噠”……“噠”，安靜的包廂裡只有這一點響聲。

方寧拿不準他什麼意思，不敢大步走，一點一點往門外蹭。

坐在他右手邊的一個壯碩男子噌的一下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口，拎著方寧的領子揪到了桌子邊上，中途方寧不小心撞上椅子，膝蓋嗑的生疼，可還顧不上整個人就被壓倒在桌邊上，壯男把一瓶剛開封的紅酒在頭上一晃“你是自己喝，還是灌著喝！”

方寧掙扎了一下，他就納悶自己的臉最近怎麼成抹布了，不是蹭牆就是蹭桌子。但是看這形勢也不想吃眼前虧：“我自己喝！”變聲期後的少年嗓音，略有些沙，因爲音調的提高而顯得有點氣急敗壞。

周圍靜悄悄的，方寧瞪著眼睛，視線剛好對在那人露在襯衫領口的一段項鍊，項鍊上刻著一個精緻的“L”字母。

鼻子尖上的打火機“啪”的打著了， 那人側著頭仔細看了看方寧，這張臉就在方寧的眼前放大了，方寧也仔細看了看他，挺人模人樣的，一張臉輪廓分明，此時濃眉下一雙眼睛透著玩味的笑意，脣角勾著，雖然脣色有些蒼白，不過下巴上隱隱一道性感的溝，還是讓人忽略了這一點不足。

“算了阿成，嚇壞小孩子”那人終於往椅背上一靠，揮了下手。

被叫做阿成的壯男鬆開手，方寧站直身，用袖子抹了抹臉，打量著那瓶酒，要是真喝下去不曉得還回不回得去學校，方寧想。

“我也累了，回去吧。”那人接著說。一桌子人呼啦啦起身，那人仍坐著，方寧愣著。

“小朋友，去叫埋單啊”那人一笑“還是嚇傻了？”

方寧一溜煙跑出包廂，還好埋單是別的服務員過去，那不屬於他的工作範圍，他只負責上菜。那羣人離開酒店的時候，方寧端著托盤躲在樓梯拐角處瞄了一眼，叫做阿成的男子走在最前面，沒有走轉門，徑直推開旁邊的門，拉著門把，等那人出去。一行人陸續上了車，那人上了一輛黑色的奔馳，阿成上了另外一輛車，緊隨其後。

“有錢人都不是好東西！”方寧觀察完畢，啐了一口，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嘿你這孩子幹嘛呢！”扭頭一看，負責打掃的阿姨正盯著他呢。“嘿嘿，不好意思阿姨，我幫您擦，我幫您擦。”方寧陪著笑，一隻手搭在阿姨的拖布把上，胡亂在地上劃了兩下，就趕緊跑去後廚幫忙了。

“正好帶出點宮爆雞丁，剛纔沒吃飽吧。”大師傅勺子一嗑鍋沿，喊方寧過來。方寧是兼職，吃飯沒個準點，和店裡其他的服務生不一樣，這個他們都知道。而且，發現方寧愛吃宮爆雞丁，一般都會多做一點。別家的宮爆雞丁也許用的是雞胸雜肉之類，但是這家酒店都是用雞腿肉，所以口感也額外的好些。

方寧直接用手從碗裡拈了一顆花生丟到嘴裡，燙的一吸氣，還不忘奉承：“師傅做的宮爆雞丁就是極品!”

“燙著，這孩子……”大師傅都無奈了。

離開酒店，結束一天。方寧每次出到門外都會仰頭看看天，不管白天黑夜颳風下雨，這好像是從小養成的一個習慣。10點鐘，城市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漫天霓虹的光線依舊，遠遠的可以看見高樓上的閃燈。

臨街的空氣裡有淡淡的尾氣味。公車一直運行到22：00，方寧跳上最後一班車，在學校附近那站下車。

今天回宿舍走，方寧沒敢再走近路，而是從學校正門的方向一路跑進來的，從正門到宿舍的路有一段距離。

大晚上的，路邊站著一撮人，幾個人推推搡搡的，大概是在打架，在技校，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方寧每次都躲著，剛想繞過去，突然聽見一嗓子：“小寧子！”是譚揚的聲音。方寧停下仔細看，被幾個人圍在中間的正是譚揚，看情況是譚揚落了單，不巧被敵對的一夥人堵到。

譚揚這麼一喊，幾個人紛紛把目光投向方寧，大約是覺得不大有威脅，又轉回來繼續和譚揚講話。

但方寧約略知道那夥人，他們是職三剛被開除的幾個人，爲首的叫張旭光，最近就已經來找了譚揚好幾次了，有一次差點驚動學校。不知道爲什麼，譚揚一直也沒甩掉這個麻煩。

“找你是旭哥給你臉呢，別拿喬。”一個混混威脅。

“我可不是每天都有空來找你，你不幹有的是人願意幹。”張旭光把菸頭一甩，似乎耐性已快用光。

“面子是自己掙的，可不是別人給的”譚揚一聲冷哼，杜絕了談下去的可能。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自己掙！”

不等方寧反應，張旭光一聲令下，幾個人已經打成一團，譚揚雖說打架是熟套，但也無奈對方人多，剛一上手便吃了點虧，臉上重重捱了一拳。

“你楞什麼哪！”譚揚衝著方寧的方向喊，卻看見一團黑影衝了上來，直接拍倒了對方的一個人，力氣太大撞的得譚揚也後退了幾大步。原來方寧提著一個空的垃圾桶就衝上來了，因爲沒怎麼打過架，所以沒什麼章法，瞪著眼睛開掄，最後全憑著一股悍勇，竟然也撂倒了幾個。甚至，混亂間，張旭光的眉骨還被方寧弄的掛了彩。

“打架其實就是這麼回事，狹路相逢勇者勝。”兩個人氣喘吁吁的跑出來，繞過學校的食堂和教學樓，看見沒有人追過來，最後才靠在操場邊的樹下歇氣，譚揚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把汗，繼續發表感想。

“你知道我叫你是幹嘛麼，我是想讓你回去叫人，結果你自己衝上來了，你傻吧你！”

方寧沒說話，連打架再跑的，現在特別渴，嗓子都冒煙了。

“幹嘛呀不說話？”譚揚側過頭看方寧。

他這麼一看，離得很近，方寧甚至感覺到他呼吸的熱氣，本來就已經在大喘氣的方寧覺得自己心臟忽悠的顛了一下，趕緊把頭轉一邊，裝沒事。

譚揚也沒注意到，接著說：“這會也回不去了，找個地呆吧，不能這麼坐一夜啊。”

方寧胡亂的答應一聲，拍拍屁股說那走吧，結果剛一站起來就打了個晃。早上穿著半乾的衣服吹了涼風，再加上連續兩個晚上的驚嚇，以及這一通折騰，方寧自己摸了下額頭，好像比平常發熱。

譚揚看見伸手一探：“發燒了你？”

撥開譚揚的手：“沒事，走吧”方寧兩手抄到校服兜裡，就往學校外邊走，腦子渾僵僵的，突然想起之前就想問的問題：“他們老找你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