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今天打過電話,說既然放假了就回去住些日子,還有幾天就過年了,老呆在宿舍裡一個人也不好,方寧想想也是,回去也順便可以照顧他們,正在宿舍裡整理東西,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是一條短信:
“你學(xué)校門口,現(xiàn)在?!?
方寧的手一顫,猶豫了一下,正想把手機關(guān)掉,下一條短信就進來了。
“別後悔?!?
方寧的手指僵在那,狠狠心,還是直接按下了關(guān)機鍵。他還不知道,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直到兩個小時後。
昊哥真是被激怒了——阿成偷瞄了一眼。方寧是被阿成的兩個手下推進包廂的,但是,連阿成都是剛剛纔知道,他的手下是被叫去辦這件事。
“就這事啊,您交代我不就得了?!卑⒊蓪芜h昊打圓場,那小孩脣角有點淤青,想是吃了點虧。
沒理會阿成的話,呂遠昊對著燈光晃了晃紅酒杯,轉(zhuǎn)過頭看著方寧,幽幽的開口:“我告訴過你別後悔的?!?
“昊哥您跟他叫什麼勁啊?!卑⒊蛇€不死心。
“你們都出去?!眳芜h昊的語調(diào)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那個……”阿成的話沒說出一半,呂遠昊的眼神凜冽的射過來。
“得,我出去?!毕騼蓚€手下?lián)]揮手,阿成出了包廂的門。
“成哥,您認識這小子???我們不知道,要不就下手輕點了?!眱蓚€手下也發(fā)覺有點不對。
“我認識個屁!”
“啊?”
“告訴人家別後悔,誰知道最後誰後悔?!?
“這什麼意思啊成哥?”兩個手下面面相覷。
“走,去樓下看看有沒有漂亮妞?!?
“好,成哥請客?!?
……
這正是王朝KTV的包廂,和上次一模一樣,方寧曾經(jīng)在這裡吐字清晰的說過:“我不是出來賣的。”
“是不賣,還是不賣給我?”呂遠昊倚在沙發(fā)上,看著站在地中間的方寧,就好像,還延續(xù)著上次的對話。
方寧有點恍惚,這個人,曾經(jīng)在幾天前對他說,我們可以有別的相處方式,那麼一瞬間,方寧甚至有種一閃而逝的錯覺,可惜還來不及抓住仔細看是什麼。然而,今天看來,那真的是錯覺,只是錯覺。
“你要做就做,沒有必要說這些?!狈綄巶?cè)著臉目光倔強。
“哦?”呂遠昊慢慢的開口:“聽說,這裡的少爺們,都有伺候客人的絕活,你要不要學(xué)學(xué)?”
呂遠昊的眼神裡透著戲謔的冷意:“至少,也對得起你的價錢,對得起買你的老闆們。”
方寧擡起頭,他根本沒有在聽呂遠昊後面一句話在說什麼,因爲單是那種眼神就足以讓他整個人都失去溫度,失去感覺。
深冬的夜晚纔剛剛開始,黑夜像塵世的一個巨大傷口,蒙著半邊面孔,掩蓋著人類的空虛絕望。
一樓一定還有很多人在歌唱,原來歌聲是爲了掩蓋悲傷。
方寧在痛醒和昏迷的反覆中,終於知道,這世界的另半邊模樣。
全身都發(fā)涼,連指尖都是涼的,想抓住什麼,但是手指所觸都是軟軟的著不上力,方寧覺得自己好像飄在冰涼的水裡,有輕輕的水聲在耳邊叮咚的流過,好像就要這樣被流水帶走一樣,方寧想睜開眼睛,但是,好像連這點力氣都被剝奪乾淨(jìng)了,很快,又陷入模糊。
“他這樣昏迷一整天,又發(fā)高燒,很容易引起別的什麼病癥。身邊不能斷人,一定要定時更換冰袋,如果不醒的話,過四個小時再喂他吃一次藥?!贬t(yī)生說“加溼器開小一點,不用那麼溼。”
“哦?!卑⒊哨s緊去調(diào)整,一邊揮手給旁邊的手下:“都記下來,記下來?!?
“昊哥問怎麼樣了?”有手下拿著阿成的手機開門進來,示意上面的短信。
“怎麼樣,讓他自己來看看唄?!?
“這話我可不敢說。”
“我也不敢說?!卑⒊蓢@口氣:“告訴他燒退一點了,人還沒醒。”
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天的場面,三個人在樓下呆到後半夜,阿成就被呂遠昊單獨叫上去。
“把他帶走?!闭f完老闆就一個人開著車離開,留下阿成面對現(xiàn)場,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糟糕的場面,方寧衣服穿的還算整齊,人倒在沙發(fā)上,面朝靠背像是在睡。
“小朋友……”阿成推推方寧,沒有反應(yīng)。饒是見過市面,阿成也覺得有點忐忑,待到把方寧扶起來,見他整個人都吃痛似的蜷縮了一下,額上的汗水還沾著頭髮,半睜著眼睛,看了一下阿成,驚恐的眼睛似乎還沒對上焦距就突然身體向後一閃,然後就直接暈在那,再也叫不醒。
領(lǐng)口隱約露著深深淺淺的青紫,仔細看,手腕上還有勒痕。昊哥瘋了,阿成想。
呂遠昊那天晚上就直接去了市區(qū)的房子住,方寧被暫時安置在別墅裡,呂遠昊一整天也沒回來,只是隔一會就會問一遍。
“早說了不知道誰後悔,後悔了吧。”阿成在那自言自語。
呂遠昊坐在辦公室裡,攥了手機在桌子上無意識的劃圈。
“呂總,文件需要籤一下。”秘書說。
呂遠昊拿了筆在上面簽了名字,秘書還不走,呂遠昊擡頭看:“還有事?”
“這個……”秘書示意了一下文件,不知道怎麼說。
呂遠昊低頭一看,名字簽在了日期欄。
“重打一份吧。”
“哦”秘書知趣的拿著文件退了出去。
短信響起,屏幕上寫著:“還沒醒。”
“不是叫醫(yī)生過來了嗎!”
“那要不你回來一趟?”阿成也不知道怎麼回覆了。
呂遠昊拉開抽屜,拿了車鑰匙,環(huán)在手指上繞了兩圈,又放了回去。隔了一會,電話鈴忽然響起,呂遠昊接起電話:“醒了?”
對方先是一小段沉默,然後試探著叫了一聲:“遠昊……”
久違的聲音,久違到,呂遠昊都要忘記這個聲音的主人了,程南江,你終於肯回來了麼?
“遠昊,我回來了?!?
“所以呢?”
“我想見見你?!?
“我沒空?!?
啪的掛了電話,坐在辦公室裡更覺得煩,呂遠昊拿了車鑰匙下了樓。早上來就把車子停在大門口,似乎就是爲了隨時出去。